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若不是楚生沒有冬日裏執扇裝風流人物的習慣, 她早就一扇子呼上去了。

她夫人那麽可愛,才不需要治,當即橫眉冷對霍路指,“我覺得你更需要治治, 你夫人管不了你嗎?作為好同僚, 我也可以代勞。”

話音落,霍路一扇子拍到她肩膀上, 不滿道:“去你的開什麽玩笑,就那個女人, 爺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管。”

“不是我說,今年考試你就別去了, 就你這怕老婆的慫樣兒, 官場上鐵定混不下去。”

霍路得意洋洋, 走起路來大搖大擺,一副能耐人的模樣, 不時被沿街擺攤的小販喊住。

楚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懶得搭理她, 對于他說的話,也沒興趣聽。慢悠悠跟在他身後,時不時看兩眼兩邊的小攤位, 全當逛街了。

無意間瞥見一個被全身黑色包裹嚴實的人,腳步匆匆看不清面容,但擦肩而過時掀起的香風,與她夫人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

路人乙說的話不自覺顯現在腦海, 她再三猶豫,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追了上去,深知她夫人的能力,又不敢靠的太近。

那身影在盡頭的拐角處轉彎,楚生匆匆追過去,已經看不到人了,一時有些懵。

那廂霍路脾氣本就不怎麽好,說話又時不時被打斷,火氣就冒上來了。

等他呵斥完小販,發現沒人回他的話,扭頭一看,才楚生沒有在他身後。

四處觀望了下,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忍不住将心中怒火發洩到了小販身上:“看什麽看,人都丢了,都是你幹的好事,就這一攤子破爛玩意兒爺就是瞎了也看不上眼。”

那小販面相淳樸,約摸五六十歲的樣子,被訓斥也只會呵呵一笑。見此,霍路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衣袖一甩,打算回頭找找。

走到盡頭是個丁字路口,他站住路口東西兩邊望了望,在東邊的岔道上發現了看到了楚生,連忙高聲喊到:“你在這裏幹嘛?走也不告訴我一聲,沒良心,虧着我還擔心你被耗子叼走了。”

一家雜貨鋪裏,那黑衣人聞聲又退了回去,目光重新落在了貨架上挑挑撿撿。

他走至近前,楚生還沒有回頭,霍路面露不滿,再次拿折扇拍在她肩上,氣憤道:“說你呢,玩什麽裝聾作啞,小心哪天遭報應真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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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生吃痛,回頭瞪了他一眼,悶聲道:“別吵,頭疼。”

說完轉身便走,留下來似乎也沒什麽意義了,她夫人一定發現了她的蹤跡,躲了起來。

既有心躲她,她哪有那個本事把找出來,況且身邊還有這個霍路,她們之間的事也沒必要讓一個外人知道。

“頭疼” 霍路在原地愣了會兒,想起他娘子看賬本時,總是扶額一臉無奈的說他太吵,偶爾還會用吻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他不由紅着臉讪讪一笑,連忙捂住嘴巴跟了上去。

看他跟了上來,楚生停下了腳步,語氣裏說不出的悵惘:“霍路,你今日出門是要看花魁嗎?”

霍路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的手還在唇上,便點了點頭。

“你嘴怎麽了?”楚生好奇的打量了眼,又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霍路的眼睛。

聞言,霍路松了手,尴尬道:“沒事。”他原本以為楚生性子好,便釋放自己的真性情,卻不想人家也會覺得頭疼。

想到忍受了他那麽久的娘子,他不由愧疚道:“我不去了。”

雖然他是個卿月,平時去看的也是卿月們的表演,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

但在外人看來,他就是個君陽,去那種場合別人會覺得他不尊重妻子的,他知道這個,所以隔三差五便要高調去一趟,在整個家族面前羞辱她。

或許世上只有她這麽縱容自己吧,意識到這個的霍路,只覺得心中有根弦微微顫動了。

“那要不你随便去別的地方逛逛我家中有事,不太方便邀你做客,改日吧。”楚生商量道,她夫人不在家,霍路去豈不是白白跑一趟。

“好,我也回去。”

一路上出乎意料的沉默,楚生總覺得霍路像變了個人似的,但看表情也不像生氣,便由着他去了。

兩家并不在一起,同行了一段路,霍路便提出告辭了。

等他走後,楚生原路返回,在那個丁字路口的餐館裏要了碗面,靠着窗邊坐下。

這會兒還不是吃飯的時間點,大廳裏稀稀疏疏坐了幾個人,還有角落處坐了三個人,全是書生打扮,口中說的全是官話。

年紀大的長者已兩鬓斑白,一身白袍看起來仙風道骨,卓爾不凡。與人交談起來字正腔圓擲地有聲,聽內容似乎是在講學問,條理清晰邏輯分明楚生也側耳細細聽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那長者覺得有些口渴,端起桌上的茶飲用,旁邊身着青衣的年輕人見此,趁機恭敬的站了起來,低聲詢問道:“爹,那邊有讀書人也在聽您講學,兒子可以把人請過來嗎”

