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團聚

一別數年,莊太後卻仿佛沒什麽變化,時光好像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半分痕跡,依然是那樣的清冷端莊,淡然優雅,就好像這世上沒什麽能夠讓她動容,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傅清揚笑着恭維道:“這些年只當自己一如從前,可現今個兒見了姨母,才驚覺自己确實老了。相比姨母越活越年輕,怕是再過幾年,清揚就真是沒法見人了。”

莊太後笑着嗔她一眼:“你啊,小嘴是越來越甜了,莫非這些年東奔西走,只學會了油腔滑調不成?”

傅清揚摸了摸臉,立馬認真道:“哪裏啊,姨母您瞧,清揚這些年在外漂泊,風吹日曬的,縱是清揚皮糙肉厚,如今這臉也是毀得差不多了。”

莊太後被逗得笑出聲來:“真不知哀家怎麽養出你這麽個口沒遮攔的小無賴,你都出嫁多少年了,如今心思還不沉澱下來?不趁着年輕好生養的時候考慮子嗣,以後等上了年紀,膝下空虛,可有的你悔着呢!就算阿煊縱着你,男人有幾個長情的?你也知道自己老了,就不怕沒有子嗣依靠,将來落得老無所依的地步?”

傅清揚微微一笑,接過莊太後親手煮的茶,細細品味,半晌方嘆道:“姨母的手藝愈發好了,這些年從北到南,走過那麽多地方,卻都不曾喝到過這個味道……品其茶方知其中意,看來姨母如今過得不錯?”

莊太後淡淡地道:“坐擁天下的,是哀家親生的骨肉,如今後宮再無人幹擾哀家清淨,過的自然是好。”

傅清揚笑道:“姨母如今的一切,何嘗不是依靠自己所得?清揚雖不敢跟姨母相比,可如今富貴不愁,自由随心,清揚過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不需要依靠他人。”

莊太後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算了,你們年輕人的想法,哀家懶得管!”

傅清揚笑嘻嘻地開口:“是啊是啊,姨母別總替我們操心,您也該過過自個兒的日子,好生享享清福才對!”

莊太後沒忍住拿手指戳了戳她腦門,笑罵道:“沒大沒小!”

“對了,這次回來,就多住些日子。”莊太後抿了口茶,道,“難得也能過個團圓年。”

傅清揚點頭道:“是啊,我打算在帝都住到上元節過後,趁着這段時間,也好見見親友們。”

莊太後笑着點頭:“是了,你還沒見過恪兒吧,如今你大哥的第二個孩子都滿月了。”

傅清揚喜道:“是嗎,怕是路上岔開了,沒收到大哥的好消息呢!”

兩人說了會兒這些年帝都的變化,一時間屋裏笑聲不斷。

“對了,現今漠北戰事初平,鞑虜提出議和,你有什麽看法?”

傅清揚想了想道:“不知議和內容是什麽?”

莊太後淡淡笑道:“無非是俯首稱臣,每年上供,并保證永不再犯罷了……兩國使臣都在坐地還價,不過是看誰更能扯皮,占得的便宜更多。”

傅清揚道:“說點不怕姨母見笑的話,我這些年走過頗多地方,也見了不少各地的民生瑣碎……姨母,漠北各部落為何要犯我大盛?還不是因為他們經濟落後。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經常食不果腹,發展力不如我朝,每年秋冬都因生計問題而不得不外出擄掠富裕的農耕民族……除了極少數殘虐的好戰分子,參戰的大多是普通的百姓,他們所求無非是生存罷了。”

傅清揚喝了口茶,繼續道:“我曾經聽說過這樣一句話,經濟是最好的控制方式。與其用每年不堪承受的供奉來壓制草原部落的發展,倒不如換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潛移默化地将草原變為我大盛的附庸,發展長期關系……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若一味剝削,草原各部落百姓無法生存,到時必将團結一心,與我朝誓死到底了。戰火一起,動搖國家根基,受累的還是無辜百姓。”

莊太後微微一笑,狀似無意地道:“你這些見解,倒是和皇帝的不謀而合。”

傅清揚沉默片刻,坦誠開口:“實不相瞞,清揚這些年時常和皇帝表兄通信……清揚說過,不管嫁給誰、身在何方,都會竭盡全力幫助表兄。奈何清揚身為女兒家,人微言輕,只能替表兄去看一看最平常的百姓生活。清揚仍記得小時姨母的教導,片刻不敢忘懷姨母的良苦用心。”

不管如何,要先打消莊太後的疑心,将盛舒煊摘除在外,畢竟他們現在是夫妻,難免會讓莊太後懷疑,這些政治見解,究竟是出于她的想法,還是盛舒煊之口。

莊太後立馬若無其事地笑道:“瞧你,哀家不過是随口一句話……你和皇帝都是哀家親自教養出來的,又是表兄妹,自小一塊兒長大,有些想法難免相似,也是尋常。”

傅清揚心下微微松了口氣,随即嘻嘻笑道:“姨母可別說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話,不然叫端王知道了,他又要跟我鬧!”

