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萬籁俱寂中馬蹄奔騰。

這支秘法部隊在先帝駕崩之後首次重新現世。

所有将士身着藏藍色的鬥篷, 帽檐寬大将他們的臉都遮擋在陰影之中。鐵騎之下, 踏平生機,踏平罪惡, 踏平一切阻擋在王座之前的暗影。馬匹急促的呼吸聲和鐵蹄踏在凍土上的轟鳴是這一支利箭在黑暗中穿行的唯一聲息。

沒有火把, 沒有停息。他們仿佛有天然的引路燈,指引他們一路向前,向着目标全力前行。

很快,京城的城牆出現在眼前。

剛才聚集在一起、仿佛凝聚之劍的秘法部隊如一條河流遇到分岔, 自動而流暢地分開,沿着城牆分為幾股,并未進入京城。

陸預和暗衛領着一小簇秘法部隊士兵繞過大半個京城, 從另一邊入城。城門只開了一小半,他們進城門之後就下馬緩行,将聲響壓到最低。

樓青晏從召喚狀态退出, 跟在他們身後,下馬之後在原地粗喘了一會兒氣,牽着馬跟上大部隊。

他發覺,十一在暗中打量自己。

不過十一并沒有表現得很明顯,只是瞥了眼他, 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到隊伍的前面。

缰繩被樓青晏在手心裏攢緊。他深吸了一口氣, 盯着前方陸預被簇擁着的背影, 擡起了自己的腳。

突然, 他眼神一凜, 轉頭看向身後慢慢關上的城門。

城門外好像有動靜。

但随着城門合上, 樓青晏沒法看第二眼,那種不安的預感也只能藏進自己的肚子裏。

從城門到宮門,以他們這樣的速度大概要兩刻鐘,雖然有宵禁,但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一行人直接進入了城門旁的一處客棧,從後門進了客棧,安置下來。

這家客棧是皇商的資産,此時裏面沒有一個客人,而僅有的掌櫃也是陸預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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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休息,輪流值守,明日早市開後裝作商販散去。暗衛在天亮前與朕先行入宮。”

所有人領命。

為了能釣出燕王這條魚,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盡量避免打草驚蛇,将這樣一支軍隊和一整支暗衛化整為零,分散地運入京城。

他們是第一批,而隐藏在城外的那些秘法部隊士兵将在之後的三天裏面分為十幾波,陸預與他們今日一樣進入京城。

在場的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和暗衛,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全部散到自己的位置去了。

掌櫃為陸預領路,将三層最大的客房留給他。

樓青晏則和暗衛一起分到了一間二樓的房間。

下了山之後,這支隊伍裏就充滿了肅穆的氣氛,就連散去休息都如同機械一樣有秩序。

夜晚十分安靜,靜得連窗外的風聲都能隔着窗戶聽得一清二楚。

十一在山上的時候對他說,如果樓青晏決定要走,他可以在入宮前幫樓青晏。而如果在入宮前,樓青晏都沒有給他答案,那麽下一次樓青晏如果再做出和之前一樣無法解釋、心懷鬼胎的事情,十一将冒着被陸預殺頭的危險,拼了命就地解決他。

當時,在山上,樓青晏對十一說,他會考慮的。

直到他們進入京城前,樓青晏都沒有給出十一答案。

樓青晏知道,在這間客棧的暗衛護送陸預回宮之前,自己必須給出答案。

心裏既有了回答,樓青晏也知道該做什麽。

醜時,除去輪值的暗衛所有人都入睡了,樓青晏推開門,走出自己的房間。

他走到走廊的盡頭,找到十一的房間,擡手就要敲門,手卻在半空中頓住了。

樓青晏轉過頭,看着一邊的樓梯,眼神不由得往上瞟。

陸預住在三樓。

砰——

眼前的門開了,十一冷冰冰地看着樓青晏,而後者還維持着将要敲門的姿勢。

“為何不直接進來?”

樓青晏收回手,低下頭輕笑了聲。

十一的眼神銳利,直戳戳地紮在樓青晏身上:“你笑什麽?”

