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4(一更)
趙軒喝了酒, 就像個任性的小孩子, 非要拉着秦盈盈在龍床上睡, 美其名曰, 讓她享受享受做皇帝的滋味。
秦盈盈沒他力氣大,只能順着他,又是唱兒歌, 又是捏腦袋, 一通折騰下來, 比哄幼兒園的小朋友還累。
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趙軒才終于睡着了。
秦盈盈回到聖端宮,由着寶兒幫她擦臉脫衣裳,胳膊都不想擡一下。
趙軒做起了夢, 他夢到了秦盈盈。夢裏的那張臉是秦盈盈真實的樣子, 很年輕,眉眼彎彎, 笑得很甜。
她躺在他懷裏, 用軟軟的聲音撒着嬌。
趙軒順應着自己的心情, 做了一個男人該做的事。
第二天醒來, 看着衣服上的“罪證”, 趙軒一顆心沉到谷底。
他為何會夢見她?
為何會夢到……這種事?
回想起夢裏秦盈盈的模樣,趙軒不由喉頭發緊,随之而來的就是極度的罪惡感。
就算秦盈盈不是他的母妃,他也一直把她當親人,原想着事成之後給她安排一個好去處。
然而現在, 那個夢境赤.裸裸地提醒着他,他對秦盈盈的想法已經不知不覺間超出了他的掌控。
是因為最近天天看到她嗎?
那個小村姑有那麽、那麽嬌軟可愛嗎?
不,絕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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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軒黑着臉,飛快地換上衣服,大步朝聖端宮走去。他要親眼看看,真實的小村姑根本不是夢裏那樣。
他不喜歡她,也不能喜歡她。
這時候天還沒亮,聖端宮的門關着,趙軒想也沒想就蹿上牆頭,敏捷地跳進了院子裏。
高世則正在後院練劍,看到他衣衫不整地翻牆而入,險些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
“你……”
“什麽都別說,什麽都別問。”趙軒打斷他,快步走進秦盈盈的卧房。
宮人們還沒起身,秦盈盈也在睡着,屋裏沒有其他人。
趙軒走向拔步床,原本想把她叫醒,只是看到她睡得香甜的模樣,步子又不自覺放輕。
秦盈盈睡相不大好。
被子踢了,腦袋歪着,整個人攤成大字,沒有任何端莊可言。
趙軒松了口氣,就說嘛,他怎麽會喜歡這個小村姑?
他看着秦盈盈的臉,想要找出缺點,證明自己真不喜歡她。
然而沒有,一點都沒有,眼睛、鼻子、嘴巴,全都長在了他的審美點上,就連嘴角的哈喇子都閃閃發光。
還有那露着的一截小白腰……
趙軒眸光一暗,拉起被子想要給她蓋上。
秦盈盈恰好翻了個身,碰到了他的手。她沒睜眼,迷迷糊糊地咕哝一聲:“豆豆,不許上床。”
趙軒手上一頓,豆豆?
秦盈盈側過身,手腳并用地抱住他的手臂。
趙軒一個不注意,被她抱着撲到了床上。
兩個人臉對着臉,挨得極近,溫熱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秦盈盈像八爪魚似的抱着他的手臂,嬌嫩的臉挨過去,蹭了蹭,“說了不上你上來,壞崽。”
趙軒渾身僵硬,心裏酸溜溜。
真的,他狠起來連自己的胳膊都嫉妒。
秦盈盈似乎很喜歡他暖烘烘的身體,一拱一拱地往他懷裏鑽,直到柔軟的身子貼上他硬實的胸膛。
趙軒險些起了反應。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把秦盈盈晃醒。
秦盈盈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看到他之後,纖長的睫毛顫了好幾顫,“你怎麽在?”
“豆豆是誰?”趙軒沉着聲音,渾身放冷氣。仿佛一旦她說出那個人,他立馬就會帶領四十萬禁軍殺過去。
相比之下,秦盈盈依舊迷迷糊糊,聲音帶着初醒時的啞意,“我說夢話了?”
