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書呆子,居然還會雕刻?”柳琇蕊意外地自言自語。那書呆子不是應該一心只讀聖賢書,偶爾耍幾把無賴的嗎?竟然連此等手工活都會,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

她将手上的木雕兔來來回回地看了幾遍,也不知手上觸碰到了哪裏,那木兔的肚子‘啪’的一聲裂開了,緊接着似是有物件從裏頭掉了下來,砸到她的腿上。

柳琇蕊吓了一跳,心想着這書呆子技術大概仍不過關,怎的沒兩下就壞了!她低下頭來望了望兜在衣裙上的物件——一個玉佩?

她拿到手上仔細翻看,認得出這是青玉所制,雕琢着鳳凰圖案,表面平滑光亮,瞧着倒有些年頭了。她又細細查看那只木雕兔,見肚子上有個小小的突起,用力一按,竟然又是‘啪’的一下裂了開來,裏頭是四四方方的小格子,想來方才這玉佩便是藏于此處。

她納悶地看看木雕兔,又瞧瞧手上的青玉鳳凰紋玉佩,心中似是有股異樣之感慢慢冒起。

“阿蕊,可歇下了?”門外高淑容問詢的聲音将她喚醒過來,她下意識便将這玉佩收入袖中,沖着門外道了句,“娘,還沒呢!”

高淑容推門進來,見她正收拾着桌上淩亂的禮盒,微微一笑,坐到她身邊戲谑道,“這回可算是大豐收了!”

柳琇蕊抿嘴一笑,這才嬌憨地道,“一年也就這麽一回……”

高淑容笑笑地戳了戳她的額頭,“小財迷!”頓了一下又道,“如今可又大了一歲,是大姑娘了,再不能像以往那般動不動便耍小脾氣,更不許調皮,做些不合規矩之事!”

柳琇蕊抱着她的手臂,将腦袋枕到上面,拖長聲音道,“知道了……”片刻,又似是想到什麽,賊賊地問,“那前幾日娘掄着棍子将二哥趕出去,算不算不合規矩?”

高淑容一愣,瞬間便想起那日柳耀海硬扯着要教女兒正宗地道的螳螂腿,結果被她趕了出去一事,她失笑,捏了柳琇蕊嘴角一把,“壞丫頭,居然連娘都敢取笑!”

柳琇蕊雙手捂嘴,‘吃吃吃’地笑個不停。

其實,對這種名門大家女子生活不适應的,又何止她一人!

母女倆說笑一陣,高淑容憐愛地摸摸女兒的臉蛋,想到今晚試探着詢問親事的幾位夫人,她心中嘆息,仿佛也只一眨眼間,當年那個小小的肉團子便長得這般大了,都可以議親事了!

将娘親送出了門,柳琇蕊這才從袖裏掏出那個玉佩,心裏納悶至極,方才她為什麽在娘親進來之前飛快把它藏起來呢?這不過是書呆子送她的生辰禮而已!

手掌中溫潤的觸感隐隐似是要将她內心深處某些一直被她忽視的感覺喚起,她輕籲口氣,強自壓下紛亂的思緒,将這引得她胡思亂想的玉佩仍進妝匣子裏,然後整個人往那張花梨木大床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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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又從床上爬了起來,幾步走到梳妝臺前,将那只青玉鳳凰紋玉佩又從妝匣子裏拿了出來,自言自語道,“放在這裏好像不大好!”她環顧屋裏一周,總覺得放在哪裏都不好,心中不由得有些洩氣,早知方才就應該大大方方在娘親面前亮出來的……

思前想後,她只得從櫃子裏翻出一段紅繩,穿過玉佩上的小孔,牢牢地打了個結,挂在了脖子上,再塞進裏衣裏頭。

玉質溫潤的小小物件透着薄薄的裏衣貼在她胸口處,她有些失神地将手按在那處,良久,才猛地倒回床上,将錦被兜頭蓋了上來……黑暗當中,她小小聲地罵了句,“這該死的書呆子,送個賀禮都不讓人省心!”

而另一處,紀淮喝得有點醺醺然,柳敬北的情況亦不比他好得了多少,酒量稍好的柳敬東不放心他們,便讓下人扶着他們到了屋裏。柳敬北原就在國公府內有自己的院落,紀淮雖是客,可柳家長輩卻待他如子侄一般,是以亦将他安排到了柳敬北居住的院落裏的西側廂房裏。

“明明酒量就不大好,偏要喝這麽多,若是夫人知道又該罵了!”小書童一邊喋喋不休地數落着,一邊服侍他梳洗。

紀淮無奈的按按額頭,已不知是第幾度後悔當年自己的有眼無珠,挑了這麽個又貪嘴又恬噪的小子作書童。

“少爺,這玉佩怎的就只剩一只了?另一只呢?難不成不見了?哎喲喂,我的大少爺啊,若是夫人知道了肯定得罵死,那可是要傳給未來少夫人的!”書墨正整理着主子身上攜帶的物品,發覺原本應是一對的鳳凰玉佩少了一只,小書童臉色一下就變了。

紀淮大手一揮,将他手中的玉佩奪過來,塞進懷中,含含糊糊地道,“沒有不見,我收好了,準備日後給你家少夫人呢!”