莊太後撲哧一笑:“喲,瞧不出阿煊還是個小醋壇子呢!”

傅清揚撇了撇嘴:“哪裏是‘小’,分明是陳年老醋壇,酸着呢!”

莊太後哈哈大笑。

太皇太後薨逝,如今還在孝期,自然不便大擺宴席,不過宮裏還是設了宴,只召皇室中人一道用膳,就算給端王一家接風洗塵了。

盛舒焰因為東海戰事脫不開身,故沒能回來,不過坤儀壽陽大長公主,嘉善嘉和等長公主,還有皇後華如玉等人,都位列在席。

華如玉做了母親,面上多了些圓潤,看着氣色倒是很好,如今更顯雍容氣度,身畔坐着小小的男孩兒,笑容愈發溫和。

傅清揚笑着贊道:“大皇子殿下眉毛眼睛像皇後娘娘,這輪廓和聰明勁兒倒是跟陛下像極了。”

華如玉給孩子擦了擦嘴角,笑着道:“咱們不是外人,清揚不用如此在意禮節,再說這孩子還小,聽說多喊喊乳名好養活,清揚直接叫他垣兒就好。”

傅清揚笑着點頭,奉上禮物:“垣兒長得可真好。”

華如玉笑道:“垣兒,這位是你四皇叔,這是你的皇嬸……你不是一直仰慕皇叔的武藝麽,等皇叔閑下來,你就可以請他指點。”

華如玉望着傅清揚笑着道:“瞧你一臉稀罕的樣兒,若真喜歡,就抓緊時間自己生一個。”

盛舒煊立馬眼巴巴地瞅着清揚:“聽見麽,皇後娘娘親自下旨,咱們回去就要抓緊遵行!”

傅清揚面無表情地夾了一筷子菜塞他嘴裏,冷冷地道:“吃飯吧,這麽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盛舒煊差點被噎死,奮力咽下食物,對着上位嬌羞一笑道:“哎呀,在邊關生活久了,那裏民風開放,難免行為舉止上有些出格……沒辦法,誰讓清揚就是這麽心疼我呢,情不自禁,情不自禁,還望皇兄母後見諒!”

盛舒煜無奈笑着搖頭:“看來北方風沙的确不小,不然也吹不出你這偌厚的臉皮!”

殿內的人紛紛笑了起來,氣得傅清揚面色通紅,狠狠瞪了眼身邊的人,卻被誤會為眉目傳情,盛舒煊暧昧的擠眉弄眼,差點沒讓清揚惡心地吐出來。

飯後,天色也不早了,眼看着宮門即将關閉,盛舒煊才得以脫身離開。

帝都端王府早就提前準備好了,兩人一回來,便回了房間休息。

這還是大婚時候的院子,許久沒有人住,即便早早修繕一新,卻還是讓人有種清冷的感覺。

秋葵體貼地提早将屋子熏暖,被子裏又擱了兩個湯婆子,還細心地備好了解酒的熱湯。

傅清揚望着秋葵,輕嘆一聲道:“這些年多虧了你在帝都幫我打理,辛苦你了。”

秋葵淡然一笑:“小姐說哪裏話,小姐待秋葵恩重如山,秋葵理應為小姐分憂。”

傅清揚沉默片刻,忽然問道:“你年紀也大了,我不想耽誤你的終身……秋葵,你若有合适的人選,不妨跟我直說,我必為你做主。”

秋葵沒有答應,卻沉痛地道:“小姐可知……半夏沒了?”

傅清揚一驚:“什麽?半夏……怎麽會?”

秋葵面露哀傷:“杜大人前腳剛離開帝都,半夏便被發現溺死在杜府魚塘中……小姐,這些年我也看透了,嫁人有什麽好,還不如一個人清清靜靜。我知道自己身份注定不能得小姐全心信任,小姐就讓我永遠留在帝都,為您守着侯府,守着這處院子,守着帝都的家……”

秋葵淚流滿面,恭恭敬敬地跪下給她磕了個頭。

傅清揚疲憊地嘆了口氣,将她扶起來,淡淡地道:“我若不信你,就不會将帝都所有的産業都交給你打理……算了,現在已經很晚了,忙了一天,你先下去吧。”

屋子裏只剩下她,燈燭搖曳,清揚忽然開口道:“還沒洗夠?不會淹死在浴桶裏了吧!”

一陣水聲過後,盛舒煊挺着堅實精壯的胸膛,昂首闊步地從屏風後轉了出來。

傅清揚淡定地打量着他衣衫半露的身材,冷靜地嘲諷道:“雞皮疙瘩都出來了,你這是‘女人劃船不用漿’啊!”

盛舒煊情不自禁地搓了搓胸,疑惑問道:“什麽意思?”

傅清揚冷笑:“全靠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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