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5法醫【二更】...

劉翠華停靈的第三天早上,王書記就來抓土葬了。

胡連寶認識老書記,趕緊走了過來,遞了一支煙:“老王,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也不跟我們打個招呼,家裏現在也沒東西招待你。”

王書記發話了:“老胡,國家都說了,誰家老的走了都得把人送去火葬!你怎麽還在家裏瞎搞封建迷信?!”

“這不是封建迷信,是我們家老爺子的墳還在外面,早就給咱媽留了個空地方合葬嘛。”

王書記擺了擺手:“你別管什麽合葬,我就一句話——劉翠華不能直接入土,得送去鎮上殡儀館火化,然後再遷入公家的墓地,你懂不懂?!”

“這個……公墓要不少錢的吧?”

胡連寶猶豫,他沒多少錢給母親辦喪事,更別說是買一塊墓了。

王書記卻很強硬:“錢少了村上給你補貼,但是你不能把人給這樣弄進土裏去。過個幾年,等到咱們村賣地皮給人家建工廠,你不在當地,景寧也去了外地上學。人家不知道這裏有墓,就開着挖掘機來一挖,把你親娘親老子的骨頭一起挖出來,你找哪個說理去?!”

胡連寶想想也對,人家開發商把墳墓給推了怎麽辦?!

正要答應,胡連娣忽然跳了出來:“書記,您別誤會,是咱媽說要和老太爺葬在一塊的。”

宋老四也過來幫腔:“是啊,這老人家辛苦了一輩子,就想和老頭兒一塊兒下葬,書記,您要不就當做什麽也沒看見?”

但是王書記很是強硬:“你們老太爺的墓明年也要遷,別那麽多廢話,趕緊去聯系殡儀館過來!”

村長都這樣說了,胡家兩個子女都沒辦法。只好商量了下,就同意把母親拉去殡儀館。

不過胡連娣要求全程陪同,說是不要“驚擾”到老人。

林玲看得出來,答應王書記的時候,胡連娣着實緊張得很,還把那條圍巾系得更緊了些。

***

這天晚上,林玲也沒閑着。

胡連寶早上跟王書記鬧了個不愉快,就有些不好意思,派了景寧去送點白喜事的饅頭去王家道歉。而林玲到了村長家以後,她就借口要跟學校請假,打了個電話給派出所。至于通話的內容麽,就是讓警察們守株待兔了:

“喂?警察叔叔,我是崗子村劉莊第五生産隊的劉景寧……”

“我要報案:我的奶奶劉翠華因中風入院,就在出院的前一天,奶奶她半夜裏忽然暴斃。醫院方面說是心肌梗塞。但我查了查書上的資料,她眼皮下有出血點,應該是被人給勒死的。”

“我不是要你們晚上過來……我們村很遠的,你們警察也來不了。再說了,你們大張旗鼓地過來,害死我奶奶的人要是得到消息跑了怎麽辦?”

那邊警察也不明白了:“你報警又叫我們不要過來?那怎麽辦?”

“是這樣的,我的奶奶明天要出殡了,就在鎮上的殡儀館。請你們到場看一看,最好帶個法醫,可以證明我奶奶劉翠華不是正常死亡。”

警察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小山村離警察局幾十裏山路,但是殡儀館只有區區幾裏路。

在小山村抓人,那山窩窩裏面四面八方都能逃,逃進了大山溝溝裏面怎麽抓?

如果是在殡儀館抓人,對面只有一條大馬路,山上都是掃墓的人,那也是一個都跑不了的,還是這姑娘心思缜密。

“那好,我們明天早上九點帶隊去殡儀館。”那警察就這麽答應了。

“謝謝叔叔!”

報完了警,林玲松了一口氣。

雖然話筒對面的警察還不相信她的說辭,但——只要法醫到場就好。

時間管理局派出專業人士的時候有個就近原則——也就是說,故事在哪個地方發生的,就安排在當地的相關部門裏頭。比方說,醫生就在市醫院裏,老師就在附近的學校裏。所以這一次派來的法醫,只可能在沈陽的警察局裏。

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她就能看到五年未見的師兄了。

***

第二天,劉翠華出殡。

按照當地的風俗,女婿捧着花圈站在前面,兒子捧着貢品站在中間,閨女身穿孝服跟在後面。

一行人到了街上,幾輛皮卡車停成了一排排。一輛是裝棺材的,一輛是給前來參加葬禮的親朋好友們坐的,還有一輛就是給他們這三個至親和鑼鼓隊坐的。

上了車,胡連寶擺好了待會兒要燒掉的花圈,胡連娣就遞給他一個軍用水壺,胡連寶口渴了剛想喝水,一雙小小的手拉了他的袖子。

林玲用一雙小鹿般的眼神望着他的水壺,手還兀自不松開:“大伯,我想喝水。”

胡連寶是個老實人,對母親的養女也不錯,于是就把水壺遞給了她。

林玲接過了水壺,假模假樣一邊往前走,一邊仰頭喝水,卻“一不小心”栽了個跟頭。

“哎呀!”

她大喊一聲。手中的水壺劃出一道弧線,哐當一聲落在地上,瓶中水傾倒了一地。

胡連娣的臉色立即變了,慌忙上前道:“你這死丫頭,怎麽這麽不小心?!”說話間,她急急忙忙把那水壺收了起來,也不看看摔沒摔壞孩子。

胡連寶倒是關切地上前來拉起了她:“小寧,有沒有跌到哪裏疼?!”