書墨‘哦’了一聲,便也不再追問,老老實實收拾妥當,又整整床鋪,“少爺,都好了,書墨便先去歇息了!”

紀淮不在意地揮揮手,“去吧去吧!”

直到關門聲響起,繼而歡快的熟悉腳步聲漸漸遠去,他才将懷中的玉佩拿了出來,來回撫摸着,笑得如只狡猾的狐貍一般。

柳琇蕊又哪會知道她不知不覺便被人私下訂了下來,更是連對方的信物都糊裏糊塗地收下了。

**

過了十四歲生辰,柳琇蕊的親事便被正式提上了日程,盡管她上頭幾位兄長均未成親,可李氏及高淑容卻覺得這并無大礙,先相中合适的人選,待柳耀江幾個成婚了再出嫁也未嘗不可。

提到兒子親事,李氏便暗暗嘆了口氣,心裏并不太樂觀,葉英梅是在與他情濃之時離去的,如今的柳耀江是否樂意再行婚配?

高淑容見她神色不豫,知她想到了千裏之外的侄兒柳耀江,想到這柳耀江與葉英梅之事,她亦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

片刻,李氏才收斂心緒,笑着問,“之前在祈山村時便聽聞你欲替耀河訂下你娘家嫂嫂的侄女,如今可還是這般打算?”

高淑容點點頭,有些遲疑地道,“那姑娘我也見過,是個極好的,我自然樂意聘娶她過門。只不過……”如今的柳耀河自然不再是祈山村的柳耀河,他的妻子,未來将是一府主母、诰命夫人,從山村到京城,從村婦到貴婦,這當中的不易她深有體會,就不知道那姑娘是否能适應得了。

想到在京城的這段日子,她每回出席各式宴會總會收到一些貴夫人有意無意的鄙視眼神,言談當中亦會不經意地流露出對她的不屑,這些她并不是不清楚,心裏也很不舒服,可終究她如今夫妻和睦、子女孝順,外頭的閑言閑語影響并不大。可對象若是換成剛成婚的小媳婦……她可會承受得住這些?

原本當初她相看過後便打算回家與柳敬南商量聘娶之事的,可不久卻先後出了葉家父女及安炳德之事,是以便一直拖到了如今。

柳琇蕊從佩珠口中得知父母欲替她擇婿,心裏有幾分不自在,她實在是無法想像未來将有一日,她會與一名陌生男子共度餘生,為他生兒育女、打理家事。

“上回推你下水的那位李三小姐訂了親事,你可知道?”這日,她應袁少萱之邀到袁府去,對這位開朗率真的袁家小姐姐,她倒是真心實意地想要結交的,兩人膩到一處吱吱喳喳地說了半日的話,袁少萱突然神神秘秘地湊過來,壓低聲音問。

柳琇蕊一怔,有幾分意外地問,“前些日子還聽聞她在家廟未回府,怎的這回便訂下了親事?”

“你不知道,據說她是在回府的路上驚了馬,被位應考的舉子所救,衆目睽睽之下那男子将她抱住了,廣林伯夫人及世子夫人便是再不樂意也不得不許嫁!”袁少萱低聲道。

“這、這……可、可是,人家是為了救人啊!”柳琇蕊張口結舌。

“這又有什麽辦法,男女授受不親,讓人瞧見了,吃虧的總是女子,這般議了親事,将來或能成為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話,再差些,便是以死證清白呢!”袁少萱唏噓地道。

柳琇蕊沉默了,這些道理她并不是不知道,可她生長的環境簡單,家人将她保護得極好,她……

突然,紀淮的身影從她腦裏跳出來,生生吓了她一跳,她心不在焉地應付了袁少萱幾句,便尋了個理由回府了。

揮退欲上前侍候她更衣的佩珠,她失神地坐在榻上,腦中一直回想着自認識紀淮來的點點滴滴——“阿蕊,你是我的人了!”當那日紀淮宣示般的話語又從回憶裏跳出來時,她一下子從榻上跳了起來。

什麽叫是他的人了?她什麽時候成了他的人了?那個壞胚子、登徒子!

她咬牙切齒,之前那些憂思倒一下跑得幹幹淨淨了。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還是沒有趕上!(┬_┬)

作者君:柳姑娘,你反射弧未免太長了吧?

柳姑娘: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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