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場上的衆人對這群紫衣人都抱有十分的敵意。秘法部隊雖然在長老下令之後将矛頭指向燕王, 但是仍對這群來意不明的高手懷着十分的警惕。

只有陸預知道他是誰。

全部的矛盾情感随着旋渦, 被深深抽離,壓入陸預心底, 一邊拖着“陸預”向下墜去,另一邊卻強迫“皇帝”舉起劍,揮斥戰意,碾過一切質疑。

“來者何人?”燕王怒目圓瞪。

樓青晏拄着長刀,一副沒想出手的樣子:“我是誰不重要。你們陸家的事情, 自己歸自己解決吧。我沒興趣, 也不想知道。”

“那你來管什麽閑事!”

“我愛管閑事,要來就來, 要走就走,與你有關嗎?”樓青晏撥了撥帷帽,低頭說,“陛下呀, 我都不想和他廢話了, 你怎麽還不下令沖鋒呢?”

“你——”

下一秒,馬蹄奔踏, 怒吼沖天!

局勢向一邊傾倒!

月國和榮國的使者第一時間撤往了後面。

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們手上的信號彈仍被緊緊握着。

樓青晏的目光跨過整個殿前廣場鎖定在他們身上。

伏矢在他手中輕輕一揮。黑色的刀光混雜着真氣, 準确無誤地擊中了他們手上的信號彈。

信號彈砰的一聲爆炸開來, 後排士兵一下子人仰馬翻!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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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必須為自己的貪欲付出代價。

樓青晏拄着伏矢, 好整以暇地站在主殿之上, 望着下面的厮殺。

良宇, 樓青晏最親近的紫衣純血,站在樓青晏背後輕聲問:“樓公子,我們不用出手嗎?”

“不用。”

方齡制作假的天鷹符,為了能不讓長老看出端倪,一定選用上等的玄鐵,手感極沉,其他人企圖遠程破壞假的天鷹符不容易。但是伏矢不一樣,伏矢和天鷹符同出神鐵,破壞其他金屬可以稱得上摧枯拉朽。

樓青晏此次露面的目的,僅僅就是破壞假的天鷹符,破壞燕王和方齡的計劃而已。他并未想出手,直接參與。

良宇皺起眉頭:“可是公子,之前說的生意在何處?皇帝會付賞金嗎?”

樓青晏回頭,嘆了聲氣:“傻孩子,我們能在這個場合出場,刷個存在。這就是我們進賬的報酬。”

良宇還未明白,一頭霧水地看着樓青晏。

樓青晏:“燕王和皇帝在財政、軍事以及宗親的根基都很深,兩方都想拔除對方。這表面上只是兩支軍隊打架,但內裏有很多勢力糾纏。這趟水不是根基淺薄的我們能趟的,不用想着從中獲利。我這次來,想要的,不是插手站隊。”

樓青晏轉身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你們很快就能明白我的目的。”

“等等!”

下面的戰況很快就接近尾聲。陸預站在殿前廣場的中間,仰頭看向主殿上方的那群紫衣人,表情恐慌。

樓青晏并未停留,紫衣人紛紛騰空而起。

周圍的叛軍都被處理得差不多了,陸預深吸了一口氣,飛身而上。

他飛到主殿之上的時候,紫衣人都已經遠了,只剩下為首的樓青晏仍站在那裏,仿佛在等陸預。

陸預身上的盔甲沾着血,深邃的五官透過雲翳的幽光下格外立體。他的嘴抿成一條線,嘴角向下的弧度異常冷峻。

樓青晏搶在他之前開口:“我不是在等陛下。請陛下不要錯意了。”

多日來被政務壓抑的情感一下沖上喉口,一絲血腥氣泛了上來。陸預的指尖陷進了掌心,眼睛通紅。

“師兄,你到底要幹什麽?”

“一如陛下所見,我只不過是在追求自由勢力而已。”

“那你今天為何還出現?你終歸是……”

陸預的怒吼仿佛不能給樓青晏造成半點影響。

他清清嗓子,低下頭,黑紗下的臉露出笑容,打斷了陸預:“你都明白,我們不可能,不是嗎?”

