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3)
“對不起……”慶安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說什麽。大概,她想說的是“對不起,我太慫,難為你了”吧,但就是這樣一句完整的話,她都沒勇氣說出來。
“對不起?”郁友寧對此感到疑惑。
“好想變強大啊。日天日地,無所畏懼。”慶安都覺得自己是在胡言亂語了。
“你究竟怎麽了?”郁友寧愣了會兒,繼續追問。
“反正就是想變成那種很帥氣又很牛的人,什麽都不管,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帶着喜歡的人喜歡的事情一切飛,哈哈哈。”慶安說着說着,笑了起來。
“可是我覺得我的翅膀還是太軟了,要是飛着飛着,斷掉了,大家一起掉下來了,該怎麽辦呢。”慶安嘆了口氣。
“但是,飛的話,總有機會越過圍牆。不飛的話,就只能永遠被圈在裏面了。”郁友寧的聲音一如既往,很柔和。
“可是,在已知存活率很低的情況下呢?”慶安問出口後,幾乎是屏住呼吸在等待。
“有存活率的話,那就代表還是有一線生機的,不是麽?”郁友寧反問。
對,确實是有的。哪怕看上去很渺茫,但它确實存在。
慶安握着手機,思考片刻,開口:“不過,你知道我剛剛在說什麽嗎?超沒邏輯的。”
半晌,郁友寧舒出口氣,回答:“知道。”
又過了會兒,她補充:“不急,我等你……戰勝自己吧,哈哈。”
彼此間沉默了一會兒後,慶安正在絞盡腦汁地想着怎麽接下一句呢,就聽郁友寧又說:“快睡吧,這個年,還是要輕輕松松地過才好。明天就除夕了,你要開心一點,我也要睡了。”
“好吧,晚安……”貼在耳際的手機已經微微發熱,慶安的情緒,卻在那一瞬間,像是被一股奇妙的魔力撫過,變得平和了許多。
“晚安。”郁友寧柔聲應道。
☆、57.晉江首發
将手機放到一邊充電, 慶安縮進被窩裏,反複咀嚼郁友寧剛剛說的話。
浮躁褪去大半,她開始思考一些以前沒想過的東西。
那些原本被自己判定不可能的事情,也不盡是按照自己原本所想的那樣發展的。
比如, 她以為自己不會對女人有意思,甚至應該說,沒有想過自己會對女人有意思, 結果還是打臉了。
而且, 這世界上,到底有什麽東西是絕對的?
就拿人生而言,也是本就具有不确定性。
漫漫人生路, 每踏出一步, 每做一次思維選擇,都會在下一秒産生自己目前還看不到的轉變。這也是活着帶來的獨一無二的趣味性,所以,她還沒有踏出那一步,又怎麽可以判斷出下一秒的自我世界,是會逐步坍塌, 還是會穩步崛起?
就算坍塌……那又如何?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想着想着, 慶安便已入睡。
翌日清晨,起來後,慶安去洗臉刷牙。看久了鏡中的自己,會覺得稍顯陌生。
坐到餐桌處, 和爸爸坐在一塊兒吃着早餐。
“早上好。”慶安握住筷子,端起碗。
“嗯,早上好。”慶陽咽下一口雞蛋,神情淡淡:“你買的那個東西确實挺好用的,用完挺舒服。”
“那就好。”慶安也沒再說什麽多餘的話,從小盤子中拾了粒核桃仁放口中。
下午的時候,慶安她爹還是跑去超市買了條魚,但是沒有讓人宰殺,而是拿回去清水養着,等到做飯時才開始殺。
看見慶陽将魚在砧板上摔了一下又一下,直到摔暈過去,慶安全身打了個站,往旁邊退了退。
