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只要一想到紀淮那句‘你是我的人了’,柳琇蕊便氣不打一處來,只恨不得将那壞胚子痛打一頓以洩心頭之恨,至于心中那隐隐的思慮倒是無暇多想。
這日,她終于尋着了報仇的機會。
紀淮笑容滿面地從柳敬東書房內出來,會試在即,柳敬東為他引見了國子監祭酒,一番交談之後,讓他受益匪淺,對即将到來的會試更是多添了幾分信心。他心情愉悅地搖着折扇,順着回廊曲徑踱着步子欣賞府中閑雅宜人的景致,只覺得映入眼中的一切均是那般的美好,美好得讓他惬意地微阖雙眼。
突然,他感覺腰間束帶被人從後面扯住了,未等他反應過來,便被一股力度扯着往一座假山後走去,這突如其來的拉扯差點讓他站立不住。
“何人如此失禮?”他輕斥,正待使上力挽回劣勢,一張熟悉的嬌俏面孔便出現在他眼前。
“阿蕊?”他先是一驚,繼而無奈,用上幾分力将已經有點松跨跨的束帶搶了回來,俊臉微紅,這壞丫頭真是……這扯人束帶的壞習慣太不好了,得改!
柳琇蕊可不在乎他怎麽想,由着他将束帶重新綁好後,猛地又扯着他的袖口,語氣極不友善地道,“你這壞胚子,當日在祈山村小樹林對我、對我……我還未跟你算賬呢!”
紀淮一怔,接着便輕笑出聲,尤其是望着柳琇蕊微微泛紅的雙耳,故作疑惑地問,“哪日?小生做了何事惹惱了阿蕊妹妹?還請阿蕊妹妹明言告知!”
柳琇蕊蚊吶般哼哼了幾聲,到底不敢将那種事清清楚楚地道出來。
紀淮一見便更樂了,将袖口從她手中奪了回來,整整衣冠,将掉落地上的折扇撿起,拍拍了上面沾染的沙塵,再塞回腰間,沖着她作了一揖,強抑笑意,滿臉誠懇地道,“小生愚鈍,還請阿蕊姑娘不吝賜教!”
“就、就是、就是那樣啊……”柳琇蕊吱吱唔唔,臉上紅雲更濃。
“到底哪樣?那樣是何樣?”紀淮故作不解。
“那、那樣啊,就是那樣!”柳琇蕊跺了一下腳,有點氣急敗壞。
紀淮心裏樂翻了天去,可臉上卻仍是一派溫文,擺着求知若渴的模樣,“汝之那樣,确為何樣?不明言,吾怎知汝那樣為怎樣乎?”
柳琇蕊被他一番‘這樣那樣’兜得暈乎乎,直到看到對方賊兮兮的幾絲笑意,頓時了悟,這壞胚子,分明是明白她話中意思,卻偏偏裝作不清楚的樣子來戲弄她!
她恨恨地掄起小拳頭往他身上砸去,“臭書呆、壞胚子!居然敢作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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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淮捂着嘴悶笑不已,任由雨點般的拳頭砸在身上,打是親、罵是愛,心儀的小姑娘發洩般砸幾下小粉拳算得了什麽!
兩人鬧得不可開交,孰不知這般親密的作态卻清清楚楚地落到了不遠處的柳敬南眼裏。
柳敬南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盯着前方那對小兒女。
這、這、這……
他臉色鐵青,心中怒火升騰,男女授受不親,他們、他們……簡直不成體統!!
他大步朝渾然不覺的兩人走去,直到離得大半丈遠,才重重地咳了一聲,嚴厲地叫道,“阿蕊!”
柳琇蕊舉起的拳頭還未砸下去,便被身後熟悉的聲音吓了一跳,她急急轉過身來,見柳敬南臉色陰沉地盯着她,心裏開始發毛,壞了壞了,又該被罵了!
“爹!”
“柳二伯父!”
兩人齊唰唰地行禮。
柳敬南恨恨地瞪着女兒,怒斥道,“平日所受的教導都往何處去了?女子應有的禮節儀态可有用心記着?這般作派成何體統!”
柳琇蕊不敢出聲,低着頭老老實實受訓。
柳敬南越看越氣,語氣越發的嚴厲,“還不回屋裏去!”
