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賀文璋枕在一雙柔軟的腿上,發間是她纖細漂亮的十根手指,此時正動作輕柔地按揉着他的腦袋,他整個人如沉浸在雲床上,舒服得不願意動彈。
“不行。”他咬着牙,擠出一絲力氣,再次掙紮起來。
他不能這樣!
他曾經發過誓,絕不占她的便宜。之前的那些,他半推半就的那些,就已經夠卑鄙了,他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
雖然他掙紮的力道不大,但還是給于寒舟帶來一點困擾。
沒辦法了,她只好道:“我跟你說實話吧,其實我很喜歡毛絨絨的小動物,可是因為你,你身體不好,受不得驚吓,所以府裏不許養小動物。咱們院子裏的幾個丫鬟,頭發倒是不錯,但我的身份,怎麽能把她們抱在腿上摸?”
賀文璋一愣,不禁想起那天午睡起來後,所見到的一幕。她跟小丫鬟下棋,看着小丫鬟的眼神無比的溫柔。
“你還想摸她們的頭發?!”他一時拔高了聲音,随即口吻嚴肅地道:“不行!這不合你的身份!”
于寒舟點點頭,說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沒有碰。這不是在摸你的頭發嗎?”
賀文璋聽了,頓時又為難起來了。
心裏糾結又掙紮。
他的頭發,不能給她摸。這太親密了,違背了他的原則。
但是養小動物,母親又絕對不會允許。
在他糾結的時候,于寒舟已經繼續動手,給他順毛毛了。他的發質實在很不錯,烏黑柔順,就像握着一把絲綢,卻又絲絲縷縷垂落,比絲綢好玩。
“怎麽樣?好朋友?要不要滿足我的喜好啊?”于寒舟便問他。
她覺得這是互幫互助,互惠互利的好事。
Advertisement
她喜歡撸毛絨絨。而他被她撸一撸,可以睡得更好,這對他的身體有好處。
互相誰也不占誰的便宜啊!
賀文璋聽她問,更是為難了。這是什麽癖好?他想不通,忍不住握了一縷自己的頭發在手裏。
并不好摸啊!
“其實你是為了照顧我,才這樣說的,是不是?”他擡眼看着她道。
他不相信自己的頭發就那麽好摸。她真是用心良苦,為了勸服他,費心找出這樣的借口來。
他不禁抿住了唇,看向她的眼神帶着濃濃的克制。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讓自己的喜歡流露得太明顯。她,她把他看成姐妹,沒有性別的小夥伴。
于寒舟當然要否認啦,她是有一說一的,就道:“一半一半啦。只有一半是為了照顧你,另外一半是為了讨好我自己。”
說着,她微微彎腰,眯起眼睛笑着看他:“你就當為了滿足小夥伴的癖好,行不行?璋哥?賀大爺?天下第一好的小夥伴?”
賀文璋被她哄着,整個人輕飄飄的,暈陶陶的,簡直不知道怎麽好!
她怎麽能,怎麽能這樣哄人!他簡直拿她沒有辦法!難道他還能拒絕她嗎?
