第23章 參奏

正月初十年假結束,百官上朝,新年的第一次朝會,殿內殿外站滿了官員,待皇帝駕臨,便齊齊叩拜,高呼萬歲之聲響徹宮廷。

先是例行處理幾件重要大事。幽州雪災,凍死饑民無數,近日帝都已有不少從北方遷移過來避難的荒民,說起天災慘禍,弄得連帝都都人心不安。

禦史臺一本奏章參幽州當地官員治理不當,不僅沒有及時上報災情,更不曾開倉赈糧一粒一分,造成邊關數座城鎮白骨遍地,而今幽州動蕩,燒殺搶掠亂作一團,皆是當地官員之錯!

幽州州府駐軍和當地府尹等,全是平陽侯一手提拔上來的人,因為平陽侯駐守邊關數十載,對邊關比朝中任何官員都了解,所以當初選派去幽州的人,皇帝問了平陽侯,這些人全都是他提議的!

皇帝頗為惱怒,着禦史臺并戶部派出官員立即前往災區,問罪當地官員,治理災情,以免邊關生變。

皇上一道旨意,命他們若遇妨礙赈災之人,可以先斬後奏,務必要保證邊關情勢穩定下來!

畢竟是開年的頭一次朝政,如不是嚴重大事,百官們也不樂意拿雞毛蒜皮的小事去給聖上添堵,除了一連串好消息,後面便沒什麽事了。

皇上閑閑問道:“衆愛卿還有事嗎?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啓禀聖上,臣有本上奏!”

“宣!”

左都禦史鄭端臨鄭老大人垂着頭恭順道:“臣有本上奏!臣參宗人府辦事不利!除夕夜之案事涉皇嗣,禍亂宮闱,而今已過去許久,宗人府非但沒能将前情調查清楚,反倒讓重要人證逃脫以死擾亂內宮……”

“臣以為……”兵部右侍郎不等他話說完,立即出列駁道,“宗人府乃皇室宗親管理之所在,自來宗室之人有罪,皆交由宗人府審理,宗人府自有一套規章制度,此案牽涉的是後宮宗室,鄭大人無權幹涉!”

鄭端臨毫不退步,冷聲哼道:“此言差矣!皇嗣後後裔乃國之根本!戕害皇嗣當以謀逆大罪論,更何況禦史臺乃監督指正之所在,聖上尚且允其直言上谏,更何況宗人府?臣以為,宗人府辦事不利,此案過于重大,應移交三司會審!”

大理寺卿當即出列道:“鄭大人所言甚是,臣附議!”

“臣附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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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文官中許多都贊同鄭大人的提議,武官那邊卻無人附議,有些還面帶不忿。

也難怪,趙嫔父親趙大人乃是禦史,雖然品級不高,可分屬文官,又一向清廉,更是科舉上來的寒門出身,在翰林院熬了十年才進了禦史臺,辦公持證并無過錯。如今安氏當庭辱罵,不僅得罪了禦史臺、翰林院,甚至是在朝所有文官,更甚者,天下讀書人都要對她惱恨異常!

而武官那邊,平陽侯府把持軍政數十年,朝中武将官員多出自平陽侯嫡系,多多少少受過其恩典,此時雖不好站出來和文官們争執,但絕不會附議他們。

皇上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對平陽侯府愈發忌憚。

平陽侯世子急得滿身冷汗,穿堂風一吹,結結實實打了幾個激靈,全身抖個不停,也不知是冷是怕。可這時候萬萬不能再讓人出頭,不然吵個沒完,更惹聖上動怒,萬一連累父親遭帝王忌憚,平陽侯府滅亡指日可待。

皇帝一張老臉高深莫測,語氣平平地問道:“呂相以為如何?”

呂相拱了拱手,灰白的胡須垂到胸前,加上體型消瘦,頗有點仙風道骨的感覺,恭敬回道:“臣以為三司會審未免太過,雖皇嗣一案牽連甚廣,但事涉皇家顏面,不如由宗人府和內廷司協同調查,禦史臺監督審理。”

呂相乃朝中元老,自來為清流一派,他的提議無非是最中肯的。

皇帝眼神掃過百官,語氣讓人辨不出喜怒,淡淡問道:“衆愛卿以為如何?”

刑部尚書沉聲道:“呂相此法甚妥,臣無異議!”

皇帝沉聲道:“既然如此,就依呂相提議審理此案!”

“陛下聖明——”

平陽侯世子暗暗嘆息,如此一來,想在禦史臺安插人手簡直不可能,妹妹剛剛将禦史臺得罪了個徹底,內廷司向來是皇後把持,唯一能伸進去手的宗人府,經過今日早朝這事兒,恐怕也不敢太過偏幫!

好在、好在沒有移交三司會審,不然才是真正的滅族危險!

“可還有奏?”

