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閣主, 我錯了!”

一瞬間, 門關上了。

樓青晏趁着陸預僵在自己胸前的時候一把推開他,在他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悄悄地将坐墊底下的那份文書反手塞進旁邊的墊子下。

陸預緩了好久才開口,聲音沙啞:“為何要這樣掩蓋朕的相貌?”

樓青晏眼睛瞪得直直的,半晌,慢慢說:“不然,你要怎麽解釋皇帝突然出現在巫相房間裏,兩人動作親密?”

陸預:“齊王是朕的弟弟,直接告訴他也沒事。”

樓青晏:“不行。”

陸預沒拘泥于這個問題。那股籠罩他全身的尴尬勁兒還沒褪下, 讓他很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 回到一開始的問題:“剛才墊子下面有什麽?”

樓青晏往他那邊做了做, 讓出位置,伸手到坐墊下,悄悄從袖子裏移出一張皺巴巴的空白宣紙:“清理坐墊的時候不小心夾了張紙而已。”

陸預有些不信地看了他一眼:“真的?”

“這有什麽可騙人的?我難不成會把重要的東西藏坐墊下面?”樓青晏挑眉。

說着, 他掀起那塊坐墊。

陸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探身過去,伸手檢查。

樓青晏臉上笑着, 心裏在打着鼓。剛才他只随便地把東西往旁邊的墊子底下一推。要是陸預心血來潮将旁邊的墊子一掀, 那他就真的完了。

陸預探身的時候正好整個人伏過樓青晏的胸前。樓青晏上身板得直直的,眼睛的餘光緊張地瞟向陸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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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預的手不經意劃過旁邊的坐墊……

突然,樓青晏握住他的手:“你看, 我就說沒什麽吧?”

陸預正想說話。

突然, 門又開了——

“閣主!你們好了吧!”

良宇第二次凍住了。

他身後的齊王也再次凍住了。

樓青晏再次下意識地用另一只手托住陸預的後腦勺, 将他的臉牢牢地按在自己胸前。而他自己側過臉,将面容藏好。

樓青晏:“……”

這一次,外面兩個人看到的情況和之前不同。第一次,是那個男人自己伸手的;而這一次,是樓青晏握住了這個男人的手,這只手緊靠着他的衣襟下擺。

樓青晏快瘋了:“你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敲門!”

良宇:“我以為你們已經好了……”

砰——

一個抱枕飛出,準确地砸中良宇的臉。

“這點時間就當我好了?你看不起誰呢!”

一刻鐘後,臉色僵硬的樓青晏走出房間:“齊王殿下,失禮了。”

他重新帶上了帷帽,将自己的尴尬藏在黑紗之下。

他沒有提到自己房間裏的另一個人,齊王也沒有問,只是用暧昧的眼神看向他。

他們心照不宣地将這件尴尬的事情翻篇了。

良宇替兩人上了茶就灰溜溜地到院子裏去罰馬步。

樓青晏清了清嗓子:“不知殿下為何而來?”

齊王收起臉上的暧昧神色,有些局促地捧着茶杯:“其實……本王今日前來,是為了封地的糧食問題。”

樓青晏心裏一咯噔。

齊王封地的糧食問題是原著最後大副本故事的□□。然而,為何這時的齊王會主動來找他?這是不是意味着,由于他的存在,整條劇情線都會産生意想不到的偏折?