“別緊張,我來是想告訴你,我願意離開。”

十一的眼神這才緩和下來。

樓青晏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轉頭看向通往三樓的樓梯:“我最後見他一面吧。”

“既然下了決心,就不要拖泥帶水。不然只會讓自己後悔。”

“我知道,”樓青晏笑了,“但我們前往秘法部隊之前我還和陛下說,我會為他戰鬥。這樣不告而別,會讓以前說的都化為粉末。你放心,我不會給他留下我的機會。”

十一閉上嘴,眼睛也瞥向了樓梯,久久沒有說話。

樓青晏當他同意了:“一刻鐘之後,客棧外等。這裏值班的暗衛就交給你打理了。”

說完,他踏上了樓梯,走到陸預門前。

陸預門前的暗衛見他來了,只是看了一眼,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別過頭去。

樓青晏悄悄地拉開門。房間內燭火被熄了一半,剩下邊臺上的兩支蠟燭還燃着,光暈在室內搖曳,看不清楚室內。

樓青晏踏入室內,合上門,慢慢走到陸預床前,床前的帷幔被拉下了,看不清裏面。

一切安靜無聲。

他睡着了?

樓青晏有些遺憾地眯起眼睛,看來最後的道別都說不了了。希望他不會把自己啓程前的話也當做謊言就好。

“你來找朕有何事?”

樓青晏連忙回頭,這才發現陸預貼着窗站,藏在角落的陰影裏。

“為何這樣站?”

陸預對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用手指了指窗外。

樓青晏皺起眉頭,窗外有何事?

窗外影影綽綽,有幾個人沿着牆角走,明顯是練武之人。他們像是在繞着這家客棧,觀察什麽。

這是他們的人,和之前說的一樣化整為零進入京城嗎?

不對,他們的體态身形不像秘法部隊的士兵,沒有他們的肅殺之氣,也不像他們一樣脊背挺直,動作迅捷,反而如同那些行見不得之事的殺手,渾身透着從陰溝裏爬出來的氣質。

“這些是……”

樓青晏想要開口,突然,陸預一把捂住他嘴,将他拖到自己身前,拖離窗戶的範圍。

陸預的聲音低如蚊聲,低沉地在他耳邊說:“今天晚上要秘密進城的,不止我們。”

“還有榮國的輕騎。”樓青晏同樣低聲說。

老太傅死後,榮國皇帝大怒,大軍壓境。夏國與之周旋,才暫時緩解了榮國的怒火,拖延戰争的開始,但他們答應榮國,允許榮國派一支“能完全保護榮國使臣”的輕騎進入夏國京城。

輕騎原定在天亮後到達,而這支輕騎裏面混入一些“殺手”和“刺客”,在暗中攪亂夏國京城的水,那會讓陸預更加被動。

而他們看到的這幾個,恐怕就是混在輕騎中的暗殺之人,他們早于輕騎大部隊進城,目的就是要脫離夏國的監控。

樓青晏輕聲說:“看樣子,他們應該撞見我們進城了。你要做掉他們?暗衛已經包抄過去了”

陸預輕聲嗯了下,算是肯定他的推測。

突然,他低頭問:“這個時間來找朕做什麽?”

他們現在貼得很近,陸預将他拖到自己身前,他的前胸貼着樓青晏的後背,呼出的氣吹動樓青晏鬓角散下的碎發還有他的耳垂。

樓青晏和他差不多高,卻比他削瘦不少,身上沒有學武之人該有的肌肉,靠在陸預胸前仿佛可以被完全包裹住。

他的眼神亂飄,輕咳了聲:“我是來和你道謝的。”

“道謝?你這個點來道謝?”陸預發出疑問。

忽然,一陣劍意破空而來,将他的疑問塞回了喉嚨裏。

陸預及時側身,推開樓青晏。

一瞬間,他像是被激怒的獅子,渾身的鬃毛立起來,眼睛眯成一條透着兇險氣息的縫。

劍意産生的一剎那,整座客棧的暗衛傾出。屋外在窺探的殺手被他們團團圍住,開始了巷戰!

“不對,剛才那劍不是窗外的殺手放的!”

樓青晏起身。

陸預一把抽出佩劍:“但和窗外那些雜碎是一夥的。”

有誰會腦子抽風來刺殺陸預?

