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5-18

15.

每個文明有每個文明的特點，類似于刻板印象，就像地球上的不同國家的文化，文明也是一樣。

天鵝座人優雅而暴力，飛馬座人愛好旅行且喜歡惡作劇，海豚座人風流多情，蠍虎座人豪放率真。放大群落，碳基生物感情發達，矽基生物直來直去，波形生物神經質，聯結生物過分執着。

林将飛船停泊在阿爾邁克星Tn75港口，甫一下船被黑壓壓的天色吓了一跳。阿爾邁克星是雙恒星系統，天上本應該有一紫一綠兩個“太陽”，如今，林擡頭看，臉色微變，是量子風暴。

阿爾邁克星是聯結生物聚居地，在這裏我們介紹一下聯結生物是什麽。

聯結生物，類似于蜂巢和蟻群，由一個主腦控制一群“工兵”行動，阿爾邁克星的聯結生物群叫做“米澤曼”，一位成年的米澤曼主腦可以控制五十號工兵。聯結生物的性格通常比較軸，米澤曼也不例外。在一等文明中，聯結生物的外交部是最難打交道的。

林鎖好飛船，竄進一家咖啡店，對鎖門的工兵店員說：“可以讓我進去躲一下風暴嗎？”

“不行，我要下班了。”工兵店員說。

“你看那是量子風暴！！！”林指着外面黑黢黢的天空，“你等會兒再下班，這時候回去會死的。”

“我知道，可是我要下班了。”工兵店員說。

“……”林雙手捂住臉，他轉身跑到下一個店敲門。

和上一個咖啡店店員同樣長相的工兵店員拉開窗簾，面無表情地翻轉窗戶前懸挂的牌子【暫停營業】。

林放棄地塌下肩膀，不用想，這一條街肯定是同一個主腦控制的，他邁開腿跑起來，争取跑到下一條沒有下班的街道躲避。

對于五等文明，比如地球，量子風暴能在一瞬間撕裂重組這個三維空間。然而對于一等文明，量子風暴只是一場飓風，風暴掠過，一地狼藉，但無傷大雅，分分鐘複原。

林的慌亂情有可原，沒有哪個傻子地球人會在飓風來之前在大街上散步。

“這裏！”

街角站着一個人朝他揮手，是瑞安。

林加快步伐跑過去，瑞安牽着他躲進一個窄小的樓道，“咣當”一聲關上門，瑞安拍拍手：“好了。”

“呼……你怎麽在這裏？”林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你跑到這裏幹什麽？”瑞安反問。

“秘密。”林眨眨眼睛。

狹窄的樓道僅供兩個成年碳基生物并肩站立，林和瑞安面對面站着。天鵝座人身材比例極好，他們的服裝剪裁突出展示那些誘人的小細節，比如鎖骨，比如手腕，比如腳踝。幸好天鵝座暴力的文化保護了自己的居民，不然這樣精致的人們在實力為尊、叢林法則的銀河系很容易吃虧。

瑞安的眼珠是濃郁的黑色，昏暗的燈光照射下邊緣泛起星雲流光的紫紅暈染，他靜靜地看着林，唇角抿起一點，認真專注的模樣。

林被他看得發怵，投降地舉起雙手：“好吧，我來找亞奧犬。”亞奧犬是米澤曼的國寵，它們和米澤曼差不多，一個主腦控制二十多只小犬。阿爾邁克星将亞奧犬作為文明禮物贈送給盟友。

“你找它幹嘛？”瑞安問。

“一支狗狗軍隊，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林笑着說。

瑞安對狗狗軍隊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林這個人，于是說：“我知道哪裏有。”

“哪裏？”林問。

“米加奧博物館。”瑞安說，“這次的量子風暴可能要持續一個月。”

“那真難辦。”林在空間袋裏扒拉半天，找出兩件雨衣，“給你。”

瑞安接過雨衣穿上：“你拿什麽換狗？”

“微縮監獄。”林拿出一顆小玻璃球似的東西，“我從寶瓶座34淘來的，和亞奧犬大概等值。”

“行，走吧。”瑞安拉開門，被量子風暴吹得臉頰生疼，“最好一次成功。”

呼呼的量子漩渦吞沒了瑞安的聲音，林扯着嗓子喊：“什麽？”

“算了。”瑞安悶着頭紮進風暴中。

16.

“換”亞奧犬的冒險并不順利，米加奧博物館中的小犬被轉移到別處做展覽，展櫃中只剩下毛絨絨的亞奧貓。這二十多只巴掌大的、奶呼呼的軟團子們由一只貓咪主腦控制，林看着池子裏睡得香甜的亞奧貓團子們，憂郁地嘆氣。

“要拿嗎？”瑞安問。

林捏着微縮監獄，猶豫半晌，說：“唉，拿吧，來都來了。”他彎腰抱起亞奧貓咪主腦，把微縮監獄玻璃球放在展櫃正中央，“走。”

灰藍色毛皮的亞奧貓，有一雙金黃色的豎瞳，它舔舔粉嫩的肉墊，發出一聲甜膩的貓叫：“喵嗚——”

“快跑，報警器亮了。”瑞安說。

林拎着貓咪後頸拔腿就跑，兩個人穿着雨衣沖進量子風暴，忍着不穩定的空間環境，摁下躍遷按鈕，身形閃爍幾下，兩人并肩出現在林的飛船裏。

“喵嗚——”亞奧貓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觀察四周。

17.