“啊,我受不了這個……”慶安搓着手臂。
“沒辦法,要吃它呀。”慶陽将魚摔暈後,就正式殺魚了。
之後,刮掉鱗片,沖洗幹淨,又将魚骨魚肉一剖為三,開始切魚片。
“看起來還挺有意思的。”他片魚的動作倒是讓慶安看得津津有味。
“你要不要試試?”慶陽将刀子遞給她。
“我試試。”慶安洗完手,撸起袖子,接過刀,按着魚身,然後在慶陽的指導下開始操作。
滑不溜丢的,感覺使不上勁。刀子一偏,差點兒割了自己手。
“真是蠢……真是太粗心了,你別幹了,你還是先仔細看看我是怎麽弄的,好好琢磨琢磨,下次再換你來。”慶陽将慶安推到一邊,然後自己下手繼續切。
慶安看着慶陽手上的動作,一言未發。
晚上吃完飯,打開電視,三個人吃着核桃酥看晚會。
她聽到慶陽說:“朱軍老了。”
過了會兒,他又擡手捋了把自己的頭發:“我也老了。”
“自然規律,誰都要遵循,沒辦法啊。”邵麗蓮剝着花生,盯着屏幕。
夜裏零點,新一年的鐘聲敲響,慶陽揉着眼睛:“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慶安将桌上吃完的一些零食垃圾攏起來,丢進垃圾桶中。
之後,慶陽拍拍在沙發上睡着了的邵麗蓮:“進屋睡去。”
關掉燈,慶安和爹媽就各自去自己房間了。
今天他們還是沒有提關于婚姻的事情,可能是刻意避開不提的吧。
回到房間,慶安和郁友寧同時給對方發了個“新年快樂”。
“好巧。”慶安忍不住微笑。
“是啊。本來是想掐點兒發的,但是我媽剛剛跟我說話,就岔過去了。”之後,郁友寧又發了個滾來滾去的湯圓表情圖過來。
“早晚都一樣。”随後,慶安又補充:“也代我向阿姨說句新年快樂。”
“好啊,我這就告訴她。”郁友寧發完後,回頭看了看頭靠着自己,身子躺在沙發上,刷着微博的親娘:“媽,安安祝你新年快樂。”
趙欣正在圍觀各種吐槽節目不走心的網友評論,然後輕輕打了個呵欠:“那我也祝她新春愉快,身體健康,心想事成。”
将趙欣的話複述給慶安後,郁友寧又将聊天記錄翻到了昨晚的。
慶安大概都不知道,當自己看見她發來的那句“我想你了”時,心情有多麽激動,久久無法平複。
我想你了,這句話,讓郁友寧感覺到,她是需要自己的。尤其是從慶安這種基本不會對人說什麽親密話語,平時開口就是刀的人口中說出來,真的是絕了。
還有電話中慶安說的那些話,語句本身,話外之意,等等一切,都讓她翻來覆去想了好多遍。
“好。你要不要去睡了?”郁友寧伸手撥弄着她的發絲。其實趙欣都沒怎麽看節目,基本就是電視放那兒開着,然後聽着聲音拿着手機跟那兒上網呢。
“哎喲喂,是該睡覺去了……”趙欣說着,雙腿從沙發上放下來,扶着腰站起身。
郁友寧關掉電視,然後就雙手搭在她肩上,輕輕推着她進卧室了。
“等等,親一下。”進去後,趙欣又轉過身來,拿手指了指自己臉。
郁友寧看着趙欣,感覺她媽媽有時候像個小寶寶一樣,可愛到令人忍俊不禁。
于是,郁友寧垂低頭,在趙欣臉上落下一個吻,又燦爛地笑着直起身:“去睡吧。”
“嗯,你也是,今天累了一天,早點兒休息。明兒個咱們看花展去。”趙欣揉着肩膀,走到床邊,脫了鞋爬上床去。
“好,晚安哦。”郁友寧走出去後,微笑着帶上門,轉身準備往自己房間走去。但是,剛一轉身,郁友寧卻又回過身來了。
“怎麽了?”趙欣看見後,問。
郁友寧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問:“媽,如果我……”
“什麽啊?”
