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次小試牛刀
一行人也并非只顧着趕路,路上也交流些經驗心得。母文光和幾位學長都很健談,石子礫也是個活潑外向的性格,跟他們很快就混熟了。
在八人的小隊伍中,封郁是個誰都不搭理的異端,一天嘣不出幾個字,也就每每深夜,他吞吐月光,石子礫吞吐星光,就兩人在時,還肯多說幾句。
還一個脫離大衆的就是鼠大了,他從來都伸長了耳朵,只聽,不多嘴,但每當石子礫瞧向他時,他都特別乖地笑啊笑。石子礫讓他笑得莫名其妙,只好禮貌性地笑回去。
一口氣行了三天,一路風平浪靜,天色将晚,衆人越發放松,有說有笑的,氣氛融洽輕松。封郁眼皮掀了掀,瞥了笑眯眯的石子礫一眼,母文光嘴角笑痕變淡,也不動聲色打量其餘人的神态。
乍然間,萬道霞光刺破夜幕,數千柄長劍同時殺來。兩位領隊皆未動,石子礫向虛空處一指:“膝蓋中了一萬劍!”
他化用了一下凡間的流行語,丹田內光芒大作,殺氣凜凜的長劍被強制調轉方向,皆朝着虛空刺去。
暗中偷襲之人急忙拍出一個千裏碎空符,正待撕碎妄圖遁走,撲面卻有熊熊烈火吞噬而來,将符咒燒了個幹淨。此時飛劍已經殺到,他再摸新的符咒已然不及,淩空一滾,先避過速度最快的幾柄,大喊一聲“收!”,餘下飛劍自行碎裂,現出原形,不過是些薄薄的符紙。
只是之前飛劍斜刺速度過快,變作符紙後,仍然撲簌簌砸到那男子臉上身上,幾乎将他蓋住了,這才呈之字形打着旋落向大地。紙面的符咒上有一道斜斜的黑道,顯示已被損毀,不能再用了。
數千張,他一天不吃不喝不睡覺也就才能畫百來張,一個碰面就都交代了。偷襲之人心都要碎了,不及作什麽,蓬萊衆人紛紛出手,數柄真正的飛劍架上了他的脖頸。有一柄不知是控制不好,還是故意的,在他脖子上犁了一道狠的。
母文光對他們的表現還算滿意,此時方出面道:“閣下這是何意?”
那人連忙道:“幾位道友手下留情,我乃方丈仙家學院褚梓州,此番頭一遭出來歷練,素聞蓬萊人傑地靈、英才輩出,想來試試道友們的能耐。”他一揖到底,陪笑道,“蓬萊三仙山,同氣連枝,互為倚仗,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只求幾位師兄師姐莫要傷我。”
這人周身正而不邪,是個純正的修道者,他身上也無妖氣,怕是人族修士。妖修和人族修士間總有些彼此看不上,何況三校私底下也有競争,這人所說,倒沒有破綻。
幾個學生已經信了,等着瞧母文光如何處置。母文光卻掃視一圈,問:“你們覺得呢?”
一行中唯一的女修士道:“這人普一出場,惡意滿滿,上萬道飛劍不是好相與的,若非石學弟……和鼠學弟機警,怕會有人負傷。”堵住這人逃跑之路的那把火,是鼠大放的,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那人一聽這話音不對,苦笑道:“憑我的修為,同時掌控上萬飛劍,不過是銀樣镴槍頭,哪裏真的能傷人呢?”
周圍好幾雙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他不敢妄動,只能以眼神示意他們去瞧地上的符咒:“這些都是最低等的符咒,風一吹都能吹走,我什麽水平,你們也就知道了吧?”
因着戰鬥攪動了四方靈氣,從剛才起風就沒停,當真吹着許多符咒飛散四方。
一人道:“此人偷襲固然可惡,可也不好為此傷了兩校的和氣,幹脆放了吧。”
立刻有人反駁:“若這麽行事,那日後豈不是誰都能跑來偷襲,一試我蓬萊深淺?此人不知天高地厚,縱然不殺,也得扣下來,讓他吃些教訓,等見到了他師長,再作理論。”
“三校還得協力防備魔修和散修的偷襲呢,這就是個不懂事兒的小娃兒,不值得為這麽大點事兒跟方丈交惡。”
幾人争辯起來,母文光不答,問石子礫:“你覺得呢?”
石子礫道:“殺了呗。”主張放和主張不放的各有兩人,他一向不愛作這等決定,不願自己的票數影響平衡,便随口說了一個最不可能的處置措施。
臭小子,母文光暗暗白了他一眼,又問:“鼠大呢,你們兩個聯手捉住的人,最有話語權了。”
鼠大偷偷看一眼石子礫,緊張又激動得咽了咽口水,這幾天石子礫沖他笑了十八次,十八次啊,刷新了他平生接受到的微笑記錄,石學弟是個好人。他早就感動得不行,今天終于有了報答的機會,小聲道:“我、我聽石學弟的,殺了吧。”
石子礫:“啊???”大哥我開玩笑的,你聽不出來嗎?
