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萬俟峥的眼神沉沉,容樂在他黑漆漆的眼睛注視下,實在是扛不住。

拿出來只是丢臉,但要是他再這麽藏下去,可能丢的就是命了。

他只能絕望地把小冊子從身後掏出來,萬分不情願地遞到萬俟峥面前。

萬俟峥看着那本沒有封面的小薄本,明白過來是自己反應過度。若真是什麽不能見之于人的東西,容樂不會這麽痛快地拿出來。

不過他仍十分好奇,這東西有什麽值得藏的。

他伸出手,想要接過來,第一次扯竟沒扯動,容樂的手指在另一邊緊緊地抓着。本來冊子就薄,這樣一來一下子就被抓皺了,若是力氣再大一些,可能會直接撕開。

他挑眉,手上并不用力,而是直直地看向容樂。

容樂心中畢竟對萬俟峥還是有些懼怕,于是只能慢慢松開手。

萬俟峥把冊子拿到手裏打開,先是目露驚訝,緊接着擡頭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了容樂一眼。

容樂以手捂臉,面紅耳赤地解釋,“這……這不是我主動買的!”他靈機一動找理由,“這是老板送的!”

說完還肯定似的點點頭,只是那連脖子都燒起來的模樣實在是沒有說服力。

他和李元出門這件事早有人報給了萬俟峥,就連他帶回來的東西也是先由人檢查完,才被下人收起來。

所以萬俟峥知道他買的大都是街邊小攤上的小物件,本來就不值幾個錢,人家可不會拿春gong圖當添頭。

不過看容樂如今這般模樣,他還是別拆穿了。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畫冊,心中驚訝,原來容樂喜歡這樣的。

像他這樣的貴族子弟,十一二歲就會有專人來教習這種知識,用來開眼的畫冊也都極為精美,不過大多是男女之事。

而如今他手上這本,卻是龍|陽圖。

這讓他不由對容樂的喜好産生了一些猜測。

他想起了這些天對方事無巨細地為他準備一日三餐,整理衣物飾品,每晚在床上沾枕頭就着,一點都不避嫌。

還把他送的字帖當成寶,每天閑着沒事就臨摹學習。

在受傷殘疾前,他曾因容貌被人追捧過,那時端王也樂意帶他出門長臉。只是後來随着墜馬事件發生,他的腿傷又複原無望,那些原本的擁趸統統消失不見。

這番世态炎涼未免讓他心灰意冷。

沒想到多年過去,竟還能遇到容樂這麽一個會因容貌對他産生好感的人。

他一時之間心中滋味難言。

萬俟峥将畫冊放到一邊,輕咳一聲,若無其事地轉換話題,“你方才說什麽?”

容樂從手指縫裏偷看萬俟峥,見他終于把那本可惡的小冊子放下,這才把手拿下來,只是臉上還是紅通通一片。

他用手指摳着身下的被子,低頭道:“侯府嫁妝裏有兩家店面,我今天特意去看了看,發現生意不太好。”

他草草帶過書店的事,而是将在綢緞莊看到的情景完整地和萬俟峥講了,“……再這樣下去,我那鋪子入不敷出,手裏的那些錢早晚要全賠進去,我就想着,能不能借借世子的身份?”

萬俟峥來了興趣,“你想怎麽借?”

容樂道:“不用世子做什麽,我只是想着,能不能表面上我把店鋪轉到世子手下,這樣鋪子和我無關,那些不相幹的人自然無法再來生事。”

這是想扯虎皮做大旗,利用端王府的名頭?

萬俟峥倒不是不願意,只是——“這對我有何好處?”

容樂直截了當,“分世子一成利。”就當交保護費了。

萬俟峥假作思考狀,“未免太少。”

容樂試探着問:“要不兩成?”

萬俟峥沉默不語。

容樂猶猶豫豫,“不會要三成吧?”要不要這麽黑?!