戶部右侍郎趙大人出列請奏:“近日臣聞平陽侯府私地田租過高,剝削太重,農戶不堪忍受無法生存,大年夜在侯府門外自盡了,其狀慘烈,引得帝都百姓議論不休,若不嚴懲,臣恐帝都生亂!”

剛剛放下心的平陽侯世子聞言心瞬間揪起,心裏大恨這些文官,咬牙切齒地辯駁道:“此事平陽侯府并不知情,皆是臣一位遠親表弟打着平陽侯府的旗號在外猖獗行事……臣已經請了宗族對其嚴懲,并和他劃清了界限!”

禦史趙大人立刻道:“若果真如此,平陽侯府當承擔治家不嚴之罪!”

皇帝淩厲的眼神掃了平陽侯世子一眼,冷聲道:“此案交由帝都府審理!”

帝都府尹連忙出列接旨:“臣定會秉公辦理!”

一場早朝下來,平陽侯世子汗濕朝服,直覺自己折壽十年。

出了宮門上轎,世子才得以緩了口氣,重重嘆息,為了家族也得保妹妹和五皇子安然……便打點起精神靜靜盤算。

早朝的消息很快傳到後宮,莊皇後靜靜一笑:“機會來了。”

有文武百官盯着,負責審理此案的各方自然壓力頗大,進展也快了許多,宗人府縱是有心包庇,怕禦史臺那群迂腐不休的也會緊咬着不放。

莊皇後面都不出,內廷司該如何做自然一早就得了消息,如今順水推舟,将案情導向另一方,不顯山不露水,莊皇後已經穩坐贏局。

沒幾天,案子就有了眉目,那根作為證據的金釵,經戶部後,由右侍郎趙大人統一記錄變算為銀,結果趙大人記錄中雖有此釵變現記錄,可按照賬冊插過去,卻并無此釵流通,禦史臺當即回禀聖上,請旨傳訊趙侍郎。

敬妃坐不住了,趙大人乃大皇子身邊的左膀右臂,不由連連傳召三皇子進宮,盛舒熾卻只派人回禀近來協助兄長們忙于春闱,無暇給母妃請安,望母妃靜養少思,安心保重,待得了閑,一定來看望母妃。

敬妃聽出兒子其中含義,知道他定然有所防範,便稍稍放了心,傳來人前去皇後宮裏告罪,就說春季到來,老毛病犯了,太醫囑要卧床靜養,這段時間無法去給皇後請安,萬望贖罪。

莊皇後聽了,意味不明地一笑,寬容道:“既如此,讓太醫院好生調理就是,請安不請安的,等身子大好了再說,還望敬妃務必遵照太醫所囑,‘靜養少思’,切忌憂思過重反累了身子!”

人打發走了,傅清揚從後頭屏風轉出來,笑着道:“看樣子敬妃坐不住了,三皇子倒是好定力!”

莊皇後輕輕捏起一枝花,握着精巧的銀制小剪刀修剪枝桠插.進瓶裏,搖頭笑道:“三皇子不容小觑……大皇子居長,自小備受關注,他的野心和能力,從來不知收斂,一直和煜兒争鋒相對,并不陌生,五皇子年幼尚且不論,老四一心習武,只想去軍中歷練,他的想法也簡單……惟獨三皇子,最懂隐忍,心思詭谲深沉,平日看着也是沉默少言,這樣的人,要麽一輩子忍下去只求自保,要麽就是暗藏着天大陰謀,危險之極!”

傅清揚嘆道:“我和幾位皇子都見過,唯有三殿下最不熟,總覺得他隐于皇子之中,十分不顯。”

莊皇後淡淡地笑道:“別忘了,他有個不省心的生母!有這樣的母親,三皇子怎會甘心一輩子受制于人?”

傅清揚眨了眨眼,問道:“想必姨母對三殿下已有了防範?”

莊皇後搖了搖頭:“一直都是敬妃在蹦跶,三皇子不出手,他的虛實還不曾知曉!”

傅清揚一笑:“總歸姨母心中有數,三皇子不成大礙的!”

趙侍郎傳訊後,很快挨不住全部招了,言道是自己鬼迷心竅,暗恨二皇子來了戶部後對他處處打壓,所以懷恨在心,才會栽贓嫁禍中宮……那根金釵是他偷偷留下送給平陽侯府的,一切都是平陽侯府主謀,他不過是想借此讓二皇子離開戶部,并沒有戕害皇裔之心……

此言一出,頓時所有矛頭直指平陽侯府。

這下,平陽侯世子是徹底亂了,老侯爺遠在邊關,世子到底年輕自高,真遇到這等滅族大事,才發現力有不及……

阖宮震驚,滿朝喧嘩,一時間上書參奏平陽侯府的折子雪片般湧如朝堂。聖上龍顏大怒,立即下旨削去平陽侯世子一切職務,革除世子爵位,貶為庶人收押宗人府等待進一步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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