齊王嘆了口氣:“年初的時候封地降水不足,有歉收的預兆。那時北星閣大肆囤積糧食,也該是預料到本王會遇到這樣的困難。不愧是閣主。”

樓青晏的眼睛眯了起來。

年初的時候降水不足,他那時候只是疑心今年年末即将開始原著中混戰,于是出手囤了糧食。

沒想到,齊王竟然能推測出幾個月前他屯糧的目的。

樓青晏抿了口茶:“瞞不過齊王殿下。齊地盛産糧食,如若收成不佳,将會讓夏國糧食價格産生動蕩。因此,臣在播種季節略有預測,提前囤了糧食,想要賺些差價。這都是一般商人的投資,還望殿下諒解。只不過沒想到今年的收成情況會這樣糟糕,臣這糧食囤的于心不安,這段日子也在想着同陛下一起穩價放倉,調運一些去殿下的封地,以解燃眉之急。”

齊王連忙起身作揖:“多謝閣主。”

“不必。殿下之禮,臣受之有愧。”樓青晏連忙扶他入座。

然而,齊王一沾凳子,又開始嘆氣了。

樓青晏皺起眉頭:“殿下,又有何事?”

齊王張口,像是難以開口。

樓青晏不急,靜靜地等着他。

終于,做好了心理準備,齊王說:“實不相瞞,本王前些日子收到了榮國的來信。他們願意暗中援助本王。”

樓青晏的瞳孔直接收緊了。

原著裏,齊王同意了這封來信,而且一直隐瞞不發。

此時,他竟然直接說了出來?!

樓青晏端茶杯的手有些不穩:“殿下,慎言。”

“本王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今日前來,也報了極大的勇氣。”齊王果斷地說,“一個月前,封地周邊突然有人出手屯糧,一時間将糧價擡到高位,但是因為今年全國的氣候不佳、前幾月邊境摩擦調用糧草,糧價居高不下。本王知道,現在就算陛下也調不出充足的糧草來。”

“前段時間屯糧的是榮國的人。”樓青晏點頭,“他們的目的就是要讓陛下無法幫殿下度過危機。”

齊王說起這件事,表情猙獰:“本王留了個心眼,開始排查封地駐軍和流民,發現有小人作祟。如果本王不同意榮國的方案,封地饑民遍野,有心之人挑起起義、叛亂的禍端,再将屎盆子往本王頭上一扣,陛下不會信我的啊!”

樓青晏一邊喝茶,一邊頭腦有點混。

齊王說的很對。

因為原著中,他就是這樣一步步被逼着投靠榮國的。

樓青晏轉頭看向齊王。

他的年紀比陸預還要小,是陸預登基後受封親王裏唯一的皇弟。

齊王不像燕王、瓊王,生性平和且懦弱,處事不果斷,瞻前顧後,容易焦慮。

但也因如此,陸預沒有虧待這位弟弟,因為他不會有反心。幾次削藩,陸預獨獨放過齊王,也體現出他對這位弟弟的關愛了。

樓青晏心裏嘆了聲。齊王雖然看上去懦弱,但是不愚笨,心思通透着呢。

就像他所說的那樣,如果樓青晏不出手幫他,他除了叛國投靠榮國,只有死路一條。

這樣一個天天想着能混日子、平平安安過完此生的親王,在原著中就這樣被逼着走上死路。

但現在,一切都将不一樣了。

齊王盯着他:“閣主,如若出手,本王必定感激涕零,随君吩咐。”

樓青晏将杯子一放:“殿下想要臣如何?出手幫助安置饑民還不夠嗎?”

齊王說:“本王封地通向外面的官道就像是破了洞的口袋,不論多少糧食,都會莫名其妙消失。”

“你是說,中途有人作祟?”

齊王連忙過來,握住他的雙手:“閣主,糧食只能走北星閣剛和官方合作的正規商道。”

因為沒人能在北星閣頭上動土。

樓青晏的頭一下子炸了。

如果走北星閣和官方新搭建的正規道路,那就擺明了說是北星閣在截榮國的計劃,也就等于北星閣和榮國直接翻臉。

樓青晏才從榮國回來,将那邊的毛都順得服服帖帖的,難道要讓他轉頭就背棄承諾,放棄北星閣多年在榮國的部署嗎?

齊王再說:“要不,北星閣出手幫助本王肅清其他官道沿途的小人?亦或者,将糧食算是陛下的,北星閣派人押镖?”