他不是在深宮裏長大的,而是在戰場上拼殺出來的皇帝。

且不說他身邊多少暗衛,光是本身的實力,能傷到他的人整個大陸寥寥無幾。

窗外的行動非常迅捷。陸預的暗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很快就無聲無息地解決了這些在暗中窺伺的人 。但剛才放出一劍的人卻仿佛銷聲匿跡了,再也沒有出現。

樓青晏在頭腦中調出了輔助面板,上面将那劍的主人明明白白地透露了出來。

“餘風,上三天極品,榮國大混元首席大弟子,劍道陰狠毒辣,擅長暗器。”

上三天極品也是不同的。像陸預,走的是正統的派別,一招一式真氣雄厚;而這名劍客走的是偏鋒,在黑夜中暗殺的本事比一對一要強不少。這樣敵在暗、我在明的情況下,他明顯具有不少優勢。

陸預在短暫思考後也猜出了來者的身份:“大混元的弟子。”

樓青晏心裏打出了一個複雜的結。

他明明只是想來看陸預一眼就走。怎麽就這樣被拉入戰場了?

咚咚咚——

暗衛推開門來報:“陛下,外面鬼祟的小人都已制服,請陛下……”

一個血洞在他額頭蹦出!

暗衛瞪着眼睛,在陸預和樓青晏的面前就這樣倒在了地上!

兩人憤怒地朝窗外看。暗衛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對着窗,而外面的人在他進來的時候就從窗外抛出暗器!

這是在向他們示威,而他們都沒發現那人的位置。

樓青晏突然耳朵一動,有聲音!

“他跑到我們的屋檐上了。”他臉色不好看。

突然,陸預猛地揮出一道劍氣!

包含上三天極品真氣的劍氣仿佛可以沖破雲霄,之間貫穿了客棧的屋頂!

瓦礫橫飛,摧枯拉朽。

從屋頂破出的那個洞可以直接看到漆黑的天空。一片衣角劃過洞口。

他應該剛才就在陸預出劍的位置,只不過身法快,躲過了陸預的劍。

一個男聲帶着幸災樂禍:“呀呀呀,皇帝呀,都說了你們這樣金貴的人,別從人群中探出頭來。你瞧,只不過這幾個暗衛,能擋得住我嗎?”

一部分暗衛在客棧外抓捕,而其他還在客棧內的暗衛聽上去都已經遭遇了不幸。

“十一呢?”陸預的從牙縫中吐出幾個字。

樓青晏一愣。十一說會在客棧外等他,那事情發生的時候,應該會第一時間就近捉捕外面的殺手。

真正的殺手只有餘風一個,其他的不過調虎離山的誘餌。

咻——

樓青晏一個側身,躲過了飛來的暗器。

餘風的聲音再次響起:“哈哈,我還以為要蟄伏很久呢,沒想到一進城就有這麽大的收獲。”

陸預的眼神陰恻恻的,仿佛裏面有一只被束縛的猛獸要撲出來。

樓青晏讀懂了他的眼神。

餘風明顯是在耍他們。陸預的憤怒不僅來自于餘風的挑釁,更來自于這個計劃的秘密性會被餘風破壞。

他們不僅要躲過刺殺,而且必須殺死餘風!不然陸預秘密調部隊入城的消息就會走漏,兩國和燕王勾結的聯軍也會調動本身幾倍的兵力,陸預就無法在大決戰中将燕王連根拔起了!

陸預抽身而上,劍意如虹!

瓦礫破碎的聲音和木梁斷裂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劍刃掠過的地方,一切秩序和堅硬化為齑粉和破碎。

樓青晏沒有看清楚,陸預是否有刺中他。

餘風的聲音還很猖狂:“別亂砍一通啊,你這樣是跟不到我的。”

雖然他的挑釁還是很欠扁,但從語氣來聽,明顯沒有之前有底氣。他應該有受傷。

陸預眼睛線條淩厲,冷哼了一聲,劍在手上一轉,往他們身後看不到的地方,向上一刺!

一聲悶哼。

突然,就在陸預要飛身上屋檐的時候,頭頂的瓦片瞬間皲裂!

