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三國烽煙又起

開心無憂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在伊博看來,雖然到北營的日子中間波折不斷,但是他卻不想承認的是:能和芮葉每日見到面,他覺得是人生從未有過的滿足。

可是,前兩天和芮葉剛經歷生死,洋國又有消息:洋國竟開始招兵買馬,仗着自己實力雄厚,大有馬上要大舉進犯的意思。南北兩國誰會被攻打,無人可知。無奈,伊博只能依依不舍的告別芮葉,回南都協助伊玉解決難題。他和芮葉都有自己肩上的責任,無法真的不顧一切。

幾乎就在伊博到達南國的同時,他卻聽到了一個南北兩國在此時為了增加彼此信任,臨時達成的協議:通婚。如果是北國的通婚人選,算來算去,年齡身份匹配的,就只有芮葉和芮葉的妹妹芮之霏;而配對南國的,只有伊玉伊博。但最終定下的竟是芮葉、伊玉兩人。據說此方案是北國提出,北國的算盤打的很精明,與其讓芮葉因倫理問題危害皇家的名譽,不如用他做最後一個籌碼利用。

伊博相信伊玉不會答應,畢竟之前伊玉将她和芮葉之間的情思斬的那麽決斷。但是,到達南都後,卻看到宮女太監在紛紛議論,要慶祝喜事。

伊博馬不停蹄的趕到伊玉起居的宜金殿,看到伊玉為國事操勞而消瘦不少的容貌,一瞬間,竟不知道從何說起。

“博兒,你回來了?”伊玉喜形于色,眉眼中掩飾不住的歡喜。

“姐姐,你近日消瘦了好多……”伊博不知如何開口,難道要問為什麽答應婚事嗎?即使不為自己,伊玉一個為南國可以鞠躬盡瘁的人,為了國家,犧牲個人幸福也不在話下;而本來,伊玉和芮葉就是先有情的,自己只是後來者。如果有了姐姐,芮葉還會選擇自己嗎?所以,一切感覺不需多問,如果雙方同意,這一切最終的決定權,原來并不在自己手上……

“博兒,你急匆匆而來,想必是為了芮葉的事情吧?本來的選擇,是芮之霏和你,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驕傲,絕不會願意被束縛在一個不喜歡的人身旁;而北國意屬芮葉入贅到我南都,這樣我南國也多一員大将,何樂而不為?”伊玉冷靜無比的分析。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是一國主君,如果和北國之人一旦有了子嗣,就是下任的國君,一個有一半北國血統的主君,真的能一心一意只為南國百姓嗎?”

“這點放心,北國這次很有誠意,芮葉之後不會再回北國,之後也不會和北國有任何瓜葛。這是他們的解決方案。”

伊博卻聽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姐姐,這真的是你的想法?你一切都計算國家利弊,但是你的感情呢?有些事情不是計算能算的出來的,你也要聽從你的內心啊?芮大哥的想法呢?他再也不能回到北國,不可憐嗎?”

“博兒,你怎麽了?于公,只要國家子民安全,免去一場戰争,挽救無數條性命,犧牲一下個人又有什麽關系?于私,放在從前,你不是希望我和芮大哥多親近些的嗎?如果我兩人大婚,又如了你的意,又助南北交好,洋國也不敢肆意妄為,這不是好事嗎?我相信芮葉也可以理解。你為什麽這幅表情?”

自己此時是什麽表情呢?伊博自己不知,只知道他努力在保持鎮定,心卻在滴血;他覺得天旋地轉,卻又異常的清醒。自己一輩子算盡一切,但當自己真的不去計算時,卻敗給了赤子之心。那些芮葉和伊玉其樂融融的畫面一個個在伊博眼前閃過,每一幅都是賞心悅目的,都更值得被世人祝福,都能讓南國更好,最重要的,能讓芮葉得到最初所想,讓姐姐忘記一切不願。南國、百姓、芮葉、姐姐,每一個都有更好的出路,自己只是傷一顆心,卻換來舉國太平和自己的親人和所愛之人的幸福,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值得嗎?原來,身在帝王之家,想要平淡的喜歡一個人,是不可能的;想要選擇,也是不可能的。