“噢,是嗎?”那長者好奇的放下茶盞,朝楚生的位置看了過來,楚生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麽,卻也彬彬有禮的行了一禮 ,這人學識淵博,她心生敬仰。

“小師妹”那長者不由站了起來,沒想到消失了那麽久的小師妹居然會在這裏遇到。

向來不茍言笑的臉上劃過一絲笑意,心情頗好的多說了兩句:“那是爹爹的小師妹,爹爹師傅的關門弟子。”

“博明先生的弟子”青衣身邊的藍衣男子不可置信的驚叫出聲,能夠讓博明先生承認的弟子,居然這麽年輕

他們的爹爹也是三十多年專心學問,才被博明賞識收入門下的。

那青衣男子心頭微動,眼中閃過一絲希冀,或許他再苦讀兩年,也有可能被收入門下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跟着父親往楚生那邊走。

不知何故的楚生,心頭茫然,那些人說的是她嗎?博明先生的弟子,她根本不認識博明先生……

那走過來的長者見她發愣,溫聲提醒道:“多日不見,小師妹不認識師兄了嗎?我是你師兄衛斂,一年前在樵夫鎮師傅住持的詩會上見過的。”

樵夫鎮她聽都沒聽過這個名字,怎麽可能去去的詩會,連這裏的都沒參加過……

面上的疑惑不加掩飾,那人想了想從身上拿出來博明子弟的信物,遞到了楚生跟前:“想來間隔太久師弟忘了,這是我的信物,師弟請看。”

一枚用紅線纏繞了一半的銅錢,并沒有什麽稀奇的地方,楚生收回了視線,謙遜道:“大概是先生認錯人了,我并不是您師弟。只是被先生的學識所吸引才忍不住旁聽,并無打擾的意思。”

身後的藍衣男子上前剛喚了聲爹,便被衛斂制止了。瞥見弟弟似乎有些失落,拍了拍他的肩小聲安慰道:“就算她不是也沒什麽關系,只要你努力一定可以被收為徒弟的。”

那青衣男子神色恍惚的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在了楚生身上。

“那你仔細想想,你可去過樵夫鎮”衛斂問道,眼神專注的望着楚生。

楚生想了想,還是一樣的問道:“沒有,而且我還沒聽過這個名字……”

那衛斂低頭略微思索了下,問道:“你叫楚生對吧”

剛說完,便看到了楚生震驚的眼神,他笑着捋了捋胡子,自信滿滿道:“我很确定,你就是我小師妹。”

一年前,師傅在樵夫鎮開壇講學,他推了一身事務來聽課,見到了他師傅新收的徒弟。後來在詩會上,關系更近了,他怎麽也不可能認錯人。

想到他師傅後來傳書給他們,說他最為器重的關門弟子不知雲游那裏了,讓他們多多留意,行個方便。

在這種偏僻的地方遇到也不算稀奇,但偏偏不認識他,這事情就有些怪異了,他忍不住問道:“師妹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失憶了?”

“你……你真認識我”楚生也好奇極了,她一窮二白,還特別低調,這人怎麽會知道她的名字

如果這麽沒騙她,那是不是說明她也像她夫人一樣腦子壞了

衛斂肯定的點了點頭,面容嚴肅莊重,一點也不像看開玩笑的樣子。

“小師妹,坐下詳談吧。”

兩人一副談大事的模樣,雖然楚生歲年紀不大,但也是衛斂的師妹。這長輩相聚,身為晚輩也不好打擾,藍衣男子又拉着他兄弟回到了座位上。

楚生的面上來,也被擱置在一旁,早已不再熱氣騰騰。她擰眉望了眼窗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說她失憶了,那麽初見時,楚夫人叫她夫君……其實沒錯人

還有那世子,其實叫的不是肖先生,而是小先生

“一年前,師傅也就是博明先生在樵夫鎮偶然被你的才華吸引,收你為徒你不肯,以平輩相稱你又過意不去,後來還是做了師傅的弟子,為了補償你,便讓你做關門弟子顯示對你的重視。”

“我為聽師傅開壇講學來到樵夫鎮,對你一見如故,後在詩會上更是對你惺惺相惜,關系日益深厚。回到淩州沒多久,師傅傳信說你不在樵夫鎮,猜你四處周游,讓我們這些師兄弟,若遇上你一定要盡地主之誼。”

“唉,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可你卻不認識我。”衛斂說道,面上難掩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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