林本身是個大貓性格，領地意識很強，他看着亞奧貓覺得糟心極了，費盡心思跑了一次阿爾邁克星，狗狗軍隊沒建成，反而領了一只貓進來。

亞奧貓主腦蹲在林的桌子上，甩甩尾巴，出現了一群二十多只亞奧幼貓：“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收起來。”林指着亞奧貓的鼻子。

“喵。”亞奧貓主腦表示拒絕。

瑞安揉揉亞奧貓的腦袋：“挺可愛的啊。”

“不準摸它。”林皺起眉頭，拎着亞奧貓主腦扔到地板上，“展示一下你的能力，除了賣萌。”

亞奧貓蹲坐在地上，耳朵動了動，二十多只幼貓坐起來，一同發出超高頻率的聲波：“喵嗷——”

瑞安和林捂住耳朵，終于明白為什麽聲波生物看到聯結生物就慫。

18.

亞奧貓咪通過聲波獲取了林飛船的一席之地，而林，每天在二十多只貓的環繞下起床，刷牙，喵喵喵，洗臉，喵喵喵，吃飯，喵喵喵。

林：謝邀，人在北天，剛下飛船，被貓淹沒，不知所措。

瑞安在林的飛船住了兩天，陪林看完阿爾邁克星皇室放送的亞奧犬狗狗軍團的表演。

飛船懸浮于銀河系中軸，左邊窗戶是閃耀的金黃色恒星，右邊是浩瀚的環星群。兩個人窩在寬敞的沙發上，十來只貓趴在地毯，另外十來只貓趴在書架，全息投影直播亞奧犬狗狗軍團的演出，時不時一聲響亮的“汪汪”惹得亞奧貓主腦炸毛。

看到一半，亞奧貓主腦煩不勝煩，甩甩尾巴帶着二十多只幼貓到其他房間躲避。

“它走了。”林小聲和瑞安咬耳朵，呼吸噴灑在瑞安的耳尖，熱氣微醺，天鵝座人的冷靜被熏得無影無蹤，瑞安縮了一下肩膀：“你別。”

“啊？”林無辜地睜大眼睛，“我怎麽啦？”

得，說不讓他過來他還真不過來了，瑞安盯着林這個鐵憨憨，拽着領口把他拉回來：“你想怎麽着？”

“我記得這次我們得親吻。”林嬉皮笑臉地說，“你覺得呢？”

“我覺得可以。”瑞安表情嚴肅，他一緊張就會顯得嚴肅，嘴唇抿成一條線，“鑒于我們倆的進程不太一樣，你先說。”

“你記得學校裏教的恒星爆炸的知識嗎？”林說，他雙臂張開誇張地畫了個圓形，“有一類爆炸很有趣，白矮星和它的伴星，因為質量不同，白矮星吸積伴星的物質将質量增加到太陽質量的1.4倍，産生非常劇烈的熱核爆炸。爆炸後産生絢麗璀璨的星雲。”

“然而爆炸并不是恒星的終點，星雲變幻，中心可能會産生致密的中子星或者黑洞。”林單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說，“你和我，我們時間線完全相反，我們自成一個無限的小循環。在這個宇宙中，永遠有一個林和一個瑞安，在銀河系的角落相遇，攜手冒險，分開，再次相遇。在過去的循環中，或許我已經說了無數個我愛你，我們經歷過許多次爆炸，我們兩個注定糾纏到時間盡頭。所以——我可以親你了嗎？”

瑞安彎起眼睛聽林的演講，他緊張的情緒恍然消失，揶揄道：“你的天文史學得不錯。”

“宇宙是飛馬座人的信仰。”林盤腿坐在沙發上，瑞安湊過來，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對方的唇角，像只貓兒。

“你初戀的時候，是不是特別兇？”林好奇地問。

“沒有。”瑞安迅速否認，“沒有對你兇過。”

林得意地勾起唇角，他張開手臂把瑞安攏進懷裏，高傲的天鵝乖巧地收起堅硬的喙，雪白的羽毛鋪了林一身。

親吻細密地印在瑞安側頸，林眉眼中蘊藏的溫柔如新生的恒星光芒，軟和的光線，不冷不熱，溫度剛好，安靜妥帖。

瑞安摸到林胸膛前懸挂的星核，捏在指尖端詳半晌：“我送的嗎？”

“是啊。”林伸了個懶腰，捏捏瑞安的後頸，“孔雀座郊星62.”

瑞安沉靜的眼瞳漫出一絲愉悅：“你記得真清楚。”

“下次見面，我想看看你的飛船。”林說。

“好啊。”瑞安點頭，他随即笑起來，“為了擺脫貓咪們嗎？”

林認真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