“姐姐,和芮葉大哥重新回到一起,你會開心嗎?”伊博定定的看着伊玉,面無表情卻又鄭重無比的問出這句話。

“應該……會吧……”伊玉面上一紅,似是回到了當年還未曾經歷這些風風雨雨日子的女子。

伊博微微一笑,眼睛晶瑩,目光柔和,仿佛是父王看女兒一般欣慰的看着伊玉,道: “那,就是博兒最開心的事情了……”

伊博轉身出門。留伊玉一人沉思:一段時間不見而已,博兒竟變得如此成熟了。她默默走到書桌旁。一紙書信靜靜的躺在伊玉書桌上。來信是芮葉,其中講述了他和伊博彼此的故事。伊玉盯着良久,默默将信放到燃燒的蠟燭上,看着火苗燃着信的一角,接着吞噬了整封書信,待最後一絲灰燼消散,才放心離開。

琴林在宜金殿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踱來踱去,苦苦等伊玉下朝。一看到伊玉,就苦着臉不停的說起來,完全來不及理會伊玉是否疲勞:“玉兒,你現在就這一個弟弟,我也就這一個孩子,如果你都管不了他我就……我就對不起你死去的父王啊……”

伊玉一蹙眉,略有不悅的瞪了一眼琴林。琴林一驚,趕快收起哭腔,将旁邊侍女太監支開,神秘的說道:“我知道你忙,但博兒現在也就只聽你的話了。他從北國回來之後數日了,不知道犯了什麽邪,竟然每日出入都是和那些戲子混在一起,稱兄道弟不說,還被傳說經常看到他和其中一個叫顏之的戲子親昵的不得了。我幾次讓人找到他,他竟然說……”

“他說什麽?”伊玉喝着茶的手突然停了,玩味的看着琴林。

“你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啊?”琴林更急了,聲音不由又大了起來。

“我問你便是不知的意思……”

“他竟然說自己喜歡和男子在一起,更自在,沒有其他顧慮……你說這是什麽話!我說要給他找個門當戶對的官家女去提個親,平時他死活不肯的事情,這次竟然直接就答應了。問他有什麽要求,竟然說只要不管他就好,長相脾性都沒有關系,這哪是找伴侶,簡直就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難得博兒終于想通了,這不就省了母後你的心思了嗎?”伊玉不置可否,也深藏心思。

“玉兒,我知道,雖然,這些年我的确沒有放心思在你身上,我承認我偏心,但是你的心思我卻和博兒一樣了解。但是,這些日子來,博兒終日沉迷,你也将自己埋在國事上,更甚于從前。你們一定有事情!且我這幾日找你,你日日閉門不見,卻是不想幫助博兒嗎……你已經有了一切你想要的,南國已經是你的了,博兒無心和你搶;你也馬上就有一門好的親事了,博兒現在卻除了你我,還有誰不是在看他笑話……你為什麽不能為博兒着想一下呢?”

伊玉将茶杯往桌子上一甩,杯蓋都被震起,顯然動了怒:“我已經有了想要的一切?你有想過這一切是用什麽換來的嗎?博兒現在還可以花天酒地,不務正業,但如果我一天不理朝政,第二天南國百姓就要遭殃。為什麽你不說這個呢?博兒已經不是孩子,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有自己交友的權力和選擇的能力。他都沒有要像一個受害者一樣來找我幫忙,你擔心的什麽?”

琴林被伊玉的怒氣吓到,這個如此激怒的伊玉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不熟悉的樣子。但是她咬了咬嘴唇,還是不得不哀求伊玉:“玉兒,就當我說錯了。你別生氣,就要嫁人了,聽說北國和親使者這幾天就到,而且對方也是一表人才,和你天造地設的一對,你女兒家,要溫柔點……”

“母後的話,玉兒知道,有時間自會找伊博商談。玉兒還有要事,不送了!”沒想到聽到琴林和解的話,伊玉更氣,直接沖琴林下了逐客令。琴林還想說什麽,伊玉卻徑自往書房走去,頭也不回。

到了書房,卻看到一人尴尬的站在那裏,靜候着。此人正是左毅。皆因伊玉之前流産後,左毅貼身治病于左右,所以,是唯一一個可以自由進出伊玉書房和大堂的人。一向面部表情并不多的左毅,此時卻看起來心事重重。

“你都聽到了?”伊玉并不打算隐瞞左毅,也許自古病人對醫生,特別是信任的醫生,就有一種自然的依靠和信賴吧。

“……是。”