陸預的話僵住了。

樓青晏走近:“我今天來,是出于自己的利益,陛下不要錯意了。而現在陛下和我還能說話,只不過是因為我有事情要轉告陛下。”

陸預死死盯着他,呼吸粗重。

樓青晏撩起帷帽的皂紗,露出了那張花紋斑駁的臉。

一如他消失的那天,詭麗而神秘,眼角還帶着狡猾的光。

他湊近陸預耳邊,輕笑了聲:“下次見面,把我當成敵人吧。”

陸預穩定下內心的波瀾,紅着眼睛轉頭看伏在自己耳邊的人:“你!”

他剛想伸手抓他,樓青晏卻像一陣風一樣,溜到了幾米之外。

“再見了,我的小師弟。”

一周後。

燕王亂黨給夏國造成的深重災難在陸預的鐵血政策下逐漸緩解。

他聯合月國和榮國大軍壓境的事情,在他死後被解決了。陸預派人“好生”将兩國的使者送到了邊境線。被吓破膽的使者讓兩邊的軍隊重新審視夏國皇帝的實力,最後選擇了退兵。

他第一次将自己隐藏已久的爪牙大白于天下。

任何以為夏國新皇是個為了大局能忍氣吞聲、任人魚肉的人,都付出了代價。

之後一系列的動作如風雷般果斷,完全不像之前那個容易妥協的皇帝會做的。

陸預和原著裏一樣,在此之後完全把持了國內的政務,沒有任何宗親和貴族敢對他指手畫腳。

他再也不用披着僞裝了。

這一周內,掃尾的事情讓他忙得恨不得長出十雙手、十對眼睛。朝內的大臣也換了血。而一直為陸預奔走的核心派和皇帝本人一樣,也是忙得腳不着地。

養心殿外排着一群等待彙報的大臣。

刑部尚書風風火火地進來,行禮禀報:“陛下,已經查清各地官員中與燕王有過書信往來的名單了。”

說着,将名單呈了上來。

陸預接過名單,點點頭。

刑部尚書突然開口:“陛下,之前有勢力多番領賞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

“查出了?”

“準确說,是他們自己說出來的。”刑部尚書看上去很迷惑,“他們自稱是一股叫做北星閣的勢力,對之前懸賞榜前十位的案子負責。”

這麽高調?

陸預的眉頭皺了起來。

刑部尚書看上去有些尴尬,清清嗓子:“陛下,他們還說了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且說。”

“他們說,他們接受一切委托,就連皇室做不到的事情,他們也能做到。”

陸預沉聲一哼:“如此嚣張?”

刑部尚書抹了抹汗:“這天下很多人都信了他們。因為,他們說燕王叛亂時,以己之力扭轉戰局的紫衣人,就是北星閣的人。”

砰。

陸預手上的奏章掉了桌上。

刑部尚書滿臉悲憤:“那一日紫衣人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北星閣這一出世,就備受各方的青睐。他們說,連國運都能扭轉,還有什麽事情辦不成?這些人極為狡猾,怎麽都抓不到。陛下,如此下去,又是一股威脅啊。”

原來,那一日他現世,打的是這個主意。

原來,陸預在樓青晏眼裏就是個工具人,用來打廣告的工具人。

陸預恍惚。

回過神來,樓青晏離去時的話還萦繞在耳畔,他不由得咬緊牙齒。

是我小看你了,師兄。

三年後。

“你這單子,我可不敢接。”

“唉,我可和你說。這是北星閣的貨,你要是不要我就找別人了啊。”

“北星閣?你怎麽不早說?費什麽勁吶,我都要了!”