那些小人都是榮國的人,樓青晏如果這樣出手,也是一樣是和榮國翻臉。

齊王見樓青晏沒有說話,只能自嘲地一笑:“本王就知道會是這樣。北星閣不會主動出面。”

“殿下為何不直接禀報陛下?”

“邊境吃緊,兵力無暇顧及。”齊王嘆了口氣,“況且,本王已經傾盡全力,也捉不到他們。再者說,一切都是本王的推斷,并沒有證據。萬一陛下無法還本王一個清白,本王還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留一條後路。

也就是投靠榮國的路。

樓青晏聽到這裏,已經知道齊王這是賴上自己了。

他苦笑一聲:“殿下,北星閣不是做慈善的。我出于好心援助糧食,但這筆糧食必須算是陛下的,我北星閣不能牽扯上分毫。北星閣不想牽扯進你們和榮國的戰争。”

突然,良宇闖了進來。

樓青晏:“又怎麽了?”

良宇說:“宮裏的張公公來了。”

張德來請樓青晏入宮。

樓青晏眼皮一跳。

宮裏那位不是剛剛還在他院子裏嗎?什麽時候又回宮了?

他轉頭看向齊王那副确定賴上自己的樣子,心裏的不安更盛了。

這兄弟兩個不會早就說好,合起夥來坑自己吧?

養心殿。剛才還在樓青晏房裏的人換上了龍袍,好整以暇地看他走進殿。

“師兄,不知齊王有何事?”

樓青晏眼皮直跳:“他來找北星閣訴苦。北星閣已經答應援助糧食了。”

陸預溫和一笑:“那自然好,不知走哪條道路?”

“出手赈災,自然是皇上的恩慈,北星閣自然是以陛下的名義走原先的官道。”

陸預睜大無辜的眼睛:“師兄可是真的和朕心意相通。”

“怎麽?”

“師兄以朕的名義援助齊王。”陸預無害地笑着露出牙齒,“朕卻以師兄的名義援助齊王糧食,隊伍已經出發了呢。消息很快就會傳到榮國。”

樓青晏腦子一下炸了:“你哪來多餘的糧食?”

陸預:“多了的确拿不出來,但只是京城的一點囤糧也算朕替師兄盡的心意了呀!”

“你這是在替北星閣與榮國宣戰!我們才不要插手你們的事務中去!”

陸預笑着起身,走到樓青晏身旁,湊到他耳邊:“你現在可是夏國的巫相。”

“那我大不了辭職!你別想忽悠我,我召喚伏矢你還能打過我不成?”

“放棄掙紮吧,師兄,北星閣不要想全身而退,你已經在我船上了。”陸預從桌案上摸出一本文書,“朕如此寵愛這個弟弟,齊王果然沒讓朕失望,将事情都和朕講了。”

“所以齊王早就和你通好氣了,故意要把我拉上船!”

“對啊。”

寒光一閃。

樓青晏握刀的手青筋凸起。刀刃壓在陸預的肩上。

他的眼神如冰:“我沒在和你開玩笑。”

陸預臉上的笑意也收斂起來,表情既認真又危險:“朕也沒和你開玩笑。”

他擡手壓住肩上的刀面,對上樓青晏的雙眼。

“朕說過,你如果要篡位,朕随時以待。”

“但朕不允許你加入其他任何一方。”

“就算你要殺了朕,”陸預用最嚴肅的表情說出了最不正經的話,“朕也希望你站在朕的隊伍裏,從背後捅穿朕,而不是站在對面,刀鋒對着朕。”

“大戰将至。”

“冷靜一下,”陸預的手輕拍刀面,像是在哄小孩子,“師兄已經知道,北星閣除了夏國,再也沒有盟友了,不是嗎?你現在殺了朕卻無法穩定夏國的局勢。這樣得罪三國,連最後的船都沒有了。”

“所以,歡迎上這艘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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