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容錦賢的眼光何其尖利,一眼就看出容樂身上的這枚腰佩絕不是出自長興侯府,這般珍貴的東西他娘可不會舍得給一位庶子。

他這般輕松地站出來,因為是玩樂,所以也不會有人說他欺辱兄長,若是容樂拒絕,反而會讓人覺得玩不起。

容樂看向這位便宜弟弟,只見容錦賢面帶笑意,仿佛真的只是想和他簡單玩上一場。但表皮下的冷意卻在眼底一閃而過,仿佛在警告他不許拒絕。

容樂一下子上來了脾氣,他這人吃軟不吃硬,絕不會因強權低頭。

他狀似為難,對容錦賢道:“這腰佩是世子送我的定情之物……實在不好拿它出來當賭注。”

一時容錦賢的笑差點僵在臉上。

這番話實在是出乎意料,原本容樂進屋後反駁林高炆的話,給大家留下的印象是,他并不喜歡別人提到他世子妃的身份。

然而誰都沒想到,他竟會自己把端王世子拉出來擋槍。

但不得不承認,這理由找得确實好。

這下子,容錦賢若是再不依不饒,就說不過去了。

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萬俟峥和容樂的婚約究竟是怎麽回事,但他們也不能明目張膽地把實情說出來,尤其是作為理虧一方的長興侯府。

難不成容錦賢要開口嘲諷兩人沒有感情,不必裝模作樣嗎?在大家的眼中,容樂可是頂替了容錦華嫁進端王府的。

容錦賢從未想過竟會碰上這麽個軟釘子,頓時一窒,萬俟岱見狀連忙站出來,“既然是我請容公子過來的,那彩頭自然也要我出。”他看向容樂,“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先前被林高炆點名的鄭三立馬不幹了,“二公子,照你這麽說,我的彩頭也該你拿啊。這一屋子人哪個不是你邀請來的?”

萬俟岱笑罵,“不是你們先吵着要來賞梅的嗎?早知道我就不該去找我爹借這暗香小築,還平白讓他訓了一頓。”

有人哈哈大笑起來,“端王殿下舍得訓你?可別在我們面前裝可憐,你若開口求要,只怕這暗香小築第二天就換了你的名字。”

一時間大家嘻嘻哈哈,容樂卻在這番談論中特別不是滋味。

這是他第一次直觀感受到,在這些京中子弟的心裏,端王府真正的公子是萬俟岱,而并非名不副實的世子萬俟峥。

幾乎所有人都默認了,前者會是端王的繼承人。

容樂想着,他不過是一個陌生人,只是和萬俟峥相處過一段時間,頂着世子妃的名頭,就覺得如此難過。那萬俟峥呢?原本天之驕子的他一朝跌落塵埃,嘗遍世态炎涼的他,在聽到看到這些的時候,會是何種心情?

幾人說說笑笑之間,萬俟岱讓容樂坐在棋盤一邊,道:“容公子不知玩沒玩過樗蒲,這樣吧,第一輪我帶他,讓他熟悉一下規則。”

最開始提議的那位公子調侃道:“不愧是一家人,這就護起來了。”

容樂覺得對方輕浮的語氣讓人很不舒服,但若要反駁又立不住腳,他正思忖着該怎麽諷刺回去,有人卻比他更快開口,“既然是一家人,當然要護着了。”

卻是一直坐在一旁的容析走了過來,笑着提議道,“不如二公子和二哥一組,我和大哥一組,我們四人比試比試。”

鄭三唯恐天下不亂,第一個起來叫好,“這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呢,哈哈。”

其他人也都是一臉躍躍欲試,就連林高炆臉上都流露出了期待之色。

容錦賢和萬俟岱不願掃了別人的興,只能應下。

容樂轉頭看向容析,見容析沖他點點頭,心中雖還有些忐忑,但不得不說确實安定了許多。容析作為主角身負主角光環,既然他敢提出來那就說明他肯定有把握。

即便輸了,對他來說也沒什麽損失。

容析站在他這邊,他能猜出大概原因。容析現在就差明面上和侯夫人翻臉了,他這次能來詩會,與其說是他自願前來,說不定是容錦賢用兄長的身份強壓他。否則,他怎麽可能樂意摻和到和容錦賢交好的圈子裏。