“如果我到最後,真給你帶回來個……”郁友寧輕咬下唇,不知道該怎麽接着說。
“帶什麽啊?女朋友啊?”趙欣望着她。
聞言,郁友寧倏地擡頭,握着門把手,最終點頭。
“過來。”趙欣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并伸手拍了拍旁邊的床墊。
見趙欣罕見地板起面孔,心間就像是打翻了一桶水,透心涼。松開門把手,郁友寧走進去,在她旁邊坐下,全身僵硬。
“你從小到大,我都沒怎麽打過你罵過你,是吧?”趙欣的聲音,聽不出來是種怎樣的情緒。
郁友寧小心翼翼地點頭。
“你覺得你告訴我這件事後,我會怎麽做呢?你覺得我會打你麽?”趙欣望着她,繼續問。
心髒噗噗跳動着,郁友寧搖頭。
“那你幹嘛擺出一副要被我揍的樣子。”趙欣牽起嘴角笑了下,但是仍然讓人聽不出她的情緒來。
郁友寧轉過頭望着趙欣,不太清楚她究竟是什麽意思。
“我只是想就這個事情和你好好聊聊,說清楚了先。你喜歡女人?”趙欣盯着她,那目光,宛如利刃。
郁友寧點頭。
“真的就是只喜歡女人?”趙欣又問。
盡管趙欣問的話也沒有什麽太出格的,但是卻還是每一句都讓人坐立難安。
“目前為止,沒有喜歡過男人。”郁友寧說完,又垂低頭,腦子裏已經在思考趙欣接下來還會問什麽。
“喜歡女人的感覺是怎樣的?”趙欣繼續追問。
郁友寧扭頭望着她,只見她的神情依舊無比嚴肅。
“牽挂。”郁友寧回答。
“就這樣,沒了?那你是怎麽知道那是愛情而不是友情的?”趙欣挑高了眉頭。
“不,還有……”郁友寧搖頭,“心跳。”
趙欣聽完,拿手摸了摸耳背,語氣仍舊不冷不熱:“你先去睡吧。”
“好……晚安。”郁友寧怔住,随後起身,虛軟無力地離開了房間。
雖然一直有懷疑過自家女兒的性取向,但是真的知道後,卻還是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來着。
趙欣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麽會有這種有違常理的事情發生,大約是因為自己沒有經歷過吧,就怎麽都不懂。
雖然看過挺多關于那方面的知識,但是不能感受到其中的奧妙也就還是不能感受到。就像是有人告訴你,XX食物口感特別好,簡直完美,吃起來倍兒棒,但你不好那口,就怎麽也無法和人有一樣的感覺。
只是,她又很清楚,如果女兒确實喜歡姑娘,那麽,強迫她去和男人在一塊兒,那女兒肯定是不開心的。
畢竟,婚姻和愛情,還是要選擇自己喜歡的來進行,不然,到頭來也還是沒有法子得到幸福。
郁友寧回到房間,見慶安還沒回消息,就将手機輕輕擱到床頭櫃上,然後雙手抱住頭,順着頭發往後捋去,坐到床上。
媽媽是什麽意思……
那樣不鹹不淡的态度,是因為還沒有緩過神來麽?還是說反射弧太長,明天才會大爆發?
手扶在床單上,郁友寧陷入了完全懵逼的狀态中。昨晚上那些話,是說給慶安聽的,但同時,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然後,剛剛一時沖動就……果然,做起來比說起來,要艱難一百倍不止。
可是,她只是想要讓慶安以後能夠稍微安心一點,畢竟,兩邊家長有一方是支持的,對她而言,壓力就都會小很多吧。
然後,感覺自己媽媽也要比慶安那邊好說話一點,就說了。
其實,要是趙欣不問出女朋友三個字的話,她可能也還是會小概率地把話吞回去,但是既然母親都問出來了,她就,順着承認了。
可是,趙欣之後的态度,又那麽迷,讓人實在是猜不透她的心思 。
初一清晨。
慶安醒來時,看見了郁友寧發來的一大串消息。
“你應該睡着了吧,有做好夢麽?”
“我睡不着了。”
“……好可怕。”
“我媽最近養的一只大公雞在打鳴= =”
“哇……居然天亮了……”
看看時間,發現是分別是淩晨一點半,兩點,四點半,五點,七點半發的。
這是在幹嘛呢,一晚上沒睡的節奏?
慶安看看時間,現在八點鐘。拉出通訊錄,慶安就給郁友寧撥打電話過去。
但是電話打通後,卻一直沒人接。可能是現在才睡着?那現在還是先不要打擾好了。
發信息吧。
“昨晚你發消息過來的時候我睡着了,所以沒有及時回複。你一個晚上都沒有睡麽?什麽事情很可怕?之前做了噩夢麽?還是在網上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靈異鬼怪帖子?睡前不要看那些古怪的東西啊,心理承受力不行的話,估計會連續幾天晚上都不敢睡的。”慶安發完後在被窩裏等了好一會兒,沒見有回複。
估計一晚上沒睡的郁友寧這會兒是真的睡過去了。
起床,刷牙洗臉,慶安和家人一塊兒吃完早餐後,随他們出門散步。
但是期間,慶安時不時就會翻出手機,查看郁友寧是否有回複消息。
走着走着,迎面走來了個親戚,那親戚手上還牽着個小孩兒。小孩兒拜年後,慶安便從包中摸出一個紅包,與爸媽的一塊兒遞給了小孩兒,并說了些祝福的話。
親戚看見後,趕緊讓小孩兒道謝,之後又笑着說:“新年快樂新年快樂,恭喜發財啊!不過,安安啊,怎麽又給我們小魚兒紅包啊,你每年都給我家小孩兒紅包,那我們什麽時候才能還上啊?”
