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玄師百年劍光寒
笑聲驟然而停。
在此範圍之內的所有修行者,猛的都氣血上湧。
越是強大者反應越大,甚至有甚者忍不住都吐了數口鮮血,震傷了肺腑。
卻都一個個膽寒若襟,大氣不敢出一聲。
而那道君投影,卻似一無所覺,或是說毫不在意。
只是模糊的身影,越發透明。
緣…來…緣…起!
那道君投影看了看自己那漸漸透明的雙手,似是下了什麽決心,反手向下一按。
無聲無息,那張府所有的一切,具都被無形的力按入土中。
片刻之後,哪裏還能看到半點張府的影子,只留下一塊稍顯平整的平地。
那道君似乎還是不甚滿意,雙手虛劃,周邊幾棵大樹飛起,零零散散的植入入那平整的土地中。
待到完成,一眼看過去,似乎此處原本就是這樣,自然無暇。
道君投影,稍稍有些沉默的看着此處。
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就當道君投影消失的時候,倒黴的李淳高又遇上了讓他為之惶恐的上/位者。
龍湖州都統。
夏侯無淵。
李淳高戰戰兢兢,他覺得他今年肯定有點點背——他甚至想,過一會兒是不是需要到廟裏去求一下神,去去晦氣。
道教的人與朝廷的人先後而至。
李淳高他不是笨蛋,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得到,這大概是大夏皇室與天地道教之間……
縱然有所猜測,他也萬萬不敢與夏侯都統主動提起說,剛剛一名道君投影來過。
他要真要敢說,他估計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手中的茶盞被放下,夏侯無淵冷冷的掃了邊上李淳高一眼,直驚得李淳高又是一身冷汗。
這夏侯都統氣勢太盛,給李淳高的感覺猶如猛獸,似乎稍不留神就會奪其性命。
但在李淳高心中,那道尊的投影顯然更勝一籌——于無聲處奪人心魄,這顯然是兩個層次。
“這麽說來,那廚子許凡倒是一名君子了?”夏侯無淵聲音冰涼,卻又隐隐帶着某種磁性,顯然是功法的緣故。
李淳高低着頭,點頭稱是,不敢多言。
外界對這一位可有諸多傳言,其中最為公認的一條便是喜怒無常。
他李淳高還沒活夠,萬事還是小心得好。
夏侯無淵摸/摸下巴,劍眉輕挑,心中越發疑惑。
不對!
這與玄師所說完全不一樣!
怎會如此?!
那日玄師只說了一句話,“浮屠現世,緣起緣滅;一劍光寒,無法無天!”
還給了一個人的名字。
那名字便就是許凡!
為了這一句話,這一個名字,玄師付出了一道百年玄身。
說是付出了一條性命也不為過。
如此大的代價,卻只得一句話,一個名字。
縱然玄師沒有說再多,但能讓玄師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終究不可能是一位普通人。
廚子?君子?
這些都不可信!
夏侯無淵面色一冷,再次看向邊上的李淳高。
李淳高低着頭,哭喪着臉,感受着夏侯大人那刀子般的眼神,越發覺得自己有夠倒黴。
“那個許凡現在何處?”夏侯無淵淡淡的說了一句。
李淳高臉色一僵,怎麽又是這個許凡??!
天色已深。
月圓星稀。
當李淳高舉着火把來到張府所在地的時候,張着的嘴就沒合上過。
張府呢??!!
這不對啊!
怎麽會這樣!!!
李淳高的人生觀受到了重創。
但他到底沒有笨到無可救藥,恍惚之中一個答案躍入腦中。
李淳高倒吸一口冷氣,咽了咽口水,強制使自己冷靜下來,裝作與邊上所有人一樣驚訝。
心裏不停的禱告,只求那夏侯都督沒看見一點異常。
他到底高看了自己。
他剛剛所有的一舉一動,莫不在夏侯無淵的感應監測之下。
但夏侯無淵卻未曾上前逼問。
他只是從懷中掏出來一顆白玉珠子。
松開手,虛空放置。
那珠子奇妙的懸停在半空之中,漸漸的散發出淡淡的紫光。
夏侯無淵一直冷靜的心境,到底出現了一道裂痕。
紫光……怎麽會是紫光!?
竟然有道君出手?
面無表情的收了珠子,夏侯無淵再次環顧了下四周。
細長的鳳目中,閃爍着瑩瑩藍光。
當看到正中的那顆樹時,夏侯無淵皺了皺眉頭。
那樹的樹幹之上,用道力刻着一句話,或是說一個詞!
速離!
紫光爆/射!
夏侯無淵閉上雙目,當他張開雙眼,眼角似有淚滲出。
他臉色極為難看。
這分明是警告。
一名道君的警告!
