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三日後, 一紙文書驚天下。
夏國現任皇帝并非正統, 他并未擁有天鷹符。
翌日, 榮國和月國要求面質。兩國聯合的使臣團出發,為了防止“使臣客死他鄉”的事件重演, 使臣團被軍隊護送。
大軍壓境。
走勢與原著一模一樣。
而陸預作為原著男主,将遇到原著中的一個大轉折和高潮。
然而, 這些與樓青晏沒有半點關系。
現在的樓青晏正忙得不可開交。
林雪和帶來的糧食,徐峰越帶來的舊部,還有那些追随伏矢的純血。
這些人組成了樓青晏最初的勢力。
而樓青晏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 他得喂飽這六七百張嘴。
勢力是在純血們自立的門派基礎上建立的。
樓青晏本以為門派總有些營收的手段, 誰知道純血們一直在吃老本。
他們從秘法部隊帶出來的錢財和糧食的确很充沛, 但往外擴充那是絕對不夠的。他們沒有工匠,沒有馬匹, 沒有任何生産工具和資料。
樓青晏的野心不小。
他重組勢力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為他們打開營收的第一條渠道,賺第一桶金招攬工匠、囤積生産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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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外面的形式如弦上弓, 所有人都知道天下将亂。趁火打劫的,投機倒把的,比比皆是。江湖規矩走在替代法律的道路上。今日是這個寨頭屠了那個寨頭,明日又是另一位好漢拿了寨主的項上人頭。
夏國的軍隊主力都在前線。與榮國接壤和與月國接壤的兩條邊境線都吃緊。
這樣的情況下,要維護國內的安穩談何容易
根本沒有商隊敢像往常那樣上路。只有那些實力雄厚的大商行,高薪聘請江湖各大門派押镖, 這才讓夏國境內的物價沒有沖上天去。即便如此, 物價也到了尋常老百姓無法接受的程度。
沒有貨源, 還要擔心一路的劫匪。現在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時候。
樓青晏看了看自己手下的人。
難道他們發家的第一桶金就是押镖?
他看了眼純血們, 立刻打消了自己的主意。
純血身上的氣質和秘法部隊同出一轍,肅殺、冷冽、不近人情,仿佛殺戮機器。
一支從來沒人見過的殺戮部隊橫空出世,先不談會不會有大商行相信他們不會黑吃黑,光是傳出消息來就能讓陸預知道樓青晏的藏身之處。
在這樣的亂世,活命已是難事,不用說立業了。然而,一個消息讓樓青晏眼睛放出了光。
陸預下令,全國啓動戰時狀态,一切律法從嚴,一切保障前線和百姓最低生活所需。任何匪徒,一旦被抓,直接判死刑的可能性比進大牢的可能性要高上不少。
情況一下就被壓了下來。但畢竟官府力量有限,要維|穩并非旨意就可以。
因此,各地官府出了個通緝榜,高價懸賞維|穩。而任何江湖人士只要參與維|穩,都将獲得不菲的獎金,如果願意甚至可以編入官兵,換一身有面子的皮穿穿。
樓青晏下了山一趟,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張寫着密密麻麻名字的紙。
純血們在命令下聚集在山口。
樓青晏脫下頭上的帷帽,兩指夾着那張薄薄的宣紙。
“亂世中,各有各的活法。我不想發國難財,但既然官府願意出這筆錢,倒也卻之不恭。”
他咧開了笑容:“各位,從懸賞價高的開始吧。”
相信,等陸預度過這個困難點,他也能賺滿第一桶金。
三日後。
“陛下,一切都安置好了。”
“好。将城防減弱,等着他們上鈎吧。”
李聞領旨退下。
門外候着的刑部尚書進入養心殿,作揖。
“陛下,今日各地彙報上來的罪案相較于前幾日已明顯下降。梁州和荊州的商道已穩定暢通。”
陸預點點頭:“朕知道了。”
刑部尚書有些猶豫,躊躇了兩息,開口:“之前引起軒然大波的劫軍案、糧草失竊案,匪徒已剿滅,主謀均已落網。為了以儆效尤、震懾罪犯流民,臣以為早日當衆處刑為好。”
“這些事情你自行處理吧。”陸預放下手裏的軍情奏章,“這些将目标放到官糧上的案子情況最為惡劣,能快速偵破、震懾四方,那是最好的。你做的不錯。”
“謝陛下。不過……”刑部尚書緩了口氣,繼續說,“這些案子的犯人都很狡猾,之前久久未有消息,突然一夜之間傳來了捷報。有人在差不多的時間來領的賞,臣恐怕這背後有人。這幾個案子的懸賞總額加起來相當于一個大型商行一季的流水了。”
“查了嗎?”
