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不, 你聽我解釋……”

樓青晏現在竟然能體會到影視劇裏那些女主的感受。

觀衆看電視的時候, 總覺得“聽我解釋”很傻,有什麽話直接說出來啊, 這種欲蓋彌彰的話語說什麽呢?

然而, 到了自己身上才發現,這一刻根本組織不起語言來解釋眼下這個複雜的局勢。

但陸預也沒像影視劇裏那些主角一樣。

他在大雨中一步步走近了,雙眼死死盯着樓青晏。

聲音輕和卻帶着幾分涼意。

“那你解釋啊。”

樓青晏剛想開口,卻停住了。

他能怎麽解釋?

說他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說他的任務必須篡位?說他可以知曉未來?

“我……”

他嘴巴張得老大, 雙眼睜大,忘記了眨眼。

雨水流進眼眶,有點疼。

陸預走到他面前, 歪頭看他,額前的頭發落了下來。

“瞧你這樣子,可躲得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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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預把手放到他的臉側, 輕柔無害。

他将樓青晏臉上糊成一團的胭脂擦了擦,像是在撫摸親密無間的情人。

但樓青晏知道,這時候的陸預很可怕,遠比他表現出來的要可怕多了。

“陸預,你等等。”

“等等, 等什麽?”陸預雙眼眯成了縫, 看不清他的情緒, “瞧, 你想這樣喊我陸預已經很久了吧?早就看我不順眼了, 想把燕王推上去很久了吧?”

“我……”

下一刻, 放在他臉側的手突然提起了他的領子。

樓青晏表情猙獰:“你想幹什麽?”

陸預突然咧嘴笑了:“你放心,我不會傷你。”

他将他提到自己面前,兩人的鼻尖微微觸碰。

“我只是想讓你嘗嘗,我被背叛後有多難受。”陸預的聲音非常溫柔,說的話卻像個魔鬼,“你看,就像這樣。”

樓青晏漲紅了臉,感覺空氣一點點失去。

陸預一把放開了他,一甩,人就倒在濕漉漉的地上。

樓青晏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氣,因為氣吸得急了,甚至将雨水嗆進了嘴裏。

陸預慢慢蹲了下來:“你裝病暗中跟蹤我的人已經多久了?是想要把天鷹符給燕王,你對我這哥哥可真的情真意切啊。”

“這天鷹符不是給燕王的。”樓青晏撐起身體,看向他,“我沒和燕王結盟。”

“師兄啊師兄,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和我說實話嗎?”陸預的笑容消失了,“那你說,你拿天鷹符有什麽用?你不是皇家的人,就算那只部隊只聽令于天鷹符,但沒有皇家內部的消息,你和那支部隊根本聯絡不上。”

我只是不能讓你拿到天鷹符,不能讓原著中的劇情重演而已。

話語卡在樓青晏的喉嚨口,卻根本沒法吐露。

“咳咳。”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陸預站起了身子,眼神冰冷:“你還要裝嗎?怪不得二師叔看不出病竈,不過只是你的僞裝而已。”

樓青晏眼睛一下子紅了:“陸預你……咳,你好好說話。我沒裝。”

“可師兄,你告訴我,我該信你哪句話?”

陸預一把将樓青晏拎了起來,将人提到自己眼前:“從宮中宴請百官之後,你就變得很奇怪,我以為你是變回原來的樣子了,可事情似乎更加複雜了。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着我?”

樓青晏痛苦地眯起眼睛。

陸預突然伸手,要将他懷裏的天鷹符奪過來。

“不行!”

樓青晏第一反應是伸手阻止陸預。

陸預沒想到樓青晏的反應這麽大,一愣,回過神後臉色更陰沉了。

“你對燕王的情誼還真是深沉啊。”

“我沒有……啊!”

