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祭之術

端木傾現在的狀态就是一縷幽魂,因為他死了,剛死不久,也就兩個時辰左右。

端木傾飄着身體看自己滿身是血地躺在地上,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真是可憐。

他覺得自己是活該,誰讓他非要聽信讒言,不聽朋友的勸阻,錯把魚目當珍珠呢,被逼的走火入魔而死,只能說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他是被背叛的,被自己自以為的最愛的人背叛的。

那個人叫沈南,一個男人,是他喜歡了好幾年的人,如今背叛了他。奇怪的是端木傾居然一點都不難過,只是冷漠。

他以為可能鬼都是這樣的,不會有痛苦。

他的靈魂只能圍繞着他的屍體轉悠,不能走遠,出了範圍面前就會像是有一堵牆在擋着,任他撞得頭破血流也走出不去。

哦,端木傾忘了,他是鬼,是不會流血的,也不會感到痛楚。

閑着挺無聊的,端木傾就回憶起生前的事,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大概就是十九了。

他的暗衛十九。

同樣是人,端木傾對沈南和十九的态度簡直是雲泥之別。

嗯,不用懷疑,十九是泥。

可十九為他做的事是沈南永遠都做不到的。

十九為他孕育了一個孩子,想想月份,大概七個月了吧,他對十九一向不關心,十九前三個月孕吐,吐的昏天黑地,每天吃不下東西,又沒有人好好照料他,不到三個月就瘦骨嶙峋。

那個時候他在幹嘛?

端木傾仔細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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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個時候沈南因為一點小事和他生氣了,他在忙着讨好沈南,還下令發生任何事都不要打擾他。

所以他把根本就不知道十九懷孕的事情。

等四個月了,他才知道自己的暗衛竟然懷孕了,還是自己的孩子。想起那荒唐的一夜,端木傾就覺得頭疼。

他就是喝醉了把十九當成了沈南,然後又把他上了。

說起來好像挺輕松的,不就是酒後亂性把人吃幹抹淨了嗎!

要是以前活着的端木傾肯定也這麽想,也不會當回事,所以得知十九懷孕的時候他就想,把孩子打掉不就沒事了嘛!大家都是男人,還計較貞操問題不成?

更何況十九是什麽人?

是暗衛,是經過各種嚴酷訓練的暗衛,這點小事都忍不了,心理素質就忒差了些。

他讓人給十九診斷,說是十九的月份不能打胎,否則有生命危險。

端木傾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十九肚子裏的是他的孩子,而且打掉還會沒命,他也就不強求了,想着把孩子生下來他就養着,然後十九接着做暗衛,不會影響正常生活。

可能是他對十九的關注有點多,或者是其他什麽原因,總之就是沈南總因為十九和端木傾吵架。

時間久了,吵架的次數多了,端木傾對十九這個引發兩人吵架的罪魁禍首越看越不順眼,對他也越發冷漠,最後幹脆讓十九不許出現在他面前。

直到兩個時辰前,他死了,都沒有再見過十九。

大致回憶完他的一生,端木傾越想越覺得自己真是渣的可以,簡直就不是人。

所以他現在變成鬼了。

坐的時間太久,端木傾起身活動活動自己透明而沒有感覺的身體,然後就望見了遠處奔馳而來的一群人。

端木傾眼神很好,一眼就看到了最前面的沈南,身後還跟着那些魔道中人。

端木傾可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沈南是帶人來給他收屍的,因為兩個時辰前沈南剛走,從他的屍體上踏過去的。

兩個時辰後,他又回來了,不知為何。

沈南和身後的人紛紛下馬,走到端木傾的屍體前踢了一腳,端木傾冷眼看着他,心裏沒有一絲波瀾。

他坐在一邊,聽這些人讨論事情,大概知道了他死後傾城樓的情況。

“這下端木傾死了,他的暗衛都被咱們殺了,還有他那個好兄弟沈北,也被沈南殺了,傾城樓是徹底毀了。”

“不是還剩一個暗衛沒死?”

端木傾猜,他們說的這個沒死的暗衛就是十九,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只聽他們又道:“總得留一個活口,要不然怎麽知道寶藏的下落。”

“你們知道嗎,他那個暗衛居然以男子之身受孕,大着肚子給端木傾懷了一個孩子……”

“不如我們一會兒看看他的孩子怎麽樣?”