“沒,沒有,謝謝大伯。”

她擦了擦帶着泥土的臉,眼中閃過了一抹厲色——這假胡連娣的最終目的,是一個人獨占劉翠華的兩套房子。所以,她不僅要除掉劉翠華本人,也要除掉胡連寶這個第一繼承人。于是繼劉翠華去世以後不久,胡連寶也送了性命。

直到書的末尾,三十年後真相大白的時候,劉景寧才知道——這水壺裏面被假的胡連娣下了微量的毒.鼠.強,胡連寶連續喝了幾天以後,不久就撒手人寰。胡連寶一死,假的胡連娣就把下毒的罪名推到了她的頭上,導致景寧坐了冤獄。

而今,她算是算清楚了——要保住胡連寶的命,才能争取到一座靠山。

****

上了皮卡以後,林玲的麻煩還沒完。

車子起步的時候,那胡連娣的“丈夫”宋老四仗着花圈擋住了別人的視線,一直若無其事地往她身上蹭,手還一直往她的臉蛋上摸。

林玲都惡心到想吐了,她立即坐遠了點,但是宋老四立馬又湊了上來,還皮笑肉不笑地問她一些問題:“小寧你多大年紀了?談對象了嗎?”

“沒談,我還在上學。”

宋老四立即道:“女娃子上學也沒什麽用,你跟姑父回老家去,姑父老家那邊很多人搞養殖的發了財,姑父給你在當地找一門好親事。”

林玲冷笑,書中宋老四就是這樣誘惑景寧跟他走的。景寧拒絕去江西賣身,宋老四惱羞成怒,就夥同胡連娣栽贓嫁禍。但實際上呢,這個表面上文質彬彬、外表斯文的“二姑爺”,就是所有罪惡的幕後主謀,害慘了胡家一家四口。

這兩夫妻還真的是不要臉他媽喊他開門——不要臉到家了!

林玲立即扶着花圈站了起來,義正言辭道:“我要去考大學,我不會這麽早嫁人的!”

說完,她轉移到了另一邊去,跟大鑼敲鼓的大老爺們坐在一起,也不閑吵鬧,反正閉着眼睛,眼不見為淨。

宋老四那邊氣急敗壞,這劉翠華死了,除了兩套房以外就沒什麽可圖的了。但是劉翠華養的這個孤女還是有那麽幾分姿色的,他滿打滿算要麽拐回家當個小的老婆,要麽拐回去賣給光棍賺個幾千塊錢,誰知道人家根本軟硬不吃!

他的“美好”計劃第一次落了空,就看劉景寧越來越不順眼。

那假的胡連娣過來的時候,他還和她商量來着:要不要把這丫頭也給弄死算了?

就在這時候,殡儀館到了……

這殡儀館辦事不比鄉下那般簡單,要排場,要花圈,還要花錢請來和尚。

胡連寶沒什麽錢,只能請來假和尚。于是幾個有毛的居士圍着劉翠華在念叨往生經,吐辭不是那麽清晰。要知道他們這些出家人,十多年前被折騰的很慘,基本上都破了戒,還了俗。直到最近幾年,農村才把古老的喪葬傳統都恢複了。能念經的和尚供不應求。

念完了經,就是要告別遺體送去火化了,這也是人世間的最後一面。

胡連寶帶頭,剛剛鞠了一躬,大門外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有個穿着警服的人忽然闖了進來。“大家停一停!”這警察負手而立,就站在劉翠華的身邊,大聲喊道:“公安局的人馬上就到了!”

胡連寶一臉懵逼:“什麽公安局?!搞錯了吧,我們沒請公安局的人吶!”

這警察巡視了一眼周圍,目光落在小小的劉景寧身上,只見她眼淚汪汪地盯着他,目光裏滿是無助和脆弱,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警察咳嗽一聲,憑借他多年的辦案經驗判斷,這報案的女孩不像是說謊的。于是道:“讓你們等就等一下,馬上警察和法醫來了不就曉得了?!”

這話一出場面立即混亂了起來。

親戚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胡連寶也是滿臉疑惑,只有胡連娣,臉色唰地一下白了。真的,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的話,林玲還不敢相信:一個人的臉色可以在一秒鐘之內如此的白,絲毫血色都無,看起來就跟白日見活鬼一般。

宋老四也不好過,他假裝四下茫然望了望:“喊,喊法醫?喊什麽法醫?”

“喊法醫就是喊法醫,管他喊什麽法醫!”

也有上了年紀的老人不知道這個新鮮詞兒,就問道:“法醫是什麽?”

“就是仵作,老人家,衙門裏的仵作知道吧!”

警察一說仵作各位鄉親父老都懂了——那不就是出現冤案的時候檢查屍體的人嘛!

但是宋老四聽到這話,眼睛一歪,差點沒直接逃跑。胡連娣瞪了丈夫一眼,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的手背,示意他冷靜下來。脖子也揚得很高很高。好像身正不怕影子歪一樣。

***

不一會兒,警察都來了。

周圍辦葬禮的人家從來沒有見過這架勢,也紛紛跑了過來看熱鬧。

警車的門開了,先下來了四五個警察。接着一個穿着灰色襯衫、戴着墨鏡的男子最後走了下來。

這年頭,墨鏡都是舶來品。

能戴墨鏡的人大都是身份不凡,所以大家的視線一起落在了他的身上。

林玲微微眯起了眼睛,跟着二舅老爺過去迎接,客套了幾,男子摘下了墨鏡,轉到了她的方向。就這麽猝不及防,她對上了這個男人的一雙眼睛。那眼神淡淡的,帶着熟悉的儒雅,和上挑的眉峰配合的恰到好處。

好久不見了啊,師兄。

林玲用眼神和他打招呼,也許是因為愧疚,她不敢主動開口說活。

對方也致以莞爾一笑——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算起來,從畢業那會兒他們結下梁子,到現在整整都五年了,彼此都踏入了三十的大關,居然都未曾見過面。

沒想到再見面居然是在一本小說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