刑部尚書頭低得很下,普通跪到地上:“并未查明。臣無能。”
陸預的手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麽,眯起眼睛。
布滿猩紅血色的眼睛裏閃過複雜的思緒。
“起來吧。既然他們沒有違法,那就不用過多疑慮。重點不能錯。”
樓青晏負手立于山頭,看着眼下的一整個營地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幾日前還耀武揚威殺人丈夫、奪人|妻女的惡徒,如今在火光中發出凄慘的尖叫。
“樓大人,主犯抓來了。”
穿着紫衣的人壓着一個滿臉驚恐的大漢走過來。
樓青晏拉了拉帽檐:“喬裝打扮一下,去官府領賞吧。”
“我們下一個目标是……”
“這是最後一單了,”樓青晏的臉隐于皂紗內,看不清表情,“官府的人已經被驚動了。見好就收。荊州的商道通了,我們有很多其他生意可做。”
“是。”
紫衣人壓着惡徒正要走,那名惡徒突然瘋狂地掙紮了起來。
紫衣人臉色未變,手上力道加重。咔嚓一聲,那名惡徒兩條手臂被反折過來,因為疼痛,他摔倒,下半身直接拖到了地上。
紫衣人沒有表情,拖着他就要走,突然,那名大漢尖叫了起來:“不,不要把我交出去。大人饒命!”
沒人理他。
突然,那人喊了聲:“我知道,我知道榮國的後手!大人拿消息去換賞金,比拿我去換賞金要多的多啊!大人!”
紫衣人停下來,轉頭看樓青晏的指示。
樓青晏輕聲說:“他們有什麽後手,我還不清楚嗎?”
那名惡徒臉色一下變了。
“不,不,大人,這确切是件大事!我們那日躲在梁州邊境的山裏,撞上了一夥人!他們抓了一個大人物身邊的暗衛,逼那個暗衛說了秘密!”
樓青晏一把撩起皂紗,盯住他:“你說什麽?”
“我,我真的聽得很清楚,他們裏面有巫師,給那個被抓的人下了咒,要讓那個暗衛畫什麽東西。”
樓青晏的眼角沉了下來,嘴角帶着生冷的情緒,似乎下一秒就會從一臉冰霜中迸發出怒火。
原著裏并沒有什麽暗衛被捕的事情,但這件事發生的太蹊跷。
難道和之前一樣,大決戰因為樓青晏而發生了劇情偏轉?
惡徒見他有反應,連忙求饒:“大人,我說的都是真的啊。”
“你還知道什麽?”
惡徒一愣:“就,就說的那些。”
樓青晏放下皂紗,像是恢複了平靜:“将他帶走吧。”
“是。”
惡徒恍惚地向四周張望:“不,不對,大人,不是說好放了我嗎?”
“我可沒答應。”
這時,在下方營地剿滅匪徒的紫衣人都上來了。
“樓公子,我們回山嗎?”
“不。”
樓青晏手上一揮,一把長刀憑空出現在了手上。
“我們有了新的生意。”
“回京城。”
夏武帝平康三年,冬末春初。
流言四起,外國使團入城,翌日清晨,城門破,軍隊入。
京城裏,家家大門緊閉。
屋檐上的薄雪還未完全消融,春日的風還沒從南天吹來,冬日裏的人光知道寒冷終将過去,卻不知道那一天究竟何時到來。漫天雲翳下的霜寒苦等不到暖風吹來的那天。
啼哭的小兒被父親緊緊捂住嘴巴。
“造反啦,變天啦。”
三年前,陸預就是這樣帶着軍隊入京逼宮的。
三年後,陸預坐在皇位上,他的兄長沿着他走過的路,鐵蹄從南城門踏到了皇宮。
宮門前沒有阻擋。
燕王與外國勾結,将自己的軍隊僞裝成來對質的使團。
此時,他一把将自己的僞裝除去,沖破宮門,到達殿前廣場。
主殿外,禁軍陳列,肅穆而威嚴。
燕王領隊踏入殿前廣場,身後士兵浩浩蕩蕩。
原著中的高潮,一觸即發!