于寒舟不知他內心的糾結。只見他抿着薄唇,一言不發,就當他默許了。頓時笑彎了唇角,享受起他柔順絲滑的長發。
她頗有技巧,連最難纏的小貓都能被她安撫住,何況是不難伺候的賀文璋。
而賀文璋已經是放棄掙紮了。他感受着她的輕撫,那些堅持,那些原則,那些抗拒的字眼,通通失去了力量。
他是那樣渴望接近她,又渴望被她接近。此刻感受着她主動的靠近,他如何還有力量抵擋。
此時此刻,他躺在她的腿上,胸腔裏滿是她的味道,整個人既憂愁,又甜蜜。
而後,便在說不出的舒适中,漸漸閉上了眼睛,呼吸陷入悠長。
于寒舟等他睡着後,便輕輕把他放回去。
他躺回枕頭上,此刻眼眸閉着,長眉清朗,鼻梁高挺。本應是十分清俊的人物,但是蒼白而沒有光彩的皮膚,使他透出濃濃的脆弱。
于寒舟看着他的睡容,心頭浮起微微憐惜。她小幅度地撿起他散落在外面的幾縷頭發,細心放好了,才輕手輕腳地爬回被窩。
“晚安。”她輕聲說道,閉上了眼睛。
這次賀文璋生病,并沒有纏綿太久。或者說,好得很快。
原來他生病,總要反反複複,拖拖拉拉很久,折磨得大家都不行了,才好利索起來。
這次卻不一樣,只三四日的工夫,便好得差不多了。
常大夫都有些意外,他來給賀文璋把脈,仔細察問一番,頗為欣慰地點點頭:“不錯,以後也要這樣,保持心胸開闊,心情舒暢。”
這話他原也沒少勸,是從賀文璋小時候勸到大的,只是不管用。沒想到,娶了妻子,倒是有些改善了。
這讓本來對侯夫人的做法不能茍同的常大夫,此刻也不禁佩服起來,不免打趣一句:“到底是娶了妻的男人,跟從前就是不一樣。”
原本常大夫擔心賀文璋娶妻後,因為只能看不能吃,反而心情郁郁,對身體不好。如今這樣的情形,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既然結果是好的,他自然也高興。
随口的一句揶揄,又把于寒舟在府裏的地位提高了一截。
原本侯夫人就看重她,三令五申,不許府裏下人怠慢。下人們本來就對她十分敬着,如今得了常大夫的一句話,更是吹到天上去。
“奶奶是大爺的福星。”
“咱們奶奶嫁進來,說不定大爺就快要好起來了。”
“大爺和奶奶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
這些話侯夫人聽了,便是笑個不停。她本來就很滿意大兒媳的識趣,自她嫁進來後,就從來沒有嫌棄過賀文璋,日常還對他頗多體貼。此次賀文璋生病,好得比從前快,侯夫人就想起之前見過的幾幕,以及下人的彙報。由此,猜測大兒媳會哄人,哄得賀文璋心裏不存氣。
“把璋兒媳婦叫來。”侯夫人道。
于寒舟得到召喚,立時便趕來了:“給母親請安。不知母親喚我,有何吩咐?”
侯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對她招招手:“來,顏兒,看看母親新得的布料,有沒有喜歡的?”
于寒舟便往桌上看去,見到堆了不少好看的布料,也不客氣,開始挑起來。
主要是這些布料的顏色和花樣,都非常鮮豔,明顯是給年輕媳婦穿的。這就是侯夫人打算賞她的。她撿着喜歡的挑了兩匹,然後笑着對侯夫人道:“母親,我挑好啦。”
侯夫人站在一旁看她挑,臉上的笑意一直沒落下去,等她挑完了,就道:“這些布料,我瞧着都很襯你,一會兒你回去的時候,都帶回去吧。”
于寒舟:“……”
所以,直接賞她就好了,為什麽還要她挑?
“多謝母親。”她低下頭道。
侯夫人更加笑意盈盈,對這個兒媳婦很喜歡。行事大方利落,不虛僞扭捏。又有點臉皮薄,對她和藹一點就害羞。
“這些日子照顧璋兒,辛苦你了。”侯夫人滿面慈愛地道,“一點子布料不值什麽,拿去做衣裳罷。如今璋兒身子好些了,也不必你總是費神。過兩日便是長公主的壽宴,到時母親帶你出門。你是我們侯府的長媳,日後少不得有人下帖子邀你,多裁幾套衣裳,缺什麽只管和我說。”
