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福壽康寧01
年過半百的鎮國公立于門外,卻沒有進來的意思。他征戰沙場多年,氣勢剛健,不怒自威,單是大致瞥了一眼被侍女抱着的鶴歲,目光便讓人有些不寒而栗。在确定鶴歲并無異常後,鎮國公才徐徐回過頭,望向來時的小徑。
侍女連忙屈膝,“奴婢見過——”
鎮國公擡手制止她向自己行禮,沉聲道:“你還抱着小公子,不必多禮。”
侍女恭敬地退到一旁,而她懷裏的鶴歲卻不大樂意了。粉雕玉琢的小家夥睜圓了烏溜溜的眼瞳,歪着腦袋看了好一會兒鎮國公。他眼神純淨而無辜,粉嫩的嘴唇一張一合,咿咿呀呀地鬧個不停,肉乎乎的小手裏還捏着長命鎖不肯丢。
“怎麽了?”
侍女連忙低下頭拍了拍鶴歲的背,柔聲哄道:“小公子乖。是不是沒睡好呀?還是肚子又餓了?”
鶴歲當然沒法實話實話,他對着侍女無辜地眨了眨眼,然後一把抱住侍女的脖頸,把臉埋進她的肩窩裏裝作撒嬌的模樣。鶴歲悄悄地問系統:“柏知寒為什麽這麽老?”
“你說什麽?”系統無比冷靜地開口:“風有點大,我沒聽清楚,你再給我說一遍。”
“哪裏有風。”鶴歲當真瞟了一眼半掩着的朱窗,盡管二月份還是春寒料峭的時節,但是這會兒又沒有起風,他哼哼唧唧地說:“我問你柏知寒為什麽這麽老?”
想了想,鶴歲在系統開口之前,又添了一句話:“不過、不過就算他大我這麽多,我也不會嫌棄他的。”
系統:“……”
它決定不把真相說出來。
正在此時,有人緩步而來。聞山栖掀了掀眼簾,示意身旁的侍從退下,侍從順從地将紙傘收起,一言不發地在門外等候。
鎮國公望着聞山栖的臉,半晌才拱了拱手,說:“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姨父無需多禮。”聞山栖微微颔首,沒有在意他的冒犯,只是緩聲道:“于情于理,長昀出事的時候孤便該過來一趟。但念及孤與長昀相貌相仿,怕姨父看見之後觸景生情,再加之後來孤的病情加重,一拖再拖,直到今日才得以前來看望姨父。”
正如聞山栖所言,他與名冠京城的柯長昀長相有着七八分的相似,若非至親,極易混淆,而且年歲也相差無幾。若要追溯起來,聞山栖的母妃與柯長昀的生母是一對孿生姐妹,所以即使他們二人的容貌相似至此,也不足為奇。
Advertisement
可惜的是聞山栖這個太子不若柯長昀那般天資過人,頂多也只是資質平平。而京城衆人皆知,當今太子打出生起便是個病秧子,他常年卧病在床,不輕易見人,甚至一度有謠言稱聞山栖這個太子當不了太久。
聞言,鎮國公到底不是鐵石心腸之人,他眼睑半阖,好半天才輕聲說:“太子殿下有心了。”
聞山栖沒有應聲,只是側眸望向鶴歲,“這就是柯晚賢?”
他久病在床,膚色略顯蒼白,一身月白長衫以金線繡以暗紋,顯得整個人寡淡不已。雪白的貂皮大氅襯得聞山栖長身玉立,眉眼俊朗,而眼角眉梢皆是屬于天潢貴胄的驕矜,就連餘光一掃,也帶着幾分漫不經心。
一旦提及幼子,鎮國公的心情便好了不少。他笑着“嗯”了一聲,轉而向侍女使了一個眼色,侍女立刻将鶴歲抱到聞栖山的身前。
幾月大的小家夥一點也不怕生,只是揪住了侍女的衣襟,好奇地偏過頭來看了眼聞山栖。他的眼瞳烏黑,睫毛又長又卷,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就重新趴回侍女的身上,不哭也不鬧,很是乖巧的模樣。
聞山栖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擰了幾下鶴歲的臉,問鎮國公:“多大了?”
“還不足歲。”
鶴歲最讨厭被別人捏臉,更何況這個人還一連捏了好幾下。鶴歲仰着頭瞪了一眼聞栖山,可濕漉漉的眼眸卻根本起不到一丁點的震懾作用,軟綿綿的眼神還被誤以為是要聞山栖抱。
侍女見狀,小聲地哄着他說:“小公子,這是太子殿下,不能失禮的。”
鶴歲氣悶不已,只好再瞪一眼聞山栖。
自從發妻與長子接連去世之後,鎮國公便将滿腔心血全部傾注于鶴歲身上,于是他難免對鶴歲嬌慣了些。柯家往日的家訓早已被抛之腦後,鶴歲的吃穿用度無一凡品,甚至就連稚兒即将到來的周歲宴也請得不少大臣,以示喜愛。
鎮國公頓了頓,接着說:“之前因為擔憂太子殿下的身體,微臣便沒有托人給太子殿下捎口信過去。既然近些日子太子殿下已經可以出來走動了,恰好過幾天便是犬子的周歲宴,不若太子殿下前來賞光一敘?”
聞山栖沒有注意到鶴歲的目光,聞言只是微微一笑,眉眼間的矜貴被沖淡了不少。他應下鎮國公的邀請,正欲将手收回時,忽而注意到鶴歲手裏捏着的長命鎖。
“這個不是給你玩的。”
骨節分明的手将長命鎖從鶴歲的手裏拿出來,聞山栖對上鶴歲睜圓的眼眸,給他把長命鎖戴好。鶴歲眨了眨眼,嫌聞山栖多管閑事,伸出來一只肉乎乎的手拽住聞山栖的小指。下一秒,鶴歲抓着聞山栖的手,“啊嗚”一口咬上來,淌了滿手的口水。
“太、太子殿下恕罪。”
侍女慌慌張張地拿出手帕要替聞山栖擦拭,聞山栖不着痕跡地避開她的碰觸,将手帕從侍女的手裏抽出,面色如常地說:“脾氣還不小。”
與侍女的誠惶誠恐截然不同,鎮國公好似早就知道聞山栖不會同鶴歲計較,他的身形連動也沒有動一下,不急不緩道:“太子殿下,不如我再帶您去別處看一看,犬子也要休息了。”
聞山栖将手上的口水擦拭幹淨,倒沒有什麽意見,他擡了擡下颔,說:“那麽便有勞姨父了。”
臨走之前,聞山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鼓着臉的鶴歲,似笑非笑地說:“孤今日被你咬了一口,來日必有所償。”
鶴歲裝作什麽也聽不懂的樣子,一頭鑽進侍女的頸窩裏。他氣哼哼地跟系統抱怨:“這是誰呀?這麽讨厭!”
“其實我忘了告訴你,鎮國公不是柏知寒。”系統看戲看得美滋滋,它唯恐天下不亂地說:“太子才是你要的柏知寒。”
系統哪裏是忘了,分明就是故意的。鶴歲沉默了一會兒,皺着臉問它:“我可不可以不要了?”
“晚了。”系統幸災樂禍地說:“一開始是你自己覺得鎮國公年老色衰,委委屈屈地說什麽不嫌棄。人家太子年輕貌美,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鶴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