萬俟峥看着他皺起來的臉,實在沒忍住笑意。他轉過頭輕咳一聲,将手握拳放在嘴前,擋住上翹的唇角。

再轉過頭,已經是一臉正經,“就按你說的來辦。”

他其實并不在意那三成利。

他雖生母早逝,但是先王妃卻留下了不少得用的人,加上繼王妃身世不如先王妃,剛入府的那幾年為了站穩腳跟争奪寵愛花了不少精力,又要梳理府中事務,又要培養心腹。

好不容易剛有了頭緒,又有了身孕。這年頭小孩子夭折率很高,即使是皇親貴族也都同樣,孩子身體嬌弱,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沒了命。

于是繼王妃又将全幅身心放到了這個兒子身上,等到萬俟岱終于長到七八歲,她不用再日日擔驚受怕的時候,萬俟峥也長大懂事,不是她能哄騙的了。

先王妃的嫁妝都在萬俟峥的手裏,繼王妃即便眼饞也無法染指。加上自從他受傷後,他又在暗中發展了不少産業,他如今的身家只怕比長興侯都多。

一間小店的三成利,對他來說就如九牛一毛,他只是覺得容樂一臉肉痛很有趣罷了。

至于柳家,萬俟峥在心中畫起了京中世家的樹狀圖。雖然柳家算不上什麽大世家,但是長興侯也不過是普通勳貴,能求娶到柳家嫡女算得上頗有臉面。

如今柳家風頭正勁,是因為前兩年一位柳家小姐被選入宮中,正得聖寵。大家為此才給柳家幾分薄面,只是真正貼上去的也都是落末的小世家,真正的大世家是不屑去捧他們的。

他想了想這位柳家嫡子的風評,只怕就算将綢緞莊背後的人換成了他們端王府,憑那人的纨绔性子也敢胡鬧。

他不怕他不鬧,事情鬧得越大越好。

雖說短短幾句話就給出了三成利,但畢竟不是真金白銀,沒什麽實在感。容樂雖然最開始有些心疼,但後來轉念一想,若是不抱世子大腿,只怕整個店鋪都要賠進去,反而覺得自己賺了。

他期期艾艾地說:“那以後我就說店鋪的東家是你了?”

萬俟峥好笑道:“若是侯夫人想看你的房契呢?”

容樂睜大了眼睛,“房契自然是被世子收起來了,我怎麽敢亂拿世子的東西?”

看着容樂一臉純良,萬俟峥覺得對方演技真不錯。

他用手指敲着輪椅的扶手,“你不會是忘了侯夫人為什麽把你嫁到端王府了吧?”

這一句話,頓時讓兩人之間原本和諧的氣氛降到冰點。

容樂撓撓頭,搞不清楚萬俟峥為什麽要說這句話,于是問,“我不是已經跟你坦白過了嗎?”話剛出口,他就反應過來萬俟峥的意思,恍然大悟道,“那你覺得有什麽事是我可以跟侯夫人說?”

侯夫人是派他過來當間諜的,作為一枚棋子,他當然要好好為對方打探消息。如今來王府半個多月,他一次消息都沒傳回去過,侯夫人那邊肯定不好交代。

雖然語氣不好,但是萬俟峥的确是在提醒他。

萬俟峥心道,還算不是朽木一塊,他垂下眼睛,“關于我的事你都可以說。”

說啥?說他天天去書房待着,一到飯點就回屋吃飯,比送飯的下人還準時?

說他晚上會在屋裏教他寫字,兩人相處一個時辰後再同床共枕一起睡覺?

容樂這才發現,就算他把這半個月來在王府中所有的見聞都報告給侯夫人,也完全沒有問題。

因為萬俟峥從來沒在他面前暴露過任何事情。

這讓他終于對萬俟峥的多疑有了直觀了解,哪怕他一開始就向對方投誠,說明自己的身份,并在接下來的日子充分表現出自己的識時務,但萬俟峥依然沒有信任過他。

雖然有些失落,但在意料之中,若是萬俟峥這麽容易攻略,也不會是原着中的最終反派了。

如今情節才剛剛開始,距離那場奪嫡之争還有五六年的時光,他需要做的是在這段時間內保證自己的小命。

水滴石穿,鐵杵成針,他就不信在他這樣日複一日的照顧下,萬俟峥還能對他硬下心腸,說毒死就毒死!

只是萬俟峥的事先放到一邊,侯夫人那邊倒真是個問題。

容樂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該傳過去點消息,先穩穩侯夫人的心。

他猶豫了一下,而且他來到王府這麽久,總該給二夫人寫封信報報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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