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奴家……羞煞奴家了!”
樓青晏頭也沒回,咚咚咚地掩面跑進房子。
老人,陸預:“……”
老人咳了聲,幹脆順着剛才的話頭說:“孫女性格內向,對不住了。”
陸預只能将注意轉回重要的事情。
這個老頭古怪,他的家人也古怪,這聽上去也沒什麽不對勁。
樓青晏縮在石房子裏好一會兒,等外面的人都走了,還維持着剛才的姿勢。
一炷香之後。
“他們都走了。”老人進屋子第一句話就是對樓青晏說的。
樓青晏咳了聲,尴尬地站起來,撲撲身上的灰塵。
“前輩見笑了。”
他僵硬地作揖,卻因為一身村婦的打扮顯得異常滑稽。
老人擡起眼皮,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次,語氣不詳:“倒沒想到,老夫一直在等的人會是這樣的。”
“等我?”樓青晏有些疑惑。
“嗯。”老人嘆了口氣,走到屋子中央的桌子旁,倒了兩杯水,“坐。”
樓青晏有些疑惑,老人看樣子是想和他坐下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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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還有什麽隐情?
【叮咚!啓動廢棄劇情二號,請宿主自行選擇。】
樓青晏的屁股剛粘凳子,耳邊就響起了沒有感情的機器音。
還沒等樓青晏多想,老人就開口了。
“先帝駕崩後,老夫駐守于此,守衛天鷹符,就等着你。”
“等我?”樓青晏很驚訝,“先帝駕崩後,難道把天鷹符留給我這樣一個毫無關系的外人?”
他的腦子裏頓時劃過各種狗血橋段。
他是被前掌門收養的,原著中從未提及過他的身世。
難道廢棄設定二號是……他是老皇帝流露在外的私生子?!
那他和陸預不是……天哪!
老人看着他的表情,哼了聲:“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你不是皇家人。”
“那老皇帝為什麽要把天鷹符留給我?”
老人嘆了口氣,擡頭看向窗外:“不是老皇帝想把天鷹符留給你,而是他不得不留給你。因為這個。”
說着,他做了個摸後頸的姿勢。
樓青晏有些疑惑,跟着老人做了那個姿勢,剛好摸到了後頸上的标記。
妖刀“伏矢”。
老人舉起茶杯,給樓青晏講了個故事。
當時的大陸上群雄紛起,遠遠不止這三國。
在血和硝煙的盡頭,生靈塗炭,而三國對峙,如果想要滅掉對方,自身也難保。
那時候,一股游離在三國之間的神秘力量主動在三國之間盤旋,不屬于任何一股勢力,他們強悍無邊,卻對政治避之不及。
最後,在這公平裁決者的經營下,三國立下了停戰協議。
正好,天降神鐵,正好落在三國交界點上。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上天要讓他們停戰的旨意。
他們将神鐵打磨成了三份寶物,分于三國,将其當做三國停戰協議的信物,也是另外兩國承認該國皇室的象征。
天鷹符就是夏國皇室持有的寶物。
三國停戰後,那股神秘力量也在領頭者的劃分下分為三支相同的隊伍,聽命于三國皇室持有的信物。
但是随着歲月推移,天災人禍盛行。其他兩國的秘法部隊逐漸失去傳承,淹沒于歷史長河之中,而只有夏國皇室的秘法部隊通過隐秘的方式持續吸收新鮮血液,一直保留了下來。
“沒人知道領頭的高人是誰。”老人說,“分向三國的力量非常強大,而且絕對聽從與寶物的命令,這也是那位高人為了形成對峙的措施。”
“那和我有什麽關系?”
“那位高人在合約簽署的幾年之後重新現世于夏國,但這件事只有很少人知道。”老人說,“他來的時候,還提着一把刀。”
“伏矢?!”樓青晏驚訝地摸上了自己的後頸。
這把刀與三件寶物一樣,是用那塊天降神鐵打鑄的。
那位高人對夏國皇帝說,只有下一個和他命格一樣的人可以提起來這把刀,而那個人就是這把刀的主人。
老人頓了頓:“根據記載,他當時的原話是,下一個拿起這把刀的人現世,天下就會重新陷入混亂。”
高人用那把刀破開了山脈,展示了它的力量。這不是屬于人類的力量。
然而,這次展示之後,高人和那把刀都不見了。
之後,皇帝四處尋找那位高人,都沒有找到。
某天早晨,一封信莫名其妙地出現在精兵重重保護的寝宮中,而這封信裏寫着:
“一切超出了我的意料,天機不可洩露,我已付出了代價。我死前完成了最後的占蔔,當拿着刀的人走入硝煙,伴随在他身邊的信物屬于哪一國,哪一國就會是勝者。”
樓青晏瞪大了眼睛:“所以你要把天鷹符給我?”