“平時左大夫話都很多,今日為何如此寡言?”伊玉還在怒氣中,她的理智大概知道左毅會怎麽想;但此時,她的心卻不想聽到背叛自己的聲音。

“主君,我講個故事給你可好?”左毅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像是想到了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話鋒一轉。

“如果你想要教育我,就不必了!你不了解我承受的是什麽,也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麽……”伊玉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邊說邊坐下,用手揉着太陽穴。

“故事很短,是臣自己的經歷,并不是要說教,而是看主君累了,講個故事幫主君分憂而已。如果講到一半,你不想聽,我可以随時停下。”左毅恭敬的說道。

“好,講吧。”伊玉嘆口氣,說道。

“臣小的時候,做過一件錯事。當年,有一座亭屋,坐落在旁邊白霧山上,依山而建,傍水而立,籠罩在雲霧裏,冬暖夏涼,景色宜人,是我一旦背不過那些厚厚的草本醫術時解悶的好去處。不想,一日,幾個其他的孩子也發現這座亭屋的好,于是開始在裏面玩耍。當我看到亭中滿布其他孩子時,竟有一種心愛的藏身之處被別人占有、搶走的感覺。在和那群孩子争吵不過的情況下,我竟然一把火燒了那亭屋。但是你知道嗎?原來,在亭屋着火崩塌的一瞬間,最傷心的卻是我。之前無數美好的記憶全部随着悔恨而湮沒殆盡;火滅了,它燒的只剩幾根立柱,再看到它,裏面的一切空間都那麽熟悉,但我自己卻知道:一切都已經變樣,已經回不去了。而自己的心痛和遺憾,卻是永久的……”左毅雲淡風輕的說,好像真的只是講一個無關緊要的兒時故事。

而伊玉卻突然走到左毅身旁,眼中充滿懷疑和不解,盯着他問道:“左毅,你都知道什麽?”

左毅做了一個揖,但起身時面上卻挂着心痛的笑容,緩緩的說:“微臣什麽都不知道,只是知道:舍得、舍不得,放下、放不下,緣起、緣滅,最終害苦的只有不解之人。但微臣希望玉主君可以以後每日都開開心心,不要被一時的情緒左右了理智,留下遺憾…...” 語氣真誠,卻字字釘入伊玉心裏。

“可是,你又知道我的不甘嗎?你就沒有過不甘嗎?”伊玉抓住左毅的雙臂,搖晃着他,像是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左毅仍舊不緊不慢的扶伊玉坐下,嘆了一口氣說道:“玉主君心系天下,卻仍能保持那份仁愛和善良。如果真的做了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一定會自責不已,最過不了那道關的,反而是你的內心;最痛苦的,反而是你的內心。臣也有過不甘,但是為了那人,臣願意選擇成全……”

“好一個成全,說起來容易…...”伊玉盯着左毅,似是同病相憐、感同身受的樣子。

“不可畏也,伊可懷也。家園荒涼了不可怕,但如果連自己的心都迷失了,就再無家可歸了……

伊玉眉頭舒展開了,這塊她解了很久的心結,此刻慢慢的正在被解開;壓了多日的胸口大石,竟開始分崩離析,空氣終于可以穿透她郁結已久的心扉,被她大口吸入,讓她神清氣爽。她看着左毅:“左大夫,如無你,誰人懂我、替我分憂呢……”

深夜,一黑衣人潛入博王爺府,敲門聲後,安無聲息的潛入伊博睡塌側,卻驚訝的發現,穿上和衣坐着的卻是另一張熟悉的面龐-伊玉。

“伊……玉主君,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芮葉,大膽,你竟然深夜擅闖王爺府!”伊玉呵斥道。

“你知道我來的用意為何,伊博呢?為何你在這裏?”芮葉仍然沒有理清頭緒,只是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伊博說清楚。

“你找他,他是你什麽人?需要你不顧自己的安危來找他?你應該先想想自己的處境,再問別人吧?”伊玉戲谑道,言語又有一種憤恨和惱怒。

“你看到我的信了,應該知道我們是什麽關系……”芮葉為難,面對這個曾經知心的人,在她當面說實話,比他想的還要難。

“我不明白。是我糊塗了,還是你糊塗了。所以,趁我沒有叫侍衛,你可以解釋!”