為了揪出情敵,趙軒破天荒地撒了個謊:“你說,讓他給你倒茶。”
沒想到,秦盈盈突然笑了起來,“不可能,豆豆怎麽會倒茶,我才沒那麽傻。”
趙軒盯着她的臉,“為何這樣說?”
“因為豆豆是我從前養的一條小白狗啊!”秦盈盈倒在床上,捂着肚子笑。
趙軒嘴角一抽。
不知道該松口氣,還是該罵自己蠢。
秦盈盈笑了一會兒,倒是把自己笑醒了,伸着脖子瞅了瞅,屋裏除了趙軒沒其他人。
她沖着他讨好地笑笑,“我還真渴了,你幫我倒盞茶呗,親愛的皇帝陛下?”
瞧着她紅撲撲的臉蛋,聽着她軟綿綿的聲音,趙軒心頭微癢。尤其,不久前還夢見她在自己懷裏撒嬌。
秦盈盈見他不動,又戳了戳,“兒子?”
一聲“兒子”,把趙軒拉回現實。
他大步走到桌邊,拿起茶壺就往嘴裏灌。
隔夜的涼茶順着喉嚨一路往下,這才堪堪壓下剛剛升起的旖旎心思。
秦盈盈不滿地喊:“我讓你給我倒水,你怎麽自己喝起來了?”
“別說話。”趙軒現在聽不得她的聲音,也不能看她的臉。偏偏還舍不得走,就像怕她被人搶走似的,固執地守着。
宮人們陸續起身,有人在外面候着,趙軒讓他們去沏新茶,自己則是回到床邊,和秦盈盈保持了一段距離。
秦盈盈心大,根本沒看出他的異樣。
她瞅了眼外面的天色,納悶道:“今天陰天嗎,怎麽還是黑的?現在什麽時辰?”
“寅正三刻。”趙軒道。
秦盈盈瞬間瞪大眼,四點四十五分!
開玩笑嗎?上朝都不帶這麽早的!
她瞬間躺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不行不行,我還沒睡夠八個小時呢,這樣對皮膚可不好。”
趙軒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并沒有要走的意思。
秦盈盈後知後覺地問:“你這麽早過來幹嘛?”
趙軒答不上來,幹脆什麽都不說。
秦盈盈擁着被子坐起來,湊近他,“臉怎麽黑黑的,做噩夢啦?”
不是噩夢,是……
秦盈盈好奇道:“夢到什麽了,說說?”
趙軒不想讓她再追問下去,繃着臉道:“忘了。”
秦盈盈忍不住笑起來。
多大人了,做了噩夢居然還要找媽媽!
為了幫趙軒趕走“噩夢”,她有意逗着他說話:“昨天賽龍舟我可贏了,別的兒郎都有賞賜,為什麽單單我沒有?”
聽着她活力十足的聲音,趙軒的心也跟着輕快了些。他順着秦盈盈的話,說:“你還欠着我的荷包、絡子和玉墜,做不完這些,沒有賞賜。”
“堂堂一國之君,居然這麽小氣。”秦盈盈白了他一眼,側過身,從枕頭底下掏啊掏,換出一個紅彤彤的中國結,上面還繞着一個巴掌大的小銅鏡。
趙軒嫌棄地抿了抿唇,“這是什麽?”
“絡子呀,我親手打的。不好看嗎?”
“醜。”
已經不能簡簡單單地用“不好看”來形容了。
秦盈盈啧了一聲:“不懂欣賞。你看看這銅鏡,再看看這打結的方式,多個性。我敢說,整個大昭絕對找不出第二個。”
“醜成這樣,就算有人做出來也不好意思往外拿。”趙軒毫不客氣。
秦盈盈驚奇地看着他,“你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毒舌了?”