燕王嚣張地笑:“你不要負隅頑抗了!月國和榮國都以知道,你無天鷹符,并非正統。如今,他們兩國的使者就在我身後,若你執意出手,他們就會發出信號。在城外的士兵看到信號就會快馬到前線,兩國的軍隊可就立刻發動了!”
陸預身着玄鐵盔甲,立于最中間的位置。因為近來的操勞,他的五官深陷,臉上線條鋒利,眼神似劍,銳利,不可阻擋。
他沉聲:“這就是你割地求來的?”
燕王身後,榮國的使者笑了:“陛下可別這麽說,我們只是善意相助而已。”
陸預的眼神落到了他身上,立馬紮得他閉緊嘴巴:“善意相助?因為認為朕并非正統?”
“正是。”榮國使者深吸一口氣,回道。
燕王一手執劍,指向陸預:“不要負隅頑抗了,沒有用的。”
陸預沒有理他,而是繼續問:“那,假如朕拿出了天鷹符,榮國又會以什麽名義起兵?”
榮國使者眼神亂飄:“說笑了,泱泱大榮,不會做那種師出無名的事情。”
“是嗎?”陸預放聲大笑。
猛然,他揮劍指向燕王。
一瞬間,密密麻麻的藏青色披甲騎兵從皇宮旁的步道湧出!
“這是,”燕王眼神一凝,“這是秘法部隊?”
他身後的使者臉色也都變了。
“不可能!怎麽可能?我派人去找過了,根本找不到的!”燕王一臉不可置信地盯着陸預。
藏青色騎兵,每人均單手執長戈,秩序井然,俨然冰冷的殺人機器。
他們列于禁軍旁,馬蹄聲停下的那一刻,萬物無聲,連呼吸聲都整齊劃一。
不管燕王他們再怎麽不想相信,他們都必須要承認。
這支部隊,就是先帝駕崩後再未現世的秘法部隊。
燕王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但他及時克制住了,一咬牙,揮手。
“事到如今,無路可退。”
他身後兩國的使者卻不是這麽想的,都不由得後退了。
陸預面無表情,目光穿過空曠的殿前廣場和冬末的寒冷,紮在燕王的身上。
“束手就擒吧。”
燕王像一頭被逼到盡頭的狼,狠狠盯着陸預:“上!!”
秘法部隊聽到他的聲音,早于他的士兵就沖了出去。
剎那間,鐵蹄如雷,勢不可擋地沖向燕王末路的掙紮。
“停!!天鷹符在此!!”
剎那間,秘法部隊的鐵蹄停了下來。所有戰士的長戈指向出聲的人。
陸預的眉頭皺了起來。
天鷹符在他手上,還有誰有天鷹符?
一個穿着長袍的人影從燕王部隊的馬匹間鑽了出來,走到燕王身邊,哈哈一笑。
陸預的瞳孔收縮。
方齡。
方齡把手上的東西遞給燕王,耳語了兩句。
燕王的表情在一瞬間走過了絕望到狂喜的跨越。
燕王将手上的東西高高舉起:“天鷹符在此。秘法部隊的各位高手,可千萬不要跟錯了人啊。”
“天鷹符在陛下手裏。你手上的是假的。”秘法部隊的長老沉聲。
燕王繼續說:“長老不妨仔細查看。”
長老出列,緩緩騎馬,走過去接來一看。
“一樣。”
陸預的瞳孔緊縮。
但長老沉聲開口:“但是陛下的天鷹符通過了山門。”
燕王繼續說:“長老,想必各位均知。天鷹符的樣子只有歷代皇帝和繼承大統的人知道,皇子在繼位前并不知道。既然如此,我為何能拿出天鷹符一樣的東西呢?”