芮葉看着伊玉,他不知道為什麽這個豪氣雲天的巾帼英雄為何此時如此咄咄逼人,但是,他沒有打算退縮:“我找他是要告訴他:我此生怕是要負了玉主君厚愛,我會勸玉主君收回和婚之約。”

“混賬,國難當前,君無戲言!且不說我不會拿南國做賭注,即使我願意,我又為何要這樣做?”伊玉死死盯着芮葉,像要将他看個明白。

“我芮葉,愛慕伊博!自此之後,僅此一人。”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你喜歡……伊博?”

“是的,始于好奇,陷于才華,忠于相知!”

“你!你!你不怕天下人恥笑?”

“我怕……我怕此後,怕再也見不到他的微笑、嗅到他的氣味;怕再也沒有人可以和我談笑、鬥嘴;怕再也沒有人可以知我、懂我;怕前半生已經虛度,後半生無此人相伴,紅塵會有多寂寥……我怕的東西如此多,至于天下人如何想,已然無暇顧及!”

“你怕不是得了癡心瘋了吧?你簡直瘋了!”伊玉有些歇斯底裏。

“能袖手江山、放棄天下只為與君相擁……這是愛是癡,莫非你真的不懂?”芮葉眼中藏不住的深情。

“……那你當我是什麽人?你如何對得起我?”伊玉傷心欲絕。

芮葉還沒有見過如此失意的伊玉,一時語塞:“芮葉此生光明磊落,從來不欠任何人,唯獨對玉主君心懷有虧。一恨自己當年無力挽救主君于水火;二恨現在不能成為玉主君所盼之人,給不了你想要的幸福。如果有來生,當牛做馬,定當奉還!如果不解恨,我的命你可以拿去!”

“你擅闖南都,本就死罪;如果願意成為驸馬,看到之後你會成為我南國人的份上,還可以饒恕。但若你執迷不悟,你真當我不敢殺你?”伊玉牙癢癢的說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風度。

“你當然可以,我從未敢質疑。芮葉現在如臨深淵,如履薄命,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就只押在一人身上,望此人雖然歷經滄海,仍保持初識她時的那顆心不變。而這人就是你啊!”

兩行清淚,順着伊玉臉頰流下,只能怪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即使你無所謂,你就不為博兒今後人生着想?”

芮葉頹然垂首,但是再擡頭時,卻恢複到那曾經讓伊玉魂牽夢萦的一彎笑眼,仿佛滿山盛開的桃花:“伊博定是同樣為我着想,才甘願委屈自己,違背自己的心,不與我通信;而我,之前就是太為別人着想,已經錯失姻緣。再有機會,我絕對不會放過。”

“你怎麽知道伊博願意放棄一切榮華富貴、功名利祿,而和你一起,受世人唾棄?”伊玉聲嘶力竭的說道,不留一點餘地。

“若是我不懂伊博心思,也不配和他在一起……”芮葉盯着伊玉,不帶半點假意。

“好,很好。博兒,你出來吧?”再看伊玉,已然回複那風華絕代的灑脫,潇灑大度,泰然自若,俨然君主之風,不能斜視。

芮葉張大了嘴巴,看着伊博默默的從屏風後出來,不好意思的走向伊玉。

“姐姐真的替你高興。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你得到了,千萬不要放手了……”

伊博已經哭得像個孩子了,抓着伊玉不放。在伊玉和芮葉的眼神再次交會時,芮葉心領神會:伊玉還是當時那個伊玉,她心底一切未變,只是自己已經不是當時的芮葉。造化弄人,時移世易,命運讓人唏噓,僅此而已。

“謝謝!”千言萬謝,他竟然只能說出這一句話,目送伊玉離開。

“還沒哭夠?”芮葉溫柔的拍着伊博的腦袋。

“你管我。”仍然是那個像小孩子一樣的回答,卻仿佛經歷了暴雨後的藍天一樣,讓芮葉心安。

“我為什麽不能管?我是你相公了……”

“你,你不害臊……”

“我還可以更不害臊,你信嗎?”

伊博臉紅紅的,低下不肯看芮葉。芮葉卻越看越可愛,他偷偷在伊博臉上啄了一口,趁伊博驚訝時,一把抱起他,放到床上。一夜無眠,衣襟散盡,水乳交融,體會這世間最美好的感情帶來的悸動和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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