陸預眼神一凝!

不止一人!

而且對方也是上三天。

陸預眼底的怒火和破釜沉舟的殺意毫不保留地散發了出來。

咻——咻——

餘風趁着另一名殺手替他遮掩的時候改換了位置,從屋頂破開的洞口放出了暗器!

陸預回身一轉,劍鋒挑落暗器。

就在此時,另一名上三天強者踏破瓦片落進室內!他正好落在陸預的背後,被暗器分神的陸預一下轉不過身來!

“去死吧!”

刀起,血色四溢。

屋內在這剎那被陰冷的氣息籠罩。

“交給我吧。”

陸預的眼神凝在他的身上。

樓青晏的臉上爬滿了黑色的紋路,像是另一種面具,将他的喜悲都隐藏在詭麗的符號之後。

布滿花紋的長刀上,鮮紅的血從鋒利的刀刃下流下,彙聚在刀尖,一滴一滴落在幹淨的地板上。

跳入屋內的殺手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雙眼瞪大,一動不動。

幾息之後,他的脖子上憑空出現了一道血痕,鮮血噴濺而出!

樓青晏一把拉開陸預,讓他避免被血噴淋滿頭。

撲通一聲。屋內上三天的殺手臉朝地地栽了下去,沒有生氣。

陸預盯着樓青晏,喉口發緊:“你現在……召喚伏矢如此之快?”

樓青晏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的眼睛在笑的時候眯成了好看的細長形狀,像是新月一樣,帶着柔和卻明亮的光亮。

“噓,”樓青晏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其實,今天晚上我不止來道謝,還是來道別的。”

“道別?”

陸預臉上的表情比剛才知道有兩名殺手時還難看。

突然,樓梯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是以十一為首的高級暗衛來護駕了!

屋頂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餘風要跑!

陸預一下緊張起來,想要抽身而上!

千萬不能讓餘風活着回去,将今天晚上看到的事情告訴別人!

然而,在他動身之前,樓青晏就跳出窗外,抽身上去了。動作缥缈而靈動,像是不被拘束的精魂,眨眼間就不見了。

等陸預上到屋頂的時候,樓青晏背着手,站在黑天之下,微弱的月光灑在他身上,讓一襲白衣在夜風中被吹動。

樓青晏聽到他上來的動靜,慢慢轉過身。

他這一轉身,露出了身後的東西。

一個魁梧的男子像是失了魂的提線木偶,跪在屋頂上。

樓青晏向陸預走了一步。跪在屋頂上的餘風像是失去了最後的支撐點,砸了下去,沿着傾斜的屋頂滾到邊緣,然後怦然下墜。

屋頂上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烏雲太多了,多得遮住給陸預看一眼樓青晏表情的月光。

樓青晏提着刀,走到陸預面前。他的身形依然瘦削,回到了入皇宮前的樣子,每一寸皮肉上都不見一點拖累的多餘,潔白的皮膚緊繃在勻稱的肌肉和精致的骨相上。

召喚後的樓青晏和平日裏相差很多,但他現在的表情卻帶着往日的生氣和活力,像是在某一個平常的下午,走進承明殿問陸預是否要一起用晚膳一樣。

陸預心裏噴湧出一種隐秘卻存在良久的猜測,盯着樓青晏的眼睛:“你說的道謝和道別是什麽意思?”

樓青晏走近他:“道謝,是謝你這段時日來的照顧,謝你對我的感情,謝你為了我扛起外面的一切。”

“道別,是要告訴你。我已經都明白了,也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了。”

陸預像是失控了似的,一把拉過他,将這尊冒着寒氣、魔頭似的美人擁了進來:“朕不允許!”