而且若是夏侯無淵沒有看錯,這名道君已經無限接近【神臺】。
不可力敵。
夏侯無淵咬了咬牙根,冷俊的面容也變得格外/陰沉。
李淳高壯着膽子走到夏侯無淵的邊上,“大人,這裏……”話還沒說完,就被夏侯無淵揚手打斷。
撇了李淳高一眼,夏侯無淵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衣玦翻飛,走得沒有絲毫的猶豫。
倒是李淳高被那冰涼不含一絲感情的眼色,給凍在了原地,半天都動彈不得。
跟随李淳高一起來的手下,也都傻傻的站在那裏,壓根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陣寒風起,李淳高打了個寒顫,雖然他并不清楚夏侯都統到底是怎麽回事,但直覺的覺得這事八成是鬧大了。
但這與他這個小人物又有什麽關系,天塌下來自有那高個子頂着。
與他無礙。
當天開始蒙蒙亮的時候,許凡走到了千丈崖的入口。
冷風長嘯。
一道又一道的風,在此處被切割、回旋,發出凄厲的嘶吼。
膽小的人別說進去了,便是聽見這聲音也會吓得半死。
許凡回首來時路,心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好歹是走過來了。
但許凡清楚,這不是他跑得夠快,純粹是蓮子的庇護。
沒有猶豫,許凡迎着狂風,走進了千丈崖。
千丈崖之所以難走,便是因為這裏的風,太詭太突然,而涯路又太窄。
人要是稍不留神,下盤不穩,就會被大風掃落。
這一落可就真就是粉身碎骨,死得不能再死。
數百年來,這千丈崖低,也不知埋葬了多少屍骨遺骸。
才往前走了十來米的距離,拐過一個彎角,許凡眼前頓時一亮。
視野開闊是開闊了,但這路……
許凡低頭看去,卻發現這千丈崖的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困難。
千丈崖根本無路。
這路本就天生,一座崖頭連着一座崖頭,斷斷續續,勉勉強強的連向遠方。
中間有不少路,都是斷的,人要麽直接跳過去,要麽爬下去,找到崖與崖間空隙最小的地方,再跳過去。
這當空一躍,生死不知。
若是突然有狂風刮過,空中無法受力,十有十是個摔死的下場。
即使準備好了抓鈎繩索也無大用,這些山崖石質長期受到大風的侵蝕,都過于松軟,淺淺的抓/住根本沒有多大作用。
運氣不好,遇到狂風,抓鈎脫落,一樣得摔。
膽子再大的人,見到這樣的路,這樣的環境,也會心有怯怯。
這簡直就是一條找死路。
沒有大毅力、大膽魄、又有哪個凡人願意走上這一條路。
許凡嘴角微微有些苦澀,他終究是小瞧了這千丈崖的危險。
可惜此時,他已回頭無路。
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按下心中雜念,許凡伸手捏了捏懷中蓮子,心中頓時一定。
這蓮子也不知是不是他許凡的機緣,在他附于這具肉/身之時,就挂在這肉/身的項上。
種種玄秘,妙不可言。
若非這蓮子能力玄奇,他許凡也不可能算計得到那張家三口,報得了這肉/身大半因果。
只是……
這蓮子本身……恐怕又牽扯到了一樁更大的因果……
此中奧妙,卻不是此時的許凡能看透得一星半點的。
這因果再大又如何,他許凡一一接下就是。
外力可助不可求!
踏上窄窄只容一腳的涯道,許凡的心,出奇的安靜了下來。
縱然邊上就是萬丈深淵,縱然狂風正在迎面呼嘯,縱然前途未蔔生死未知,許凡此刻的心境卻安靜得猶如天山鏡湖,倒映世間不染紅塵。
這條細細窄窄長長的涯道,似乎也變得沒有那麽在意,也沒有那麽讓人心慌。
路,就只是路而已。
許凡修行了二十多載的外功寒螭罩,于無聲無息之間破了那最後一道關卡。
由外入內。
外至先天。
內入先天天下驚,外入先天無人知。
內功入先天,內外交感,龍騰虎躍,氣勢磅礴,可以說是想隐藏都藏不住。
外入先天,卻是血肉交融,無聲無息,幾乎沒有任何異相。
說到底,這外入先天入的是自身血肉,而非內入先天那般與外界元氣交融,自然也就沒有那麽大的聲勢。
二者相遇交手,能勝的卻大都是外先天。
這不僅僅是因為外先天過于稀少,常人難以得知其中玄妙,更是因為內外之別。
就算資質再差,能入內先天,修行的大門也勉強開了一絲。
入先天,塑靈引,這倒也不是一句空話
可惜大都落于下乘,根基不夠,這後天而來的靈引資質也都慘不忍睹。
能操縱的天地元氣也少得可憐,極為不穩定,哪怕內力無始無終,卻終究敵不過外先天無盡氣血之力。
這還真不是內不如外,而是大多數人都走錯了路。
一步錯,步步錯。
只有極少數人方才知道,以武入道,武是根基,入是先天,道是靈引道果。
根基有多強,那麽最終的靈引道果便有多強。
只一心想着入先天,各種靈藥灌溉拔苗,武道根基孱弱,最終的結果自然不忍直視。
而外先天與內先天完全不同,所走之路沒有絲毫的捷徑,除了吃苦也只剩下吃苦。
哪怕再好的外功靈藥,不經過一番痛苦的打磨,也揉不進血肉之中。
外功無捷徑。
內外之別相差甚遠。
何況,外入先天,距離道門還有一道門坎,靈引道果還差上那麽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