于寒舟便點點頭:“我知道了,母親。”
又說了幾句話,侯夫人便叫她回去了。于寒舟在前面走着,身後是抱着布料的幾個小丫鬟。
“你們先回院子,我到花園裏走一走。”于寒舟說道。
遣了抱着布料的小丫鬟回去,自己帶了兩個丫鬟往花園去了。
侯夫人待她很好。自她嫁過來後,上上下下,一點氣也沒受。下人沒有偷奸耍滑的,個個都對她非常尊敬。這都是侯夫人的手筆。
除此之外,上回賀文璟對她不敬,也被侯夫人打了一頓。本來訓斥幾句就夠了的,可是侯夫人卻把賀文璟打了一頓,不得不說,是為了給她立威。而于寒舟也清楚地感覺出來,自那之後,下人們待她更恭敬了。
侯夫人待她這樣好,她心裏明白是為什麽,投桃報李,她也要對賀文璋好一點。
她在花園裏剪了幾支花,除了刺,攥在手裏,才回了院子。
“璋哥,這個給你放書房。”
賀文璋沒有跟她一起去見侯夫人。他身體剛好,經不得折騰,就在長青院等于寒舟回來。
剛才見小丫鬟回來了,于寒舟卻沒有,他眼裏就盛了失落。此刻見于寒舟終于回來了,還握着一把花,眼裏的失落頓時一掃而空,被笑意取代:“好。”
他走下臺階,迎着她走來,伸出手,接過她手裏的花。
花枝被她握了一路,帶着一點溫意,他攥在手裏,只覺得仿佛握了她手軟的手掌一樣。一時間,臉頰都被熏得微紅。
“喜歡吧?”于寒舟見他低頭看花,心情不錯的樣子,就笑着說道。
賀文璋抿了抿唇,點點頭:“很喜歡。”
轉身把花拿去書房了。
一轉眼,便是兩日後,長公主的壽辰到了。
于寒舟要跟侯夫人一起出門,去長公主殿下的府上祝壽。一大早,就在挑衣裳和配飾。
“荷包呢?挑幾個好看的,給你們奶奶佩戴上。”坐在一旁看着的賀文璋,朝翠珠看了一眼。
翠珠頓時會意,拍了一下腦袋,說道:“哎呀,前兒剛繡了幾只荷包,正要給奶奶,一時忙忘了,我這就去拿來給奶奶。”
小跑着出去了。
不一會兒,端了一盤荷包回來,笑着說道:“奶奶瞧,有沒有喜歡的?”
于寒舟便搭眼看過去,這一看,不禁眼睛一亮:“好漂亮的花樣!”
全是繡的花兒,薔薇,牡丹,芍藥,玉蘭等。或含苞待放,或盛綻枝頭,不僅姿态美麗,就連配色也極鮮豔。
于寒舟喜歡極了,拿過這個,又拿過那個,簡直愛不釋手:“挑哪個好呢?”
都很好看,她的選擇困難症都犯了。
翠珠便給她提建議:“奶奶今日穿這身衣裳,可以配這個玉蘭的。”說話時,她朝賀文璋那邊看了一眼,就見賀文璋也朝這邊看過來,目光落在于寒舟身上,眼神溫柔如水。
看着這一幕,翠珠心裏酸了一下。大爺也是可憐,明明喜歡奶奶,卻不敢說,還讓奶奶以為荷包是她的功勞。
怕洩露了自己的情緒,翠珠忙收回視線,低下頭去。只在心裏祈禱,願大爺有朝一日好起來。
于寒舟挑好了荷包,系在腰間,打扮完畢,便往外走去。其餘的,皆不用她操心,自有跟随的丫鬟們操持着。她走到門口,想起什麽,轉過身來,對賀文璋笑道:“我出門啦。”
“去吧。”賀文璋含笑點頭。
于寒舟便轉回頭,擡腳邁出了門檻,帶着丫鬟們往外去了。
她沒有回頭,一直走出院子,賀文璋目送她離去,在視野中失去她的身影後,忽然覺得整個世界的顏色都暗淡下來。
一下子覺得很沒有意思。做什麽都沒意思,看什麽都沒意思。
去書房?他曾經很喜歡坐在裏面看書,但是現在只嫌太清冷。他坐在窗邊,看着院子裏的景物,更覺得沒勁。垂下眼睛,盯着炕桌上跳動的光影,心中想道,她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
“大爺再這樣,等奶奶回來了,奴婢可要告狀了。”翠珠試着逗他說話,還勸他到花園裏走走,一直不奏效,便下了狠招。
這一下就把賀文璋給激得站起來了,他怒視着她,好像很憤怒她敢如此以下犯上。
但是對上翠珠不退縮的神情,冷哼一聲,起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