“陸預,我想饒了你,我的刀鋒永遠指向王座,如果有一天我的刀架在你的脖子上,我希望你能有反插我一刀的決絕。”樓青晏沒有動,任由他拉着,笑聲更明顯了,“也請你饒過我,給我将刀鋒正對你的堅定,給我為了活下去而奮力向前的勇氣。”

一股陰寒的力量像蝕骨的黃泉小鬼,從陸預的腳底爬上他的腿、身子,攫住他的喉嚨,讓他眼睛裏的血絲向即将爆裂更進一步。

這是只屬于樓青晏的真氣,不被腳鐐壓制的真氣。

陸預在他的力量下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樓青晏在自己的唇上啄了口。

“你替我扛下罪名;今天晚上,我替你解決了麻煩。算是兩清了,我也能不背負愧疚,安心離開了。”

陸預的瞳孔緊縮。

樓青晏臉上的黑紋如潮水般褪去,恢複了往日的白淨溫和。

他對陸預露出了最後的微笑,然後向後倒去!

“不!”

血流在一瞬間沖破阻礙,湧上陸預的喉嚨。他猛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樓青晏。

指尖錯過。

重力将樓青晏帶離他眼前。

陸預瘋了似的跑過去,向下看。

沒有人,沒有屍體,空無一物。

他就這樣離開了。

“這是戶籍文書。還有一處院子,地契完備,不大,要住的話足夠,要出手也容易。還有些散銀和首飾,這些畢竟都瞞着陛下準備,數量不足。”

十一站在櫃臺後面,就像個普通的掌櫃,平平無奇的臉被多日未修理的胡須掩蓋。

櫃臺的年輕人一身黑衣,帶着帷帽,看不清臉。他從十一手上接過包裹,轉身就走。

“謝了。”

“昨天晚上,多謝。”十一在他消失之前說。

年輕人沒有回頭,揮了揮手,消失在人群中。

十一站在櫃臺後,被胡須掩蓋的臉上表情未明,眼裏卻透出了複雜的情緒。最後,他嘆了聲氣,搖搖頭。

年輕人在告別後幾次擠入人群,躲過街上好幾雙探查的眼睛,最後進入一條小巷。

小巷子裏,一輛馬車停得穩當,沒有車夫。

聽到腳步聲,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一個姑娘探出頭來,正是林雪和!

“樓公子,哦不,樓老板,一切都收拾妥當了。”

樓青晏坐進馬車,撩起皂紗露出了臉。他整個人的狀态有了脫胎換骨的轉變。

他脫離了那種負罪感的依賴,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狀态,獨立、如履薄冰。在兩個月在新環境中的迷失之後,一直以來在逃避的操心和負累重新加到了身上。

薄唇沒有血色,眼睛卻放出精光。

他接過林雪和遞過來的文件,翻看了一會兒,确認無誤。

“原先的産業都折現了。如您所料,他們給的銀子都是新的,上面有标號。我拿到銀子,還沒捂熱,就盤下燕王打算割掉的釀酒坊産業,将酒賤賣了,賣的錢找人将釀造用的糧食都轉運了出去。運送的隊伍明日會離開京城,前往您指定的地點。”

樓青晏點點頭。

林雪和打量他的臉色:“老板,我們要去幹什麽?”

“去見一些人,開始一段新的故事。”樓青晏将紙折好,塞進懷裏,“你就這樣跟着我,不怕把你賣了?”

林雪和僞裝的谄媚一掃而空,不帶好氣地說:“解藥在你手裏,我能怎麽辦?本身就是孤兒,四海為家,好不容易以為自己能安穩下來,結果還要被你這樣拖來拖去使喚。”

樓青晏哈哈一笑:“很快又能安穩下來的。不過……既然你都說我特會使喚你,那就去駕車吧。”

“啊?你讓我一個女子駕車?”

“不然呢?老板駕車嗎?”

林雪和罵罵咧咧地一把拿過自己的帷帽,鑽出馬車,坐上車夫的位置。

車輪滾滾,碾過塵土。

馬車剛出巷子的時候,人群突然發生了騷動。

“是榮國的軍隊!”

“該死的榮國佬!”

“滾出夏國!”

老百姓的憤恨中,一支輕騎踏着輕快的馬蹄聲走進城門,在百姓夾道怒罵間擠開一條路。

樓青晏的馬車停在小巷口,安靜而低調。

離他幾個身位外,這支輕騎嚣張而過,沒有一個人分一點主意到他身上。

樓青晏從窗口望出去,看着榮國的輕騎踏入夏國的京城,慢慢走遠。

丹鳳眼眯了起來,神思複雜。

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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