樓青晏本來還想無力地争辯,突然臉色驚變,整個人蜷縮了起來。

那塊被兩人争奪的天鷹符已經滾燙了。

而樓青晏一手捂住自己後頸,表情痛苦。

陸預的瞳孔緊縮了。

後院裏很暗,烏雲将月光掩蔽,只有那個隐隐發光的大鼎能将周圍的一切照亮。

幽光下,樓青晏表情猙獰,黑色的詭異紋路以後頸為源,像螞蟻群一樣,蔓延開來,形成奇特的紋路,逐漸占領他的脖子、臉、軀幹……

這樣的場景,上次在河邊也出現了。

陸預放開了他,怔怔地後退了一步。

他們身邊的空氣流動逐漸加快,像是被樓青晏吸入了一樣。

樓青晏的表情松了開來,像是感覺不到疼痛,麻木而無神。

他張開的手掌間,空氣流轉,逐漸形成一把長刀的樣子。

陸預瞬間連通了許多事情。

“是天鷹符激活了這把妖刀……”

空氣流動逐漸平息下來,樓青晏像個失去魂魄的傀儡,提着刀,眼神無法聚焦。

大雨仍在下,空氣裏潮濕的水汽仿佛可以讓人窒息。

陸預知道,當樓青晏變成這個樣子,他沒有神智,一切都将失控。

但他竟然沒有動,甚至沒有将流露的氣勢收回一絲一毫。

失去神智的樓青晏揮刀向他劈來。

陸預側身一躲,接着就是一個上步,直接逼近樓青晏身前。

他一把抵住樓青晏的肩,将他推到青銅巨鼎之上;“來啊,殺了我啊。”

樓青晏像是被激怒的野獸,憤怒地張嘴怒吼,想要再沖上來。

陸預卻步步緊逼,繼續将他抵在青銅巨鼎上。樓青晏的力氣太大了,一手肘撞上陸預的胸口,陸預頓時嘴角淌下血痕。

然而,即使如此,陸預仍然紅着眼睛,牢牢地将他抵在青銅鼎上,即便樓青晏的力氣将他的全身都要震碎了,他都仿佛沒有感受到點滴威脅。

陸預死命地按住樓青晏,把頭湊近了:“我認命了,你根本對我沒感情。可就算這樣又能如何,我不會放手的,就算是死,我都不會放手的。”

樓青晏并聽不到他在說什麽,仍然像只兇獸一樣嘶吼反抗。

陸預無法制止住暴走的樓青晏,終于,在長時間的對峙後,樓青晏一把将陸預推倒在地。

陸預倒下時咳出了一口血,下一秒,樓青晏怒吼着壓在他身上,兩手舉刀,揮起。

陸預五官扭在一起,擡手捏住刀刃,手掌內側的傷痕可怖,鮮血湍湍,沿着他的手腕慢慢流下,将兩只手臂染得鮮紅。

“你那麽想我死。”陸預咧開嘴笑了,血從嘴角流到了鎖骨間,“等你清醒了,看我死了,會很高興吧。”

“可我不能死。”

“不論如何,我都無法看着你成為別人的人。”他的眼神發狠,雙手顫抖着。

那刀鋒似乎真的被撼動了,一寸寸地上移。

黑暗中,樓青晏的眼睛和上一次暴走出現了些許不同。

失去焦點的瞳仁微微變動,似乎在努力尋找集中的目标。

嗖——

破空的聲音忽然響起。還沒等陸預發覺周圍的情況,樓青晏就被掀開了。

他更加憤怒了,起身想要繼續揮刀。

陸預這才看清,來者是兩個穿着一模一樣紫色服裝的人。

這兩個人穿着長及腳踝的道服,頭戴黑帽,臉上蒙着黑紗。

道士?

這兩個人在樓青晏就要起身反擊的時候忽然結印,念起了經文。

這一幕極度滑稽。樓青晏的刀離他們越來越近了,但他們只顧着念經,平靜而鎮定。

刀鋒離其中一人的臉只有一寸之遙了!

兩人的經文正好念完,手上符印一轉——樓青晏像是被定了定身術,一動不動。

兩人這才吐出一口血,身形虛脫了下來。

陸預艱難地起身:“你們是……”

兩人微微回頭,但沒做停留,直接飛身消失了。

怪不對周圍的暗衛都沒動靜。是被這兩個人搞定了嗎?

他們是誰?身上的這制服……屬于何處?

他們,為什麽能制止住樓青晏?

樓青晏這次失去身體控制權之後又到了一片空白的地方。

但這回系統死活沒動靜。

他在考慮從輔助面板中查找舉報途徑舉報這個玩忽職守的系統。

一個人在空白的精神世界中遨游,各種思緒得以在他的頭腦中盤旋。

陸預發覺了自己在騙他,但是誤以為自己投了燕王的陣營。

那自己如何才能翻身?

更重要的是,之後可能會發生什麽,才會出現三軍齊聚的情況?