紀淮自柳敬南出現那一刻便深知不好了,這位與柳敬北可不同,可是阿蕊的生父,任哪個父親見到女兒與男子這般親近都會不高興的,只怕今日他怕是得不了好了……只是又轉念一想,終究有一日他也會親自向柳家父母表明心意的,如今只不過提前了些許日子而已。他待阿蕊是真心實意,亦是誠心要求娶她為自己妻子,只要擁得佳人入懷,過程坎坷曲折些又有何懼,從來好事便是多磨的!
想明白這點,他忐忑不安的心倒是慢慢地平靜下來了。
柳琇蕊提心吊膽地快步回了自己屋裏,也不敢去想柳敬南将來如何處罰她。她重重地嘆了口氣,坐在桌邊托着腮望着窗外出神,一時似是有些忽略的想法将要冒頭,一時又被爹爹将下來的怒火驚得小心髒一抽一抽的。她拍了幾下臉,将這些煩亂的心思強行壓了回去,陡然站起來往床上撲去,将整個人埋進柔綿綿的被褥裏,甕聲甕氣地哼哼,“又讓那書呆子逃過去了!”
另一處的紀淮可就不怎麽好受了。雖他早作了心理準備,亦自我安慰過一番,在跟在柳敬南身後到了書房的路上更是連腹稿都打好了,可真當他單人匹馬地面對臉色不善的柳敬南時,亦控制不住如擂鼓般的整顆心。
“柳二伯父!”他硬着頭皮朝坐在書案前死死盯着自己一言不發的柳敬南躬了躬身。
柳敬南氣怒不已,努力深呼吸幾下将怒火稍稍壓了回去,這才冷冷地道,“不敢當紀公子這般稱呼!”
紀淮心中一跳,事情比他想像中更要嚴重,‘未來岳父’比他意料中更要難對付!
他暗嘆口氣,迎上柳敬南憤怒的目光,眼神真摯,語氣誠懇,“紀淮自知行為有失,不敢妄想得伯父認同。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紀淮心如明月,情如磐石,一言一行俱出自本心,并不曾存半分輕薄之念。”
見柳敬南依舊是冷冷地望着自己不作聲,他心中更為不安,又再躬身道,“自與伯父相識以來,紀淮深受柳家長輩諸多照顧,伯父伯母視紀淮如子侄,事無巨細,關懷備至,紀淮感念于心。如今、如今所為确是……”他聲音越來越小,臉上亦浮現愧色。易身而處,若是他全身心信任之人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對自己的掌中寶生了觊觎之心,他又怎會不怒!
柳敬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良久,才冷笑道,“想我柳擎南終年打雁,卻不曾想被雁啄了眼。柳擎南識人不明,引狼入室,實在是該!”
紀淮心裏更為不安,深知這回善不了了,只能将姿态擺得更低,任由對方發落。
柳敬南見他這等反應,心中更惱了,憤憤地揮揮手,“我也不敢再受你的禮,紀公子請回吧!”
紀淮臉色一僵,聲音哀求,“柳伯父!”
“回吧回吧!”柳敬南眼不見為淨,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紀淮無法,只得暗嘆一聲,仍是恭恭敬敬地向對方行了禮,這才邁着沉重的腳步出了書房。
柳琇蕊坐立不安地等了半日,不見柳敬南着人來喚她,不知怎的更為不安。若是爹爹發作一頓,處罰了自己,這事便也過去了。如今這般一反常态地晾着,反而讓她有種大禍臨頭之感。
她思量了片刻,才招招手讓佩珠進來,“你到外頭打聽打聽,看二老爺如今在何處?可曾見過什麽人?”
佩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弄不清她的意圖,可亦不敢多問,點點頭道,“奴婢這便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佩珠才回來禀道,“晌午時二老爺與紀公子到了書房,兩人在屋裏說了一會,紀公子便告辭離開了。如今聽在書房裏侍候的許福說,二老爺一直在裏頭,不曾再見什麽人,也不曾離開過。”
柳琇蕊雙手不安地握得緊緊的,猜不透爹爹這般行為是要做什麽,他與紀書呆又在屋裏說了什麽?
想到這,她又重重嘆了口氣,心想着這便是高門大戶的不好了,若是在祈山村,她多的是機會将那書呆子拎出去教訓一頓,還能保證別人絕對發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