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朗月明

第二天天沒亮,唐蕊清便感覺有人在輕輕拍她的臉,将她從睡夢裏拍了醒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看見程昕的臉正映在自己眼前。

她一驚,忙翻身坐了起來,看着程昕愣了半晌,才想起昨晚自己在東陽宮裏過的夜。更讓她意外的是,自己在那樣情景之下,居然也能睡着。

看着唐蕊清傻愣愣的模樣,程昕笑了起來:“阿清,快起身了,再晚了就來不及了。你若是沒睡醒,等出征大典結束後,回來再接着睡。現在快換上禮服,我先去換铠甲。”說完程昕又輕輕捏了捏她的臉,便出了門。

唐蕊清望着程昕的背影,怔了半晌,直到紅棠和櫻桃進屋來服侍她梳洗,她才清醒過來。

梳好頭,紅棠便笑着說道:“奴婢先服侍太子妃換上深衣。”然後又轉回頭,對着櫻桃說道:“櫻桃,你去偏殿,将太子妃的禮服拿過來。”

“好。”櫻桃點了點頭便出了門。

紅棠手腳麻利地服侍着唐蕊清,在幫她整衣袖的時候,她突然看見唐蕊清手腕上有一道血紅的淤痕,她一驚,失聲叫道:“太子妃,你這是怎麽了?”

唐蕊清忙低下頭,看見自己手腕上的勒痕,昨晚那夢魇般的一幕又跳進了她的腦海,她忙将手縮了回來,說道:“沒什麽。”

紅棠默了一下,小心地問道:“是太子殿下?”

唐蕊清沒有說話,只滑下衣袖,将自己腕上的痕跡遮住。

紅棠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唉,沒想到太子殿下為了留下太子妃,居然這麽做……”說到這裏,紅棠擡頭看了一眼唐蕊清,又說道:“不過……太子殿下這樣做,也是因為他太喜歡太子妃了,太子妃就別與他多計較了。”

聽到紅棠的話,唐蕊清冷冷地笑了笑。這紅棠對程昕真是忠心得沒話說,無論他做了怎麽事,她都會想方設法幫他開脫。不過,紅棠既然對程昕如此忠心,她的心思又如此細密,看來以後自己要離開的時候,一定要先騙過她才行。

想到這裏,唐蕊清也不想再說什麽了,反正說了也沒有用。在紅棠心裏,程昕是事事都好的。

正在這時,櫻桃拿了禮服進來。紅棠也不再說這件事,忙上前與櫻桃一起幫唐蕊清将繁複的禮服穿上,仔細地整理着裙邊。

突然,容春芝的聲音在院子裏響了起來:“奴婢見過黎良媛。”

黎妍惜輕聲問道:“容姑姑,太子殿下還在寝殿裏嗎?”

“回黎良媛,太子殿下正在後殿裏換裝呢。”容春芝笑盈盈地說道:“對了,黎良媛有着身子,不多休息休息,怎麽這麽早就起身了?”

黎妍惜笑着說道:“我想着太子殿下今天就要出征了,我這身份,又不能去前面送行,就提早來殿裏送送他。”

聽到這裏,唐蕊清心裏冷冷一笑。看來,這黎妍惜對程昕還真是上心,就是不知道黎妍惜知道了程昕昨天對自己做的那些事,心裏會作何感想。

這時,她轉過臉來,對着紅棠說道:“我們也出去吧。”

“現在出去嗎?”紅棠一愣:“太子妃,這黎良媛還在外面呢。”

唐蕊清揚了揚眉:“她在外面又怎麽樣?她在外面我就不能出去?我見不得人嗎?”