這個提議很快得到一衆魔教的人同意,尤其是沈南,嗜血的眼神藏都藏不住,端木傾覺得自己以前是真的瞎了眼才會覺得單純善良。

想到這兒,他又想起十九,對他的擔憂更加強烈。

十九被人用繩子綁着,押了出來。

暗衛慣常的一身黑衣上沾染着血跡,十九的衣服破了,露出大大小小的傷痕,顯然之前和人進行了激烈的打鬥。

端木傾已經沒什麽感覺的心裏竟然有了一種難受的感覺,他不知道這是什麽感覺,從來沒有體驗過。

以前看到沈南受傷也不曾有過的感覺。

這種感覺,貌似就是傳說中的心疼。

把十九捆在樹上,端木傾的屍體旁邊。

十九的大肚子徹底凸顯出來。十九發絲淩亂,長發随意地披在身後,臉上盡是隐忍的表情,因為他正在被人圍觀,還被人撫摸肚子。

端木傾心裏又升起了一抹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通常被人稱之為憤怒。

端木傾憤怒,十九懷了他的孩子,就是他的人了,竟然被人這樣對待,他要是還活着,這些人肯定被滅的渣都不剩。

不過也不一定,因為沈南在這裏,他會因為沈南而放過這些人,轉頭不責罰十九吸走了沈南的注意力就已經算是他仁慈了。

那些人還在圍着十九打轉,有的人拿出了刀,端木傾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十九絕望地閉上眼睛,所有人都死了,沒人能幫他,沒人能幫他保護孩子,若是端木傾還活着就好了,十九想起端木傾,心裏更加苦澀。

若是端木傾活着又能怎麽樣呢?活着他也不會為了沈南去幫他……

痛苦襲來,十九的五官都扭曲了,手指緊緊捏在一起。

端木傾沒懷過孕,無法體會到十九的痛苦,他憤怒地咆哮着,想要去阻止那些人拿刀的手,他更想剁了他們,可他只是一縷幽魂,只能穿過他們,卻無法觸碰到。

他眼睜睜地看着十九被人剖開了肚子,取出一個血淋淋的嬰孩,那是他的孩子,他和十九的孩子。

耳邊是十九痛苦還帶着恨意又夾雜着隐忍的聲音,還有這些魔教人的笑聲,尤其是沈南的笑,特別刺耳。

端木傾從來沒這麽恨過自己,恨自己是死人,恨自己沒聽沈北的話,一意孤行喜歡上沈南,他更恨自己無法保護十九和孩子,讓他遭受了這種非人的虐待。

他的心裏不斷重複着,要是能重來一次就好了,要是他能重來一次人生定不會如此糊塗!

若是面前有鏡子,端木傾就會發現,此時的他,雙目猩紅,隐隐約約又有一種走火入魔的征兆。

只可惜了,他是鬼,是死人,什麽都做不了的死人。

他們在這裏折磨了十九一天一夜,逼着十九說出寶藏的下落,十九始終抿着嘴唇,一句話不說。

要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端木傾幾乎以為十九也死了的。

第二天清晨,太陽升起,十九睜開眼,為了防止他失血過多而死,他的肚子已經被縫上了。

守着他的衆人看他睜開了眼睛,又是一輪新的審問,十九還是沒有說話,嘴角甚至挂着一絲笑意。

沈南拎着鞭子,見狀和身邊的人說:“他不會瘋了吧,居然還在笑?”

十九身後的繩子被他磨了一夜,終于有了松動,他迅速掙脫開,撿起地上不知道誰的匕首。

那把匕首是端木傾的,是他生前專門找人鍛造的,如今被十九拿在手中,鋒利的刀鋒在陽光下有些晃眼。

十九拿着匕首殺進人群中,手起刀落,緊接着就是一條人命沒了。

十九本來就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專門殺人,所以幾乎沒有什麽對手,要不是他身體不行,又被廢了內力,這些人未必是他的對手。

險險躲過一刀,十九殺出一條血路,卻已經因為體力不支靠在樹幹上了,沈南帶着其他人圍上來,看十九的眼神就像在看被困在籠子裏的野獸,而十九看他們的眼神,則是像看一群死人。

強撐着站在地上,十九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殘酷道:“他活着,你們的命就是我送給他的禮物。他死了,你們的命就是我送給他的葬禮。”

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刀,血從傷口處緩緩流淌到地上。

端木傾心裏疼得直抽,可他無法阻止十九,只能看着他和這些人厮殺,幫不上任何忙。

沈南看到十九的動作,道:“你不會是瘋了吧,這時候了竟然還自殘?”