慶安聽完,就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了。那意思就是,什麽時候她才能結婚生小孩,到時候有了小孩兒,他們也好每年都給她小孩兒發紅包。
“那你可能要等些日子了。”慶陽聽完,出了聲。
“還不急啊?”親戚繼續問。
慶安已經不想說話了。畢竟,每次回來,雖說不是所有人都在問,但是總會有那麽幾個親戚會問。
就算自己說了不急,他們也還是可以順着這個話題繼續往下扯。
所以,不說話是最好的,那樣他們反而會自覺沒趣地就不扯那麽多了。
“急又能怎麽辦,再怎麽着急,也還是不會從天掉下個女婿給我的,對不對?”慶陽指了指天。
“天上當然是掉不下來女婿的。所以要主動啊,主動相個親見一下人什麽的,然後試着處一處,那就不用天上掉,都自然有了啊。”親戚繼續笑眯眯地說。
慶安只覺得原本變好的心情一下子就又被人毀成了碎片。
蹙眉看着那個正在拆紅包的小屁孩,慶安又将視線轉移到別處,強忍着不發作。
“這就不用你們操心了。我女兒心裏有數。”慶陽雖然平時對慶安管得多,但卻不太喜歡外人對她指手畫腳。
大概就是那種“我的女兒,我說她是可以的,因為我們是一家人。但你們說她,那就不行了”的心理。
“她懶得去找的話,你們大人可以幫一下手嘛。”親戚繼續說。
“不是懶得找,是不想找。”慶安終于忍不住,強笑着回了一句話。
不過按照以往經驗,喜歡扯這些事兒的這些人,一般都固執又自我,會完美地将她的這種話給忽略過去。
“女孩子家家的,還是要有個好歸宿才行啊。”親戚又說了一句。
“你說夠了沒有?” 慶陽也是個暴脾氣的主兒,被叨叨到沒完後,漲紅了臉,甚至先慶安一步發作了。
“哎哎哎,幹嘛呢,大過年的……”邵麗蓮說着,拉了拉慶陽的胳膊。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我就随口瞎說的……”親戚看見慶陽生氣了,這才終于住了嘴,然後領着小孩兒走了。
“你這暴脾氣也真是……”邵麗蓮挽着慶陽的手臂,嘆出口氣。
“本來就是,她算什麽人?每年都跟那兒哔哔叨叨哔哔的,我女兒什麽時候結婚,關她什麽事兒?!一天就她有嘴,多管閑事兒。”慶陽還是很火大的樣子。
“就算嫁不出去又怎樣?很丢人嗎?啊?很丢人嗎?慶安她不嫁人還好呢!就那小東西的暴脾氣,就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德行,嫁誰家都會鬧得雞飛狗跳的吧!嫁哪兒都會和公公婆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打架吧?嫁不出去才好,她還能窩裏橫,繼續撒野也沒人說!”慶陽雙手背在身後,一雙劍眉此刻看起來就像兩柄鋒利的小刀。
“還有,什麽沒歸宿?我房子面積那麽大,外邊兒還又給買了一套正在裝修,她不能住麽?怎麽就沒歸宿了?就算她以後丢了工作沒了飯碗,照樣能吃好喝好穿好的,怎麽就沒歸宿了?”慶陽伸出手往空中一比劃,越說越火大,每一句聽起來都像是□□在爆炸。
慶安也被她爸的這一通發洩給震得懵圈了。
連帶着走路都變得有些機械。
如果說她是小炸|彈,那她爹,簡直就是原子|彈。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邵麗蓮左右四顧了一下,松出口氣,幸虧這段沒什麽人呢。總說女兒暴脾氣,也不知道究竟誰才是真正的暴脾氣。
“爸……”慶安戰戰兢兢地走過去,拉了拉他衣裳:“對不起。我知道……他們總那麽說,你肯定也很急……只是我……對不起。”
慶陽聽完,也沒有回話,只是收斂了脾氣,雙唇緊閉,一臉嚴肅地繼續往前走着。