自從夏國燕王叛亂被鎮壓後北星閣面世,他們成長為一支為整個大陸警惕的勢力。

他們出世的第一年,一條全新的貫通夏國和月國的商道問世。北星閣成為這條商道上絕對的霸主,任何商隊要走這條更快捷、更安全的商道,必須拜北星閣的把子。引起官府注意後,他們直接将商道管理權交給官府,結果一轉眼又開辟了比原來更加快捷的新商道。

他們出世的第二年,遍布夏國、月國和榮國的全新商路網被建立起來。與之同時産生的,還有北星閣的傳說。據說他們只接各種困難且稀奇古怪的委托,連皇帝都沒辦法的事情,找北星閣能解決。

第三年,三國軍隊對北星閣進行了圍剿。

然而,他們精心潛伏了兩年取得的情報卻不知為何出現了纰漏。等大軍集結,那一座重重武裝、豪華富麗的大本營裏面空空蕩蕩。第二天,北星閣新的基地堂而皇之地展現在世人面前,像是在打三國的臉。

最後,三國和北星閣秘密達成了協議,規定了北星閣的勢力範圍不涉及政治,不危害王權。北星閣非常樂意,他們的行事風格就是隐秘。

于是,這一支龐大卻隐秘、不為人知的強大勢力在大陸上紮下根來。

上至皇帝,下到三歲市井小兒,沒人不知道北星閣的名頭。

有人傳說,北星閣的閣主是大混元,所以三國都拿北星閣沒有辦法。

但沒人知道真假,因為傳說中的閣主從來不露面。

夏國京城。

陸預的身影隐藏在室內袅袅的檀煙後。

十一輕聲進入養心殿,行禮:“陛下,京城裏的人都知道了,北星閣閣主近日在京城。”

“他來京城作甚?”

“傳言是因為接了個委托。”

陸預冷哼一聲:“有什麽委托需要他個閣主親自出面?”

“坊間傳聞很多,但無人知曉。”

“無人知曉?你該知道吧?”陸預擡眼,比三年前更加成熟的臉上棱角分明,本該和煦的柳葉眼帶着上位者的銳利,“你本該和他很熟悉的,不是嗎,十一?”

十一冷汗都下來了。

當年樓青晏突然轉變性情,陸預左思右想,最後将目标鎖定在他身上。雖然陸預沒有明說,但他的種種行為都在告訴十一,他已經知道十一和樓青晏之間的溝通和交易了。

十一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陛下恕罪,臣的确去……見了他一面。”

“哦?怎麽說?”

“他說,這次來京城是因為其餘兩國皇室都委托北星閣不少事情,唯獨我國皇室從不聯系他。他作為北星閣閣主既疑惑又愧疚。”

“他拿朕平叛的事情裝點門面,還好意思說?”陸預突然立起身來,一拍桌子。

十一難以啓齒,話語幾乎是從他的牙縫裏蹦出來的。

“他說,北星閣的擴張離不開我國皇室的支持。如果您願找北星閣做生意,他願意看在當年和您,和您……和您多日耳鬓厮磨的份上,給您的委托價打個八折。”

空氣無比靜默。

香爐裏,香料在灼燒中發出嘶嘶的響聲。

風吹過,吹動桌上的宣紙,翻頁的聲音在如此安靜的室內仿佛轟鳴。

陸預突然笑了出來,将十一吓得不敢擡頭。

他慢慢從桌案後走了出來。

三年後的陸預身上褪去了當年的少年感和青澀,五官深邃,眼神銳利,不怒自威,多年來大權在握,渾身帶着上位者的氣息。

他聽到樓青晏的事情也不像當年那樣震驚、魂不守舍了。時間将感情沉澱下來,當不去翻動它的時候也許會以為它消逝了,然而,當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撩撥時間沉澱下的餘燼,才會發現焦土之下的火心仍然熾熱。

陸預慢慢走到十一面前,低頭看他:“你去替朕告訴他。”

“是。”十一忙不疊地回道。

陸預非常溫和地笑了。他好多年沒這樣笑過了,然而溫和無法掩蓋他這些年來積累下的威嚴,像是獅王發現了童年時垂涎的獵物,危險中透露出幾絲懷戀。

“你替朕告訴他,朕的确有委托找他,而且必須他這位閣主親自出馬。”

“太後替朕備好鳳冠好久了,常常記挂着,讓他替朕找個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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