紅棠一聽,忙擺手說道:“太子妃,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只是覺得太子妃平日不喜歡黎良媛,不想見她,都不讓她來丹陽宮請安的。我怕太子妃一會兒見到她,心裏又不痛快了。”

唐蕊清淡淡笑了笑:“紅棠,有些事情你可能誤會了。我不讓黎良媛來請安,是因為體諒她懷着身子,不想她這麽奔波辛苦,并不是我不喜歡她。”

紅棠呆了一下,說道:“那……是奴婢想多了!”說着便低頭上前,與櫻桃一起扶着唐蕊清出了寝殿的大門。

黎妍惜突然看見唐蕊清從程昕的寝殿走了出來,一下怔住了。在容春芝的提醒下,她才上前行禮:“妾身見過太子妃。”

唐蕊清看着黎妍惜,也有片刻的愣神。想到在花朝會時,黎妍惜可是炙手可熱的人物,連自己以為她就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還想着是不是要巴結于她。可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現在自己和黎妍惜之間居然會是這樣的關系。

想到這裏,唐蕊清深深吸了一口氣,上前将黎妍惜扶起,微笑着說道:“黎良媛身子現在已經這麽重了,在皇孫出生前,你見了我,就不必行禮了。”

黎妍惜臉一紅,說道:“妾身不敢廢禮。”

唐蕊清笑了笑,說道:“可這皇孫可是大事呢,萬一你向我行禮時,傷了皇孫,皇後娘娘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

黎妍惜尴尬地笑了笑:“那……那妾身就多謝太子妃體恤!”

唐蕊清微笑道:“在東宮裏,又沒有外人,以前我還要叫你一聲黎姐姐呢,良媛就不必見外了。”

聽了唐蕊清的話,黎妍惜表情有片刻的怔忡,然後很快她便恢複如常,淺聲笑道:“是!”想了想,她又笑道:“太子妃今日來得可真早啊!”

唐蕊清轉眼盯着黎妍惜,她突然想看看,黎妍惜若是知道自己昨晚在東陽宮過夜,會是一種什麽表情?想到這裏,她唇邊泛起一絲笑意,說道:“昨晚太子殿下……”

可她話還未說完,便聽見程昕的聲音從身後響了起來:“是我昨晚叫人傳話讓太子妃今日早點過來,好與我一起出發的!”

聽到程昕的聲音,唐蕊清和黎妍惜兩人轉過頭去。

此時程昕已換上一身銀色的铠甲,讓原本溫潤儒雅的他,平添了幾分硬朗,更顯得英氣逼人。

黎妍惜看見程昕,不顧自己身子笨重,急忙跑到程昕身前,也沒有顧上行禮,抓住程昕的手臂便急急問道:“殿下,你這就要走了?”

程昕怔了一下,擡眼看了一下冷着眼站在一旁的唐蕊清,然後笑了笑,他抓住黎妍惜的手,放在自己的掌中,輕輕拍了兩下,說道:“嗯,時候不早了,我們差不多該走了。”說着仰着臉對着唐蕊清說道:“太子妃可準備妥當了?”

唐蕊清也沒有揭穿程昕的謊話,笑着說道:“妾身準備妥當了。”

程昕将黎妍惜放開,只身走到唐蕊清面前,含笑對着她說道:“那我們就出發吧。”

唐蕊清擡起頭,看着一身披着一身銀色铠甲的程昕站在自己面前,如此英武俊逸。也許,這樣的程昕,她今生只能再見這一次了吧?想到這裏,她難得的沒有再和他鬧脾氣,點了點頭,微笑道:“是,殿下!”

黎妍惜走了過來,雙眼微紅,看着程昕的眼神,是萬般的不舍:“殿下,你可要平平安安回來,我和孩子在京城等着你的好消息。”說着眼淚便從她的眼眶中溢了出來。

程昕看着黎妍惜,笑着說道:“別擔心,快的話不到半年,說不定我就回來了。”頓了一下,他又笑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也許我回來的時候,你的孩子還沒有出生呢!”