十九勾起嘴角,“我不是說了嗎,你們一個都活——不——成,不信你看,呵呵。”

衆人聽到他的話都紛紛低下頭,只見十九的血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流淌到他們的腳下了,把所有人都圍在圈子裏,并且他們發現,自己的身體都動不了了。

“賤人,你用了什麽妖術!”

端木傾聽說過這種術法,它不是妖術,是尋葉城的秘術,只有直系繼承人才會用的血殺,用血為引,漸漸腐蝕掉他們的靈魂,然後讓他們的身體化成血水。

十九已經窮途末路了,他要替端木傾報仇,替孩子報仇。要不是昨天被廢除內力,喂了藥,無法動彈,他也不會落得那般無法反抗的境地。

十九的血還在滴,一點一點,彙聚到沈南等人腳下,彙聚到端木傾屍體旁邊。

不到半個時辰,所有人就都開始了痛苦的嘶嚎,那是一種從靈魂散發出來的痛苦,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明明疼得想要滿地打滾,可他們卻連抱住腦袋都做不到,靈魂被撕裂的痛苦他們這輩子只能感受一次,一次就萬劫不複。

這些人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下地上的血水。

十九又走到端木傾屍體旁,在胳膊上又劃開一道口子,用血把端木傾的身體包圍起來。

剛才用了血殺,他早就失血過多,傷口沒有包紮,還在繼續放血,端木傾心疼,懊悔,憤怒。

要是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他絕對會好好對待十九,不會再重蹈覆轍,只是人生哪有重來的機會。

随着端木傾身體上十九的血越來越多,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不能離開身體,就像被定住了一樣。

十九看向天空,嘴裏念念有詞,大聲說道。

“吾是尋葉城城主第十三代後人,楚寧繁,意為守護一方安寧繁華,今日,吾以吾血為祭,吾魂為禮,拜祖先,祭天地,不求生活平和安穩,不求守護一方安寧,只求換得身邊之人一線生機,留盡血液,亦無怨無悔,晚輩知道此乃不忠不孝之舉,可晚輩還是願意用生命,用一切,只求換得此人生還,吾願死後魂飛魄散,不入六道輪回,也要換他起死回生,求祖先成全。”

不知道是不是十九的話起了作用,天空忽然雷聲大作,仿佛九雷轟頂般,朝着十九劈過來。

第八道雷劈完,端木傾聽十九道:“這最後一道雷劈完,血祭之術就完成了,希望你能複活。”

十九仿佛能看見端木傾的靈魂般,朝着他的方向說道:“端木傾,十八年前你救我一命,如今我用血祭之術還你一命,從此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十九從來都只叫他“主子”,從未叫過他的全名,唯一一次,就是現在。

端木傾想要扶起十九,可他的靈魂被定在原地,一動不能動,他聽十九咳嗽了幾聲,又說道:“希望我們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不要再遇見,這樣我就不會痛苦。”

說着說着他又笑了,端木傾從來沒見過這麽凄美的笑容,透着絕望。

“我忘了,我很快就要魂飛魄散了,根本入不了輪回,的确不會再遇到你了……”

十九喃喃着:“這樣也好,也好……”

十九了無生氣的屍體就躺在端木傾旁邊,端木傾內心一時紛雜萬分,那個叫做心髒的地方猶如被人撕成兩半,疼的無以複加。

真的很渴望能夠重來一次人生,他要牢牢抓住十九的手,不放開。

端木傾看向空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的碎片随風而去,不久便化為空氣裏的塵埃,什麽都沒有了。端木傾知道,那是十九的靈魂,他真的灰飛煙滅了。

他的雙手穿過十九的身體,就像是抱着他一樣。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也失去了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

端木傾:這些人欺負十九,等我重生的,用實力碾死他們!

十九:呵呵,你也沒少欺負我……

端木傾:夫人求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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