長老沒說話。
燕王說:“也許這世上不止一塊可以通過山門的天鷹符。而陛下多年來藏而不發,如今才說自己有天鷹符,是否太緊迫了?真正繼承的大統的天鷹符是陛下的,還是我的?”
長老說:“你沒法證明你的天鷹符可以通過山門。”
燕王一拍大腿:“長老,要是改日,我必當證明,但現在的形勢您也明白。現在也說不清楚,要是您錯認了天鷹符,那罪過就大了。要不這樣,今日,秘法部隊不要插手,讓我們自行清算。”
陸預的手攥了起來。
燕王手上的天鷹符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他只要拿一塊長得一模一樣的東西來就可以了。長老只聽天鷹符的命令,他們并不關心皇室操戈,如此迷惑的局勢,他們無法辨別,既然無法做出完全準确的選擇,那就不做。他們最終只會選擇袖手旁觀。
但天鷹符的本體是絕密,方齡和燕王是怎麽知道的?
十一在他身後,聲音發着抖:“那日在山門下,樓公子拿出天鷹符的時候,暗衛都看見了。”
“有人叛變?”
十一咬牙:“客棧遇刺,有人遇難。如此想來,有人僞裝了遇難暗衛,将活人綁走了。”
陸預眼睛中的決絕越來越重。
果不其然,長老緩緩調轉馬頭,轉向陸預,簡單說了一句:“陛下。”
陸預知道他的意思。
胸有成竹的戰意被沖上頭頂的怒火掩蓋,喉口緊繃,血腥氣從他的喉管泛了上來。
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
三年前,他從黔南起兵的時候,就将自己的性命懸在了刀尖上。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他不再是那個挑戰者,而成為了別人眼中的巨龍。
他的身後也不再有一雙笑着注視自己的眼睛,孤身在千萬軍隊前,迎着血和刀光劍影。
但他仍是當年的雄獅。
他不再是那只剛成年、奮不顧身、純粹地拼命的雄獅,他有茂密的鬃毛、銳利的目光、成熟的爪牙,從時間的歲月中汲取力量,讓自己燃燒着當年的火焰,更加勇猛地撲向前。
陸預的劍指着燕王。
“諸位。”
“在!”
禁軍的吼聲直沖雲霄。
“燕王勾結外國,造反謀逆。”
“斬!”
戰火一觸即發!
兩國的使者正想暗搓搓地躲到後面,發出信號。
突然,一道純黑的刀光從天上射來,準确地砸到燕王手上的天鷹符上!
左右人在沖刺的前一秒定格不動了。
“天鷹符”上出現了一個洞。咔嚓一聲,整塊碎裂。
燕王的表情僵硬了。
陸預也愣住了。
但他認出了那道黑色刀光間的波動。
剛才閉成一條鋒利直線的嘴巴不由微張翕動。
這幾日,被軍務和現狀壓制的情感噴湧而出,讓他堅毅的目光裏閃過複雜而深刻的情緒。一股難以言喻的欣慰、憤怒、思念從丹田直通鼻腔。
一個聲音在他們的頭頂響起:“這天鷹符質量可真不怎麽樣。長老,這樣的劣等東西你都能認錯?”
長老這時一下回過神,面容冷峻,下令:“全體聽從陛下指令!”
“是!”
燕王從絕望中攀上轉折的高峰,再被人深深踢了下去,此時牽缰繩的手都失去了知覺。
一群穿着紫色衣服的人不知何時立于主殿頂。
所有人都穿着一模一樣的紫色道服,頭戴黑色的帷帽,看不出面容,秩序井然,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為首的那人也穿着紫色的道服,帶着黑色的帷帽,看不清面容。但他和身後嚴肅站着的人截然不同,肩膀半塌着,看上去漫不經心。
他的手上,一把布滿黑色花紋的刀垂着,刀光深寒,将他的氣勢毫無保留地擴散至整個殿前廣場。
系統突然翻出輔助面板。本來的兩種可能結局只剩下了一種。
三軍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