“大過年的,不要因為別人那麽一句閑話不開心嘛。你們父女倆……說到底,都太在意別人了。”邵麗蓮嘆氣:“她家女兒大學畢業就結婚了,所以她就總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得跟她家一個模式才是正确的。別管她了。”
慶安和慶陽之後就都沒有說話了。
掏出手機,慶安又給郁友寧發了條消息:“我爹剛發火了,吓到我了。不過,是因為有人一直勸我結婚,他才發火的,說了好多話,我也不知道是真話還是氣話……”
“慶安。”就在慶安發消息時,慶陽突然連名帶姓地叫了她一聲,導致慶安沒打完字就先把消息發了出去。
“嗯?”慶安微微仰頭望着他。
“走路別玩兒手機,新聞上有人走路玩手機摔進了醫院。”慶陽聲調又降了下來。
“哦。”慶安點頭,把手機放回包中。
“我以後可以去看你的吧?”慶陽突然問。
“哎?”慶安愣住:“怎麽不可以……”
“你不是讨厭我嗎?你不是要自由嗎?高中時寫作文還把我寫成了一點自由都不給你的,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工作後也總說什麽要出差要加班有朋友約了,反正就是橫豎都沒時間……明明又不是很遠。”慶陽仍然板着臉:“還有上次也是,還說什麽不稀罕我來看你。”
慶安聽完,鼻子莫名有點兒發酸。抹了把鼻子,慶安轉頭望向旁邊的花花草草:“哪兒有。”
“哪兒都有。”慶陽背着手,緩步走着。
“沒有。”慶安聲音顫抖着,但卻還是倔強地否認着:“沒有就是沒有。”
“給她紙擦擦,哭得像個什麽似的。”慶陽說着,沖老婆丢了個眼神。
之後,一家人逛進了超市。
慶陽推着購物車,路過零食區的時候,往裏頭丢了一堆蛋糕餅幹軟糖果脯薯片。路過蔬果區時,又往裏頭丢了一堆葡萄蘋果猕猴桃。都是慶安喜歡吃的東西。
之後,慶陽撥了撥裏頭的東西:“現在都沒古巴糖賣了。我小時候,挺喜歡吃的。”
“吃紅糖不就得了。都一樣。”邵麗蓮說完,又問:“去稱點兒不?”
“不一樣。”慶陽搖頭。
邵麗蓮覺得,這父女倆固執起來的樣子也是一模一樣。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她收到了郁友寧回複的消息。
“他對那人說的?不是對你?說了什麽?”
“就是說那人廢話多,我們家的事兒還犯不着別人來管。”慶安将她爹說的話給濃縮了下發過去。
緊接着,慶安又問:“你昨天一宿沒睡?”
“對,所以今天睡到了現在。然後我媽也沒叫我,她一個人出門兒去了。”
“為什麽一宿沒睡啊?是不是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慶安問。
良久,郁友寧回複:“嗯……對,什麽鬧鬼的廣場之類的……”
“那你今天不要看了,聽着就覺得怪恐怖的。”随後,慶安又發了張她揉的面團照片給郁友寧:“這是我揉的,我爸說這個揉得挺好的。”
“這是打算要做什麽呢?”
“皮帶面,放菜裏頭的。”慶安笑着:“我跟我爸說,我想學幾個菜。他說他可以教我,不過不認為我能學會。我肯定能學會的,以前只是不走心罷了。學會了後,我要請朋友來嘗嘗。你也要來啊。還有……靜靜啊陳奇什麽的,我都想認識認識。”
另一邊,郁友寧歪頭看着慶安發來的內容,感覺鼻子有點兒發酸。
“好啊。”敲下那兩個字,郁友寧倚在窗口,看見趙欣的車在回來的路上了,于是拉上窗簾,轉過身去,換好衣裳,然後打開卧室門走出去,悄悄地走到了樓梯口。
“郁子,醒了沒啊?”趙欣的聲音從下頭傳上來,十分響亮。
“嗯,我醒了。”撩起耳邊發絲,郁友寧小跑下樓,只見趙欣拎着包進來。
“跟我搬東西去。”趙欣放下東西後,就又轉身往外走。
郁友寧跟着趙欣走到車尾,從後備箱中一塊兒取出了幾個泡沫箱,然後又合力擡出一盆富貴竹,搬進房子裏頭,找了個角落擺好。
趙欣拿毛巾擦了擦汗,說:“這盆富貴竹漂亮吧?”