樓青晏在頭腦中演算了各種情況,到頭來只能嘆口氣,無力地倒坐在白色的世界中。

和天鬥,真的其樂無窮。

直到他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他也沒能演算出來什麽。

只能懷着一顆忐忑而恐懼的心,睜眼面對自己翻車後的世界。

他的眼皮緩緩翕動,在黑暗中度過許久時日的瞳孔慢慢接受了光線的刺激。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紅色的光團……

紅色?

樓青晏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他還沒看清楚周圍,鼻尖就聞到了些許檀香。

那是陸預喜歡點的香,是他的味道。

眼睛逐漸适應了周圍的光亮。

頭頂上是大紅色的紗帳。

不對吧……

這什麽展開?

系統給他看的第一種結局裏,兩人的周圍都是大紅的紗簾、幔布。

不會我推算反了吧?難道沒有截下才是第一種結局?

他一個鯉魚打挺就要起身。

下一秒,他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回,他們沒用鎖鏈陣對付他了,但他的四肢仍然都被固定在床上了。

固定他的是金色的鏈條,很細,和項鏈似的,但很明顯是用特殊的方法制成的。樓青晏甚至感覺到這些鏈條對他渾身真氣的限制要強于之前的鐵鏈陣。

但讓他恐慌的不是這些鏈條封印真氣的能力,而是……

他們為什麽将鏈條做成這副樣子?

他身上的衣服被換掉了,只剩下一件幹淨的襯衣。

他被安置在暖和、舒适的房間裏,被褥軟和,房間裏優質的炭火正源源不斷地輸送着熱意。

然而,這個房間裏所有的布料都是大紅色的,而且燈光昏暗,秘制的香料在一旁精致的镂空香爐裏燃燒,流出絲絲幽香。

再配上這鏈條纖細卻精致的樣子,讓人很難不想到歷代皇帝深宮裏那些難以啓齒的愛好。

樓青晏早腦子咆哮:【怎麽會這樣!它不是說按照“沒有截下”發展嗎?!】

系統幽幽地說:【是啊,你沒有截下。】

樓青晏:【沒有截下的話,結果不是三軍對峙嗎?怎麽會和第一種結局一樣?】

系統暧昧一笑:【這不是和你原本的打算一樣嗎?你不是已經打算為了活命屈身于他嗎?】

樓青晏:【現在情況能一樣嗎?之前的陸預是個謙謙君子,現在我翻車了,他丫的黑化了啊!我怎麽敢繼續走第一種結局?】

說不定第一種結局……他也保不下命來。

系統适時地安撫炸毛的他:【你仔細對比對比第一種結局的畫面和這裏,房間裏的布置不一樣。】

樓青晏這才放下心來,調出輔助面板,将第一種結局的畫面和周圍的布置仔細對比。

對比完,他舒了口氣。

還好,雖然看上去相似,但不一樣。

說明陸預,不一定會像第一種結局裏一樣對他動手。

然而,殺千刀的系統補充了一句:【雖然不是第一種結局,但……陸預說不定主意是一樣的,嘿嘿,你看這房間裏,一看就是在皇宮裏,但一個下人都沒有……如此隐秘,嘻嘻。】

樓青晏:【我要投訴你。】

系統:【親親,我們沒有投訴渠道呢。對了,別屏蔽我,沒用的。因為我要切斷與你的聯系了,我可不想直播間因為搞顏色被封第二次,麽麽噠~】

它在樓青晏暴怒前下線了。

樓青晏半靠在床上,呼吸逐漸加快。

他一動,就有肌膚會觸碰到冰冷的鎖鏈。

這種觸感給了他很不好的感覺。

這些鏈條不知道是由什麽材質制成的,即使被捂在被褥裏卻無法被溫暖,一直這樣冷冰冰的。

這讓樓青晏盡力避免動作,以免再次在溫暖中觸碰到冰冷。

過了很久很久,一直沒人來。

他終于厭乏了,撐起身子,閑來無事打量這個房間。

這個房間大極了,家具和羅帳都是皇宮裏的制式。

房間最深處是一張大床,床頂散下幾重花樣紋路不同的紗帳。兩邊牆上的燭光正好将床照亮。

紗帳都被束起了,床上的人在燭光的中央。

樓青晏等了很久,終于決定下床走走。然而,他的腳剛觸碰到冰冷的地面,就縮了回來。

他的身體在發抖。

樓青晏皺起了眉頭。自己的身體真的虛弱到這樣的地步了?是因為淋了雨,還是被伏矢接管身體後出現了後遺症?