這次若不是他來了,只怕首當其沖被排擠輕視的就該是容析了。

說白了,容析站在他這邊,就是借用他這個大哥的身份給容錦賢找不自在。

雖說有利用他之嫌,但容樂倒不是很在意。

樗蒲的規則有些複雜,在容樂看來有些像飛行棋,根據投擲五木産生的花色組成不同的采,依采數移動己方棋子朝終點前進。

容樂對這種類似擲骰子的玩法實在不熟悉。

現代人除非是經常□□或者是學習魔術,否則誰閑着沒事練怎麽投骰子。

而且作為一個剛剛接觸樗蒲的人,要讓他分清什麽是貴采什麽是雜采,每種采要走幾步……他寧願回去讓萬俟峥教他作詩。

所以在他這一組,容樂就相當于是個專門移動棋子的工具人,其他事都由容析來做。

大家明眼就能看出來容樂是個新手,所以萬俟岱也不好意思真的和容錦賢一起欺負這對兄弟。容錦賢只能打落牙齒,表面裝出一副樂呵呵的模樣,實際上心裏只怕早就想把面前這兩個庶子掐死了事。

他本以為自己穩贏,而且一開始确實是他壓着對面,然而不知是否是新手手運好,接下來的幾次,容析讓容樂投五木,竟連着投出了好幾次貴采。

他們的棋子一下子就跑到了他的前面。

最後看着那僅差一步之遙就能贏的棋局,容錦賢簡直要嘔出血來。

偏偏周圍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哈哈大笑,“容二不是總說自己樗蒲無敵手,這下子倒敗在自己兄弟手上了。”

“這出‘手足相殘’真是妙啊!”

纨绔子弟中總有那麽幾個無法無天的,加上本身家世好,即便是和容錦賢、萬俟岱這樣的準世子相交,也是什麽話都敢說,該開玩笑就開玩笑。

說實話,若真的算起來,沒權的宗室和勳貴子弟在這京中還不如掌權的寒門大臣後輩有面子。

先前早已定下了彩頭,容錦賢和萬俟岱還不至于自打臉,于是利落地把腰上的玉佩解下來,願賭服輸。

萬俟岱還好,容錦賢卻是有些肉痛,那玉佩是他去柳家時,舅舅送他的禮物,是少見的暖玉,即便是在寒冬,觸手也是一片溫潤。

容析不知是不是因為前世的記憶太過厭惡萬俟岱,直接便将容錦賢的玉佩拿走,口中笑道:“多謝二哥割愛。”

他本就年紀小,又是在這樣的游玩場合下,這番玩笑之态沒人會挑他的毛病。

容樂只好把萬俟岱的玉佩拿起來,看着上面的流雲百福,怎麽看都沒有寒梅斜枝順眼。

不過畢竟算是他贏來的,不要白不要,随手揣到袖袋裏。

眼看天色不早,這一幫人還沒有消停的跡象,反而氣氛越發熱烈,容樂不願繼續和這些陌生人浪費時間,于是私下裏去找萬俟岱,言明天色已晚,他要回小院照顧萬俟峥。

萬俟岱連忙道:“是我的不是,竟沒想到這點。容公子這段日子費心了,我聽娘提過,自從你來了王府,她放心了不少。”

他叫了個小厮,讓人拿來披風,本想拿來親手幫容樂披上,容樂果斷地拒絕了。

他不以為意,反而笑道:“整日在小院中只怕容公子會覺得悶,若是閑來無事不妨過來找我。”

容樂心道你挖牆腳的心思未免太明顯,表面上說了幾句好話,多謝他的邀請。

等到他坐上了回府的馬車,他随手把袖袋裏的玉佩拿出來,扔給李元,“找家當鋪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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