“……”母文光覺得這小老鼠腦子不大清楚,但話他都說出口了,也不屑反悔,一道黑光從食指射出。
“等……”那人喉頭噴出一道血花,因母文光擅長用毒,鮮血很快變黑變紫,幾個呼吸間就撲倒在地,一眨眼卻變作一張紙人,從頭到腳豎着一道粗黑線,表示這符咒已經廢掉了。
場面便是一靜。
母文光譏笑道:“一幫蠢貨,被人李代桃僵脫身了,還傻着呢。”一甩袖子,架起飛劍而去。
女修士很震驚:“這怎麽可能?”那人會在飛劍快射到自己時收掉咒語,顯然那時還是真身。強制撤咒,會反噬己身,有損修為,還害得他浪費了那麽多張飛劍的符紙。
鼠大蔫了吧唧垂着頭不出聲,盯着滿地的符紙若有所思。
漫天飛劍化作符紙時,短暫地将那人掩住了一瞬,怕他借此逃脫了,甚至很可能也變化成了符紙模樣,否則假人沒必要跟他們周旋浪費時間,定是在等風将符紙吹得遠一些,不引人注意了,那人真身才趁機逃之夭夭。
在場的都沒有蠢人,只是欠缺戰鬥經驗罷了,幾人一路走一路讨論,将事情還原得差不多,也追上了先走的母文光。
一人問:“此人來路詭異,怕也根本不是方丈弟子,學長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何不攔他下來?”
母文光反問:“你們憑能耐抓到了人,又因無能放跑了,他就算再來偷襲,出手阻攔的也是你們,我為何要插手?”
那人戰鬥力很有限,但有些偏才怪才小聰明,一不小心還真可能吃大虧,這人不來則罷了,來了正好給他們練手。
出了這麽一個岔子,母學長好像很不高興,幾人也頗覺沮喪,路上沉默了許多。
等到了晚間,母文光便道:“走了這麽多天,大家也都累了,今天還戰鬥了一場,暫且歇上一晚,各自調整吧。”
他從袖中取出一物,抖手攤開。這是個蒙古包似的帳篷,可抵禦晚間寒風,還會在有外人入侵時示警,內有數個獨立空間,隔絕周遭探視,是學校基建處為了外出游歷的學生特意研發的法器。
庫存不多,他只拿了個小號帳篷,一共四個空間,只能委屈一下,兩人一間。母文光趕鴨子似的将人都趕進去了,讓他們自由找舍友組合。
他默念咒語,一道半透明的光環輻射而出,将帳篷整個包裹進去。這是他本命法咒,光環外圍全都是水母毒素,可腐蝕修士魂魄。
想想不保險,母文光忍不住又在門口撒了一把毒菱,四下檢查一番,再無疏漏之處,這才滿意地回了帳篷。
他沒回自己的房間,扭臉敲響了石子礫的房門。
石子礫探頭一瞧,見是他,就要關門:“不給你看。”
母文光趕忙把門頂住了,笑道:“見者有份嘛,學弟不是這麽小氣的人吧?”豁出臉皮不要,硬是跟進來了。
石子礫的舍友是封郁,他正手持玉簡斜在美人榻上翻閱着,眼皮也沒擡,不愛摻和他們的勾當。
母文光也不介意,跟石子礫鬼鬼祟祟湊在一塊,催促他:“快拿出來我瞧瞧。”
石子礫手伸入丹田空間,從氐土貉嘴巴裏扯出一個紙團來,還順手敲了它腦袋一下:“都胖成這樣了,怎麽還逮着什麽吃什麽?”
他把紙團攤開,正是一張人形紙片,有鼻子有眼的,畫得頗為精致。紙人雙眼瞪得滾圓,無聲地吶喊着什麽。
石子礫屈指彈了彈,問:“母學長,這是什麽啊?”
他施展言靈天賦時,會在對方身上留下印記,所以那人一李代桃僵,他就覺察出來了,将那紙片吸入袖中,牢牢抓住了,只是因母文光顯然要給其餘人等一個教訓,便未聲張。
“反正他肯定不是方丈的學生,”母文光啧啧有聲,“三校這次游歷的學生中,沒有這麽一號人物。”他的導師是蓬萊的教導主任,這方面信息就靈通些。
他們都看出來這張紙片是這家夥的本體,這極可能是個散修的小妖,紙妖,是極少見的一類妖怪了。
母文光估摸着別說自己,連他導師都未必見過。兩人懷揣着看稀罕物的心情,把紙人翻來覆去好生亵玩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