突然,他聽到了聲音。

門外守着的下人們開始走動,有人要進來了。

樓青晏整個人頓時抽緊了,連忙倒下,裝作昏迷。

一人的腳步越來越近,最後停在樓青晏床前。

樓青晏背對着他,因為不安,睫毛微微顫動。

“別裝了。這些日子裝昏迷還不夠?”

樓青晏有些尴尬地撐起身子,慢慢轉了過去。

陸預穿着龍袍,從頭到腳的形制都是最正式的。

他面無表情,話語中不帶情緒。

之前那個軟綿綿叫師兄的陸預不見了。

但樓青晏反而舒了口氣。

他更怕陸預與自己之間距離太近,這樣有距離感的陸預反而讓他感到更安全。

樓青晏想開口說什麽,但不知什麽話語能在這樣尴尬的場合裏為他們開啓一場正常的對話。

沉默蔓延在大紅的房間裏。

陸預突然一怔,像是想起了什麽,走過去,一把擡起他的下巴。

樓青晏瞪大了眼睛。

他想幹什麽?剛才還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怎麽說變就變?

陸預撩開他兩肩上的青絲,露出了脖頸。

“花紋沒褪……”陸預的眼神一下變了,“你還沒恢複神智嗎?”

樓青晏一下想起。

自己曾經為了掩飾天牢裏的舉動,騙他說,自己身上花紋沒褪的時候,雖然已經能開口說話,但神智仍然受妖刀控制。

而受妖刀控制的時候,會變得和天牢裏一樣。

樓青晏的臉一下就紅了。

他當時要是知道自己會第二次暴走,第二次被綁,他就不會撒那樣的謊。

但是要圓謊只能用第二謊言,真的裝作神志不清。

不然的話,天牢裏的事情就是他在有神智之下做的……陸預,他會當真。

黑化的陸預把天牢裏的事情當真了。

後果不堪設想。

陸預話出口之後,樓青晏盤算的事情也一重又一重。他不知道,自己想這些事情的時候,雙頰越來越紅。

陸預拖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的臉色慢慢變化。

“還是這樣的師兄好啊。不會藏匿心思,只能順着我。”

樓青晏背後一驚,但不敢暴露出來自己的膽怯。

要裝作神智不清,和天牢裏一樣……

陸預聲音低沉,笑聲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回蕩:“師兄,你看看現在自己的樣子。”

說着,他托住樓青晏的下巴,強迫他轉頭。

那裏有面鏡子。

鏡子裏的樓青晏美得妖冶。

他的樣貌實在太好了,即使病重臉色蒼白,也只能為自己的臉添上幾分柔弱,兩頰上飛起的紅暈與蒼白的嘴唇共存在同一張臉上,沒有突兀感。

他脖頸上的黑色花紋還沒完全褪去,隐隐約約蔓延到下颚線,為他添上幾分威脅意,就像是深林中的花朵,用符號警示敵人。

可此時的他,脆弱得仿佛一捏即碎。這樣的警示和威脅,憑白增添自己的誘惑。

樓青晏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喉結微微一動。

陸預察覺到了他的動作,抵住他下巴的手慢慢撫上喉結。

樓青晏立馬不動了。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讓自己顯示得太過慌亂,戳破自己沒有神智的謊言。

“師兄,你一直這樣好不好?”

陸預的聲音放輕了。

但這和他之前說話的感覺不同。

如果說,他之前是發自內心地依賴師兄;現在的他,像是在努力減輕自己的威脅感,以降低獵物的戒心,然後準備着捕殺目标。

樓青晏擡眼,對上他的眼睛,裝作不明白的樣子。

“我不是一直這個樣子嗎?”

陸預笑了。

樓青晏心裏警鈴大作。

不會吧……陸預他……

誰知陸預只是在他臉上捏了一把,接着就收回了手。

樓青晏這才注意到,他的手被繃帶完完全全地裹住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失控的時候給陸預造成了什麽,此時才仔細打量陸預。