老人說:“一模一樣的信在三國王都都出現了。夏國皇室非常重視,對命格特殊的人格外關注,但這麽多代了,妖刀一直沒有出世。直至先帝登基初,上一個天府命格的人死在占星臺上,七竅流血。當時占星臺被團團圍住,沒人靠近,而血跡卻成了寫成了字句,字跡與當年出現在皇宮裏的信一模一樣。”
血書上寫着“三十年後,刀出世,帝位亂,符旁落”。
“所以先帝死前命我守衛天鷹符,等待持刀之人。這棟房子的一切風水都是多代占星官占蔔出來的。”老人說,“這是多代人的豪賭。如果你要,天鷹符拿去;如果你不要,老夫會将天鷹符還給剛才那個小皇帝。”
【叮咚!廢棄設定二號與廢棄設定一號交互反應完成!】
樓青晏愣在原地。
他握茶杯的手指蒼白。
這個計劃,先帝在死前告訴了陸預繼位的哥哥,但是沒有告訴他具體位置;但随着陸預起義成功,兄長死在龍椅上,一切都被隐沒了。
他渾渾噩噩走出石房的時候,老人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
“天鷹符在後院的機關陣裏,只有滿月時可以打開。今天晚上正好是滿月。酉時,等你來。老夫剛才和小皇帝說了酉時一刻,如果到時候你沒來,老夫就會把東西給他。”
太陽快落山了,樓青晏在屋子裏心神不寧。
他把衣衫藏在一旁,眼神卻不住地往那邊瞟。
他是否還要出去一趟?
原著裏,他沒有逃出皇宮,沒有意外找到這把刀,老人也等不到持刀人。
所以陸預路過這裏的時候,老人主動把天鷹符給了陸預。
但是,随着他逃出皇宮,一切都變了。
正好逃出皇宮,正好在那家客棧識破陸預,正好想到用船逼陸預,正好遇到江匪,正好落水,正好在廢棄生祠附近上岸,然後遇到了這把刀。
樓青晏後背發涼。
他真的改變了劇情嗎?還是按照劇情已經安排好的另外一條線按部就班地行進?
【系統,系統,你說話啊?】
然而,系統一直不出現,就像是斷線了一樣。
樓青晏煩躁地坐起身,十指插進自己的頭發裏。
他害怕與糾結的,不只是天鷹符的歸屬,也不是系統給他看的兩個結局,而是這種被安排好的感覺,他只是一個提線木偶。
系統給他看的兩個結局。他不清楚,自己選擇提前拿下天鷹符後會發生什麽,導致自己被鎖于深宮;也不知道,如果不拿下天鷹符後會發生什麽,讓自己立于逼宮之地。
系統說過,他們是在逆天而行。
如果一直被擺布,一直被安排,他為了活下去的努力,到底是不是白費了?
就在他糾結的适合,突然門開了。
樓青晏被吓了一跳。
陸預快步走進來:“你醒了!”
樓青晏有些心虛地點點頭,裝作虛弱的樣子,靠在床背上。
陸預十分欣喜地走近他,坐在窗沿上,一把握住他的雙手。
他似乎太過興奮與開心了,以至于沒注意到樓青晏的不對勁。
“朕,找到天鷹符了。”
樓青晏聽到這個詞,背後一陣發涼。
陸預握住他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有了天鷹符,誰也不能對朕的皇位指手畫腳了。待朕處理完國內的一切事務,安定下來,就能将你推到臺前。”
樓青晏迎合着他,笑着點點頭。
陸預突然擡頭,盯住樓青晏的眼睛,神情嚴肅。
“怎麽了?”樓青晏有些不解地歪頭問。
“你真的願意嗎?”陸預一本正經地問,“以這樣的身份活下去。”
樓青晏心口一跳。
他的未來,只有深宮或死亡兩條路。
他選擇了深宮,卻沒問過自己內心裏到底樂意嗎?