黎妍惜怔怔地望着程昕,努力地微笑着:“那是最好不過了。殿下想必也希望看見自己第一個孩子出生的。”

程昕笑着說道:“我的孩子出生,我當然要在的。”

黎妍惜點了點頭,笑道:“那我和孩子盼着殿下早日歸來。”

程昕微笑着說道:“好,你現在身子重,經不起折騰,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黎妍惜一聽,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太子殿下,妾身……妾身真的舍不得你。”

“良媛,你別這樣,小心自己的身子。”說着程昕給黎容春芝使了一個眼色。

容春芝會意,立即上前拉過黎妍惜,溫言勸着她:“良媛,你別這樣,你若這樣,太子殿下走得不放心呢。”

黎妍惜擡起望着程昕,點了點頭,強忍着淚水說道:“好,我不哭了。”

美人梨花帶淚,更顯楚楚動人。

程昕看着她這模樣,果然又憐香惜玉起來,上前安慰着黎妍惜:“好了,好了,別擔心,我很快會回來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嗯。”黎妍惜點頭應道:“妾身就回去。”

唐蕊清站在一旁,看着黎妍惜與程昕如此難舍難分的模樣,心裏一陣冷笑。

程昕轉過身來,走到唐蕊清面前,說道:“我們也走吧。”

唐蕊清看着黎妍惜站在後邊,眼巴巴地盯着程昕,她擡起頭望着程昕,似笑非笑地說道:“太子殿下,你的良媛可還沒走呢,你要不要先送她回去啊?”

程昕頓了一下,對着唐蕊清輕聲說道:“再不走,就要誤了時辰了。這個時候,你可別再鬧了。”

唐蕊清輕輕哼了一聲,也不多說,轉過身便向院子外走去。

程昕跟上來,與唐蕊清一起出了東陽宮。然後他走到唐蕊清身邊,伸手抓住唐蕊清的手。

唐蕊清怔了一下,然後狠狠地将他的手甩脫,快步跑到他前面去。牽手還要等黎妍惜看不見的時候再牽,想起就膈應。

程昕也沒有再追來,只跟在唐蕊清身後。

出了東宮的門,早有宮辇等在門外。

唐蕊清看見只有一架宮辇,怔了一下,問道:“為什麽只有一個宮辇?”

“一個就夠了!”程昕從她身後走上來,說道:“阿清,我們倆坐一個宮辇。”說着黃敬平便扶着他上了辇。

紅棠上前扶着唐蕊清,說道:“太子妃,奴婢扶你上辇吧。”

唐蕊清頓了一下,點了點頭:“好。”

上了辇,唐蕊清猶豫了片刻,走上前,坐在程昕的身邊。

宮人們擡着宮辇往宮門外走去。

唐蕊清和程昕兩人一直沒有說話。

突然唐蕊清感覺手背一熱,程昕的手覆到她的手上。

她一驚,下意識地想把手抽出來,卻被他緊緊握住。

“阿清,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他捏了捏她的手。

她笑:“氣什麽?氣你娶良媛?還是氣你昨晚對我做的那些事?”因為掙紮,原本覆在衣袖下的手腕露了出來,血紅的痕跡分外醒目。

他怔了怔,抓住她另一只手,掀起衣袖一看,也有一道血紅的勒痕,他一下沉默了下來,半晌才小聲地說道:“對不起。”

想到昨晚的事,她眼睛一熱,使勁咬着唇,強忍着眼淚沒有留下來。

他低下頭,手指輕輕撫着她的腕上的傷痕,柔聲說道:“阿清,我給你留的這印記,過幾天就會好的。可你給我的印記,永遠都會在的。”

聽了他的話,唐蕊清一怔,不由自主低下頭,往他的左手腕上看去,一個淺淺的牙印映在了她的眼睛裏。

這是她咬的。

她擡起頭,定定望着程昕。

他的眼中,是一片溫柔。

想起他們小時候的事和剛剛成親時的甜蜜,她的心似乎有了片刻的柔軟。

突然,她想到剛剛他對着黎妍惜似乎也是這麽溫柔,她的心又縮了回來。

她已經不敢再相信他了,因為,她根本分不出他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現在對自己說這些,是不是因為他馬上就要出征了,而舅舅正在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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