郁友寧點頭:“漂亮,能管多久啊?”
“看怎麽養。”趙欣将毛巾搭到一邊兒,然後轉身去接水喝。
但趙欣還是沒有提起昨晚上說的那件事兒。
郁友寧,走到她身邊,側頭看看她,又走到一邊兒坐下:“媽,晚上吃什麽呢。”
“餓了?”趙欣放下水杯。
“有點兒。”郁友寧點頭。
“那邊一堆吃的,你先随便吃點兒吧。都別人送的。晚飯等會兒我做,你黃阿姨給了我一只巨大的螃蟹,咱娘倆兒今晚就把它解決了吧。”趙欣說着,伸手打開了地上的一個白色塑料箱子。
打開後,只見裏頭放着一只巨大的螃蟹,上面還擱着幾個冰袋。
“我也想學燒菜了。”郁友寧蹲下身,拿手指戳着蟹身說。
趙欣看了她一眼,随意開口:“怎麽,燒給慶安吃麽?”
郁友寧停下戳螃蟹的動作,緩緩站起身。
“我就随口一說,還真給我說中了?”趙欣繼續打開另一個比較小的泡沫箱,裏頭放的則是新鮮的蔬菜。
“媽。”郁友寧伸手握住趙欣手臂,想了好一會兒,問:“你……是知道麽?”
“你一天到晚gaygay的,是個家長都會懷疑的吧。”趙欣放下泡沫盒蓋子,正視郁友寧。
“啊?”
“微博一天到晚和人說那些話,你真當我會信你鬼話,什麽都不想啊?要是你有男朋友,我可能真不會想,問題是你男朋友也沒有。還有那些個讨論你性取向的帖子,我也看了,你真當我不會在微博上搜你名字啊?還有就是,你說你看慶安那眼神,正常嗎?”趙欣說着,将泡沫箱往廚房搬。
“不過,那時候我确實還……沒喜歡的女人……”郁友寧被她那麽一通說後,都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真的假的啊?”對此,趙欣倒是很吃驚。
郁友寧怔怔地點頭。
“我想那麽多,還不是因為關心你。”趙欣只好丢出了這句話。
“那,媽,你……什麽想法……”趙欣不講清楚,郁友寧就總覺得一顆心還是懸着的。
“沒想法。”趙欣掃了她好幾眼,随後就往廚房走去了。
郁友寧走到沙發處坐下,還是恍恍惚惚的。
她昨天本來以為趙欣會因為一時接受不了而把她往死裏罵,結果沒有。後來又以為是反射弧太長的關系,今天才會爆發,結果也沒有。
但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是,趙欣竟然早就知道了,所以才那麽淡定的麽……
真的假的?不是做夢吧。郁友寧伸出手,在自己手背上掐起一點兒皮肉,左右擰了下,疼得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那我……”再次站起身來,郁友寧沖到廚房。
“我不懂你,但也不想幹涉你,明白?”趙欣将蔬菜塞進冰箱,關上門,轉頭望着她,
郁友寧扶着牆壁,點頭。
“省得你時不時一副病恹恹的樣子。”趙欣說完,望向櫥櫃,思考了會兒,又回過頭:“不過,我不阻攔,不代表對方家裏不阻攔。會經歷些什麽,你也該知道。更何況,很多時候,為難你的,并不只是家裏面的人,清楚?”