他一直以為,陸預在強取豪奪,沒想到他會這樣詢問。
“我不願意有用嗎?”他苦笑,“我的命在陛下手裏。”
“不。”陸預面色嚴肅,“只要不危害夏國,改過自新,朕會尊重師兄的意見……除非師兄仍然別有圖謀。”
別有圖謀的樓青晏眼皮一跳,為了掩飾自己的慌張,他主動抓住陸預的胳膊,湊了過去。
“師兄,你……”陸預有些奇怪于他的主動。
樓青晏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封住了他的唇。
陸預的眼睛睜大了。很快,他知道了,這或許就是樓青晏回答的方式。
暖流在片刻間湧上了他的全身,連眼睛都不由得眯了起來。
陸預主動抱住了他,右手托住了他的後腦勺,手指埋在發絲之間。
“師兄,我愛你。”
在換氣的空檔,他在樓青晏耳邊輕聲說。
樓青晏卻沒說一句話,迫不及待地繼續堵上他的唇。
他的心跳得太亂了,連一句正常平穩的話都說不出來。
或許是因為他內心是不願意的,但無法理直氣壯地對陸預說“我能讓你信任,別無所圖,但我不願意當你的床上之臣,我會盡力輔佐你”;也或許是因為,他以為自己是不願意的,無法主動說“願意”,但卻有些隐秘而晦暗的心思,用行動掩蓋,讓陸預以為他是願意的,一步步走入抗拒而誘人的陷阱。
更多的是,他抱有太多心思,心虛愧疚,當不起這聲“我愛你”。
樓青晏啊樓青晏,你這一輩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怎麽連個謊都舍不得撒?
系統:【抱歉我叕掉線了,結果一上線就看到你這樣。你是不是徹底彎了?】
樓青晏:【幹嘛。】
系統:【你早點打發陸預多好,結果吻得這麽入神,差點錯過時間。】
樓青晏老臉一紅:【……閉嘴,我要趕路。】
他又換上了村婦的裝扮,從窗戶翻了出去。
老人和他說了酉時,一刻鐘之內他不到,天鷹符就會被陸預拿走。
而他好不容易将陸預打發走,換好衣服就已經酉時了。
樓青晏腳下步伐倉促而慌亂,頭腦裏一片混沌。
系統:【你還在抵抗什麽?你都準備截下天鷹符了,根據推算結果,一定會遇到畫面裏的場景。】
樓青晏:【我沒抵抗。那天一定會來,我幫自己找一點機會演練演練不行啊?】
系統沉默了很久,才蹦出一句:【其實……陸預應該會對你挺好的。】
不久前溫熱的觸感似乎還在唇畔上,樓青晏的神情有些恍惚。
系統:【哇!你不會是因為期待第一種結局所以決定來截天鷹符的吧?】
樓青晏:【你閉嘴!】
系統:【你心虛!不然你一定會直接把我屏蔽掉了。】
樓青晏屏蔽了它。
他氣喘籲籲地到石房的時候,屋子裏沒人。
“應該還來得即。還不到酉時一刻。”他徑直穿過房子來到後院。
老人不在,但是後院的情況一目了然。
一個與環境格格不入的青銅巨鼎發着幽幽寒光,巨鼎內部是實心的,此時正中間的機關打開了,中間彈起了一塊手掌大小的金屬鐵牌,發着異常奇特的光芒。
樓青晏松了口氣,走上前,摸上了天鷹符。
突然,一個機械聲在耳邊響起。
【出現意外偏轉,劇情線發生嚴重偏折!】
樓青晏皺起眉頭。
他來截天鷹符,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嗎?
忽然,沒有任何征兆,天空下起了瓢潑大雨。
樓青晏哭笑不得,這就是巨大偏折了嗎?
他将天鷹符從青銅鼎上取下,塞入自己的衣襟。
大雨将他從頭到腳淋濕了,但這并不要緊,他的身子還沒虛到這個程度。
想着,他轉身就要走。
轉身的一瞬間,他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了。
陸預站在後院口,眼神晦暗。
樓青晏不由得後退了一步,撞到了青銅大鼎上。
他現在的樣子着實狼狽,穿着村婦的衣服,臉上的妝容被大雨糊成一團,彩色的雨水滴滴答答地沿着下颚線滴到地上。
“你……”他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他好像知道劇情的強烈偏折是什麽了。
他趕在陸預之前出發,的确快他一步拿了天鷹符。
但被撞上了。
【滴!根據分析,按照“沒有截下天鷹符”啓動劇情。】
樓青晏像是被浸入了冰水,渾身動彈不得。
他好久沒有見到這樣的陸預了。
自從他主動接觸陸預、服軟了之後,陸預在他面前就像個軟綿綿的小娃娃;但他知道,陸預骨子裏,是個占有欲極強的霸主。
他不負陸預,陸預就用最柔軟的一面對他;他若負陸預……
就要面對他內裏流露的怒火。
樓青晏仿佛又感受到,當時天牢裏陸預流露出來的危險氣息。
陸預渾身也濕了。頭發被雨水打成濕漉漉的,一縷縷貼在臉上。
他低着頭,眼神暗得仿佛深淵,隐藏着地獄深處惡鬼。
潮濕的空氣裏布滿了極為恐怖的氣息。
陸預慢慢擡起頭,眼睛裏沒有光。
“原來,你一直在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