陸預的雙手都被繃帶裹住了。穿得嚴整的龍袍領口,也有一點繃帶因為他的動作露了出來。

樓青晏震驚于陸預的傷,表情不由得放松,将內心的震驚流露了出來。

趁着他沒回過身,陸預湊了上去,嘗到他的唇。

這次樓青晏沒任何驚訝。他穿書前就是個工作狂,感情生活貧乏至極。

這似乎是他最熟悉的一對唇。

然而,陸預并沒有局限于這個吻。

他逐漸移開,開始親吻樓青晏的下巴,一邊吻一邊輕咬。

他逐漸經過下巴、下颚,到了喉結。

樓青晏終于繃不住了,忍不住想要推開他。

“別動。別逼我。”陸預的聲音沉得可怕。

樓青晏後背一僵,渾身凝固了。

終于,陸預停了下來。

他擡起頭的時候,樓青晏有些震驚。

陸預的眼眶紅了。

這不是泛狠的紅,更像是……在藏着一腔快從胸口泛出來的悲傷。

陸預用被繃帶團團綁住的手不在意地推開他,勾起嘴角,毫不在意地說:“帶傷在身,不然你沒這麽好運。不過能解解渴也行。”

轉身就走。

他語氣裏的淡漠像根針,在樓青晏心口刺了一下。

樓青晏下意識地抓住陸預寬大的袖袍。

陸預的背影頓住了。他非常慢地側過臉,用眼角的餘光冷冷打量他。

樓青晏的臉比剛才更紅。

反正現在做什麽,陸預都會覺得是因為那把刀幹擾了神智。

樓青晏下了決心,一下跨下床,纏上了陸預。

他的雙手微微拂過陸預發紅的眼角。

“謝陛下。”

他閉上眼睛,沉醉地吻上陸預。

陸預沒有動,任由着他吻,雙眼沒有任何波瀾,甚至沒有驚訝的波動。

房間裏,只剩下樓青晏身上鎖鏈互相碰撞的清脆聲。

陸預身上的龍袍沒有一絲雜亂,脊背挺直。

直至樓青晏吻得快要喘不過氣來時,他才伸出手,環過樓青晏的背,輕輕在他背上拍了拍。

然而,毅然地推開他,大步走出房間。

空蕩蕩的房間裏只剩下樓青晏一人。

房間重新回到之前的寂寞中,燭光搖晃,将滿屋的紅色的明暗蕩漾。

系統上線後和樓青晏講了很多他失控後的事情。

樓青晏知道了那兩個紫衣人的事情,也知道當時的陸預有多瘋狂,而自己将他傷得如何深。

系統還和樓青晏說,紫衣人的符咒生效之後,他的刀重新回到了後頸的符號內,而天鷹符竟然和刀一起,同樣寄宿進了他的身體。

系統嘆了口氣:【這樣也好,你有個免死金牌。雖然不知道如何把天鷹符拿出來,但你現在本身也就能相當于天鷹符,他們不會動你。】

樓青晏聽了之後卻陷入了沉默。

【他把我這樣養在宮裏,是因為天鷹符嗎?】

系統撓撓頭:【你別多想,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畢竟被你傷了心,小狼狗發發狠太正常了。】

【他的冷漠勁有點可怕。】

系統恨鐵不成鋼:【你別這樣沒精打采的啊!你現在明明是一手好牌!想想你自己的任務是什麽?是篡位!你現在相當于行走的天鷹符,自帶金身,如果和秘法部隊聯系上,甚至有可能翻盤啊!】

樓青晏:【可……】

系統:【你這個人難道這麽戀愛腦嗎?】

樓青晏咳了聲:【你說的對,還是集中于任務上比較好。反正他只是個角色而已。】

系統:【這才對嘛!最近有事情要發生,你早早做準備。】

樓青晏這才想起來,按時間推算,陸預的生日快要到了。

接下來會有兩個連起來的重大事件,一個是陸預的生日宴,而陸預生日宴後的第三天就是原定的第十一次祭祀。

雖然天鷹符已經現世,但這件事是絕密。陸預為了隐藏自己已經找到天鷹符、給別人致命一擊,必然會讓明面上的祭祀如期進行。

系統:【陸預的生日宴是明天。】

樓青晏:【可他又不會放我出去。】

系統:【這可不一定。按照禮制,皇帝誕辰上午,占星官需要進行盛大的占蔔,為皇帝祈福。】

樓青晏苦笑:【我都這樣了,他們早就換了占星官了吧。】

【可我覺得,陸預會想要你去。】

樓青晏陷入了沉默。

翌日早晨。

樓青晏坐在房間裏。長長的金色鏈條從房間深處一路沿了出來,拖在地上。

【怎麽還沒消息。】

樓青晏等了很久。

房間裏的窗戶被厚實的窗帷遮住了。只有門紙透來的點點光亮能被用來判斷時間。

窗外的光越來越亮,樓青晏慢慢走向門。

鏈條的長度正好,當他走到離門一臂之遙的地方,鏈條繃緊了。

樓青晏站在原地,伸手将門推開。

門外執勤的侍衛和宮人頓時警覺:“何事?”