郁友寧再次點頭,
“世界上,不是每一個人的父母都是我。你媽我啥沒見過,而且雖說一把歲數了,但還是在緊跟潮流,理解你的心情并不困難。但你不要覺得你這裏可以松口氣了,以後就萬事都好辦了。你要面對的,不只是我。”趙欣說這些話時,臉上神色再次嚴肅起來。
“我知道。”這些東西,她不可能沒有考慮過。
“慶安爹媽挺兇的吧?”過了好一會兒,趙欣問。
“有點兒。”郁友寧也沒辦法說假話。
“反正你自己看着辦,我能為你做的不多。唯一能給你的,就是人生的自由選擇權。事實上,也不是我給你的,因為那是你本來就有的。我只是放棄幹涉。頂多幫你看看對方人品。”趙欣當年離婚時,旁邊一堆勸阻的,說不要離,離了不好。
後來她堅持離了,現在她過得不也挺滋潤的?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媽,謝謝。”郁友寧說完,走上前去,伸開雙臂,擁抱趙欣:“還有個事兒,過幾天慶安生日,我想去看看她,順便見見她父母。”
“你要出櫃?”趙欣懵了會兒:“太快了吧,做好計劃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我告訴你。”
“不是。”郁友寧搖頭:“就只是見見而已,不見的話……不好,以後都找不到BUG去切入。”
“等等,你們倆啥時候在一起的?”趙欣還是挺想知道的。
“其實……還沒有……”郁友寧輕咳了聲。
“那你們,你喜歡人家,人家還不一定願意搭理你的喜歡呢。”趙欣走到一邊,取出電飯煲內膽,放水涮了涮。
“我覺得她也喜歡我。”郁友寧說完,又搖搖頭:“不對,是肯定喜歡我。只是她在害怕。”
“反正,你去呗。到時候你回來可以,不回來也沒事兒。”趙欣拿着內膽,去舀米,又回過頭來:“直覺這個東西很玄,萬一被拒絕了,別回來抱着我哭。”
“媽你這麽說話……讓我……”郁友寧感覺她媽是十分之迷幻了。
“提個醒而已,畢竟,還有一種拒絕是,雖然喜歡你,卻仍舊會拒絕。畢竟,還沒有喜歡你到願意跟着你滾泥塘的地步。你不是說她害怕麽?”趙欣笑着,仿佛也是經驗挺多的樣子。
“不說了,我幫你刷螃蟹。”郁友寧說完,轉身就去拖大螃蟹。
不過,拖了一下,她又停下身來,給慶安發消息。
“你爸媽家在哪兒?”
趙欣插上電飯煲的電源線,走到另一邊,盯着上頭的抽油煙機出神。
做一個傳說中理智的好媽媽,其實好辛苦。每天都在和自己內心打架,還不能讓孩子看出來。
但她還是相信自己孩子的,從小到大,不論什麽事,她都鼓勵郁友寧自己做選擇,她只負責引導。然後,郁友寧做出的選擇,都沒有讓她失望過。希望這次也一樣。
拿過抹布,趙欣擦掉臺子上的水。
轉眼正月初五。
這是慶安的生日,她一直都是過農歷。對她而言,農歷比新歷更好記,畢竟就在過年期間。以前一些不是特別好的朋友,都知道她是正月過年沒幾天就過生。
對于許多年輕人而言,大概農歷中,記得最清楚的,也是正月了吧。
睜開眼的一瞬間,慶安腦子裏浮現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郁友寧要來。
對,前幾天郁友寧和她說過要來的。
于是,原本想要賴會兒床的慶安,啪嗒一下就下了床,并打開衣櫃,翻找衣裳,對鏡搭配。
護膚過後,她還特意給自己化了個妝。
慶安下去後,經過她爹時,坐在沙發上戴着眼鏡看報紙的慶陽看了她一眼,就開始吐槽:“這個妝……嘴塗得油乎乎的。”
“那又怎樣,這是給我自己看的,又不是給你看的。”慶安說完,還“哼”了一聲。
慶陽本來想要繼續說她的,但是突然覺得慶安的那一聲“哼”,乍一聽像是在怼人,仔細一聽,卻又有點兒奇妙的撒嬌感。
于是,他抖了下手中雜志,沒有說話了。只是,那張原本一直都很刻板的臉上,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多出幾分柔和。
“郁子什麽時候到?”邵麗蓮端着碗桂花酒釀小圓子走出來,問她。
“下午。”慶安拿勺子攪動了下小圓子,一只手背在身後。
回完這句話後,慶安才突然想起來,郁友寧是下午到呢。自己老早地就開始折騰這些,那麽,到了下午的話,怎麽說也得補了吧。而且,等會兒要吃飯,中午也要吃飯,她這妝,真的是白折騰了。
“那行。”邵麗蓮點頭,之後又回到廚房去。
“閨女,生日快樂。”
就在慶安擱下勺子的時候,慶陽的聲音從後邊兒傳過來,慶安站直身,愣了好一會兒。
雙手扶在桌子邊沿處,抿抿唇,她回過頭去:“爸,謝謝。”
“你想中午吃蛋糕還是晚上吃?”慶陽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