樓青晏的睫毛垂着,将一切情緒隐藏住:“我是占星官,今日需要替皇上祈福。”

侍衛:“皇上已經任命了新的占星官,與你無關。”

“那你去通報皇上,”樓青晏擡眼,眼睛深邃,“樓青晏想為他祈福。”

侍衛一時躊躇。按照命令,他其實不用通傳的。

但那一眼,看得他心慌。

他猶猶豫豫地走了:“這,這皇上不會答應的。”

“你且通傳。”樓青晏笑得放肆。

皇帝生日宴的第一個環節就是祭祀祈福。

百官穿着朝服,嚴肅列隊,按照禮儀完成了一系列祭祀活動。

最後,來到了祈福的環節。

然而,剛才主持祭祀的占星官不見了蹤影。

群臣沉默,但眼神卻都在飄,像是想要從其他人那兒解惑。

皇帝坐在主位上,面容嚴肅而冷峻。

他知道會發生什麽,但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在一片沉寂中,一對禁軍從樓梯走了上來。

朝臣的疑惑更甚了。

最後,一個身着占星官朝服的人,被禁軍簇擁着走了上來。

“他是誰?”

“怎麽有兩個占星官?”

“為什麽禁軍也上來了?”

從前的巫相一直帶着面具,而樓青晏的真容沒有幾人看過。

而見過樓青晏真容的李聞、呂進等人表情變得極為驚恐。

樓青晏臉上病氣未消,表情卻很舒展,一雙丹鳳眼迎着陽光微微眯起。

他行了禮。

陸預面無表情。

樓青晏慢慢走上臺,從一邊的架子上拿起祈福的鈴铛。

铛——

鈴铛上的絲帶在空氣中晃出虛影。

铛——铛——

鈴铛正對太陽,碰出清脆的響聲。

铛——铛——铛——

一雙修長蒼白的手握住鈴,兩手對合。鈴铛在修長的手指間搖晃不斷。

樓青晏最後轉回了身,正對陸預。

他站得筆直,沒有一點病人該有的頹唐。

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将這張臉上的笑意盈盈照得溫暖無邊。

樓青晏擡眼,目光穿過殿前廣場的群官,落到陸預那張冰冷嚴肅的臉上。

他笑得燦爛無邪,似乎沒有被陸預臉上的冷漠折沒分毫。

朝臣烏壓壓地拜了下去。

天空中沒有雲朵。空氣都被炙烤出夏天的味道,與大殿屋檐上的積雪形成了詭異的對照。

時間被拉慢了。

明明殿前廣場上有幾百、上千人,但面南而坐的只有陸預一人,面北而立的只有樓青晏一人。

他們的目光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碰撞。

慢慢地,樓青晏将鈴铛舉過頭頂,維持這個姿勢慢慢跪了下來,和所有朝臣一樣。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殿前廣場上,所有人整齊劃一地說。

陸預盯着那個穿着占星服的身影,看着他慢慢跪下,看着他慢慢低頭,看着他和朝臣說着一樣的話。

“祈福畢——”欽差太監吊着嗓子。

朝臣這才起身。

但還沒人站穩,陸預突然拂袖而去。

底下的所有人都有些慌亂。

“皇上這是……”

祭臺上,樓青晏起身,低眼,溫順地站着,沒有任何動作。

欽差太監何等人精,只慌亂了一息,立刻明白過來。

“宴會始,百官入席——”

朝臣們在組織下進入殿內。

天子誕辰,天下來賀。

宴會很順利。

陸預在主位上該笑的時候笑,該嚴肅的時候嚴肅。

随着氣氛濃烈,他臉上的愉悅也越來越濃。

但他們都看不出,他眼裏的古井,從始至終波瀾不驚。

時間流轉,一切按照流程圓滿進行了。

陸預先離場,在宮人的簇擁下向寝宮走去。

入夜之後涼多了,出門的一瞬間,冷風将他臉上的酒氣吹散。

大太監連忙湊近,将儀仗湊得更近,替陸預遮擋風寒。

陸預突然停下腳步:“張德。”

大太監:“老奴在。”

陸預說:“去荷懿堂。”

大太監張德有些猶豫:“皇上是想……去看那位?”

“不然呢。”陸預臉上劃過一點不耐煩。

張德一拍腿:“瞧老奴這記性,忘了提醒陛下。樓先生現在還在天音閣呢。”

“他去天音閣幹什麽?”

張德:“皇上,您誕辰這天占星官在祈福完畢後,會到天音閣替皇家演道、念經直至深夜。”

“瞧朕這記性,”陸預長吐一口氣,“不對,怎麽是他去的?新占星官呢?”

“樓先生說,白天是他替您祈福的,理應由他完成後面的工作。禁軍都在天音閣周圍候着呢,不會有事的。”

陸預沉默了一會兒。

張德試探地說:“皇上,咱……回宮嗎?”

陸預轉身就走:“去天音閣。”

天音閣是皇宮中初了正殿最高的地方,處于皇宮的東南角,四處沒有其他建築。

天音閣正廳中,樓青晏立于編鐘龜甲之中。

他的腳下是一整個用天雷藤汁水繪成的陣法。頭頂,是從天窗灑下的明媚月光。

月光如水,将他浸沒。

他本來雙手合十,閉眼靜靜立于陣法中央。

突然,他眼睛一睜,很快轉頭。

“誰?”

“是朕。”陸預進來,“時間已經到了,不用念了。樓先生還是先回宮才好。今天的事,朕會給你記上一功的。”

樓青晏轉身,行了禮,笑道:“罪臣不敢當。”

“不用這樣自稱,你連臣都不是。”陸預說。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轉頭吩咐下人都出去了。

陸預轉頭接着說:“樓青晏在名義上,死在下玄元山的路上。”

樓青晏臉色沒有變,仍然謙虛地笑:“鬥膽請問,青晏自稱什麽為好?草民……”

他擡起頭,臉上沒半點不自在:“還是‘奴’?”

“樓青晏,你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

此言一出,天音閣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樓青晏臉上卑微谄媚的笑容收了起來。

陸預繃了一天的臉終于裂開了縫,将他內裏的情緒一點一點地流了出來。

明明之前,他将自己完全地展露在樓青晏面前,樓青晏希望他能收斂一些,保持一定距離;此時流露出來的一點點情緒卻讓樓青晏感到珍惜。

樓青晏光着腳,一步步踩在天雷藤汁液上,走到陸預面前,屈膝:“我只是想告訴陛下,我沒有異心。我只願陛下安康,天下和平。”

“你這個時候說這話,你覺得朕會信嗎?”

樓青晏自嘲似的笑了:“我知道,陛下不會信的。我只求心安。”

陸預冷哼了一聲。突然,他眼神一凝。

他一把拉過樓青晏,讓他坐在進門處的低臺上。

“你怎麽赤腳?”

“祭祀過程中不能穿鞋。我從白天開始就是赤腳的。”樓青晏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朕……讓太醫看過了,你的确病重。”陸預一開始說得很急切,但越到後來,語速越慢,“十二月,你就這樣亂跑,不怕病更重,喪了命!”

他說完後,樓青晏沒回答。

他一雙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非常晶瑩。他這張看上去就妖媚邪氣的臉,此時卻顯得有幾分清純天真。

空氣的沉默中,陸預清了清嗓子。

他突然起身,像是有些後悔自己怎麽多嘴。

他們現在的關系這樣。他不該這樣關切的。

他關切這個一肚子壞水的人幹什麽?

說不定現在正等着他入套呢!

想着,陸預慢慢轉身,不去看樓青晏,後退了兩步。

樓青晏見他退遠,滿不在乎地從低臺上跳下來,落到冰冷的地上。

“你!”

陸預一察覺他又光腳踩到地上就感到一陣煩躁。

情緒上來後的沖動掩蓋了各種複雜的思緒和考量。

他臉上的矜持一掃而光,氣急敗壞轉身,将樓青晏拎到地臺上坐好。

或許是天音閣透風性太好,讓陸預感到了十二月的寒冷,以至于看樓青晏露着的腳都十分不順眼。

他左看右看,嘆了一聲,将正裝外面披的厚貂皮脫了下來。

樓青晏:“?”

“別動。”陸預彎腰,一把将他的腳拎了起來,用貂皮裹好。

樓青晏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臉上,陸預想要拯救一下自己的氣場,底氣不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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