趙軒不吭聲,因為他正在努力和自己的心做鬥争。他的心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小娘子,可他的理智告訴他,這樣不對。所以,要找出她的缺點,越多越好。
打死秦盈盈也猜不到他此時的糾結。
她從被窩裏爬出來,不由分說地把中國結塞到他懷裏,“嫌醜也得要。你就當護身符戴着好了。你看上面那個銅鏡,是不是和古代的護心鏡還挺像的?萬一哪天有人想刺殺你,還能幫你擋一下。”
趙軒:“胡說。”
秦盈盈嘻嘻一笑,“既然我沒賴賬,你的賞賜是不是也該給我了?”
“你想要什麽?”
“什麽都可以?”
趙軒點點頭,“就算是星星月亮也可以。”
這話是在回應她做操那天的說法,她還欠着他一個賭約。
秦盈盈卻毫無浪漫細胞,早把這事給忘了,反而大大咧咧道:“星星月亮都是大土球,我要那個幹什麽?”
趙軒咬了咬牙。
很好,不能喜歡這個丫頭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秦盈盈對他複雜的內心世界半點都不了解,反而笑眯眯地往他跟前蹭了蹭,“我想出去玩。”
不是坐着銮駕去金明池的那種,而是去一個沒人圍觀的地方,作為一個普通人,輕輕松松地感受一下古代的生活。
趙軒點點頭,“好。”
秦盈盈反倒驚訝了,“你真答應了?”
趙軒挑眉,“不想讓我答應?”
“想,我都想死了,你可千萬別變卦。今天就去,好不好?”
趙軒嗯了一聲。
秦盈盈興奮地從床上跳起來,使勁兒抱了他一下,然後就風風火火地去準備了。
趙軒深深地吸了口氣。
非常好,不喜歡的理由又多了一條——随便親親抱抱,太不矜持。
秦盈盈在屋子裏各種搗騰。
趙軒坐在榻上默默地看着她,眼睛裏不經意流露出的溫情一點“不喜歡”的意思都沒有。
崔嬷嬷輕手輕腳地進來,看到趙軒不由一怔。
方才聽外面的宮人說官家來了她還不信,沒想到趙軒真在。
“陛下,您這是……”
“今日帶她出宮一趟,你打點好,別讓皇祖母的人知道。”
崔嬷嬷躬身應下。
她把玉匣呈到趙軒面前,“陛下,這是今日的藥。”
趙軒頓了一下,看向秦盈盈。
秦盈盈正在窗前梳頭發,薄薄的霧氣透過窗縫散進來,輕輕盈盈地籠在她臉側,精致的輪廓,纖巧靈動的氣質,真如神女一般。
趙軒頓了片刻,将那枚易容的丸藥收入袖中,“稍後再用。”就讓她用自己的真實面貌痛痛快快玩一天吧。
崔嬷嬷擔憂道:“會不會出岔子?”
“無妨。”趙軒淡淡道。
這話就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崔嬷嬷識相地退下。
趙軒和秦盈盈換上出宮的衣裳,從後苑的側門出去,穿過街道,進了一家賣壽材的鋪子。
為掩人耳目,鋪子裏放着棺材和紙紮的小人,秦盈盈乍一看到吓了一跳。
趙軒将她攬到身邊,遮住她的眼,“別怕,都是假的。”
“為什麽要來這裏?”秦盈盈眨眨眼,纖長的睫毛劃在他掌心,癢癢的。
趙軒忍住把她抱進懷裏的沖動,平靜地說:“這是自己人開的,進出方便。”
秦盈盈頓時來了興致,“這麽重要的事告訴我沒關系嗎?就不怕我出賣你?”
趙軒輕笑,“不等你出賣我,你的命就沒了。”
秦盈盈切了一聲,經典臺詞明明應該是“我相信你不會出賣我”,怎麽到了他這就不一樣了?
進暗道的時候,趙軒提醒:“小心臺階。”
秦盈盈抓住他的衣袖,“你帶着我走就行。”
“好。”趙軒笑意加深。
帶路的小哥悄悄看着兩個人,吃了一驚又一驚,這是哪裏來的漂亮小娘子,竟然讓向來沉穩持重的官家這般對待!
想來,宮裏很快就會有一位娘娘了吧?
出了密道,外面是一個馬場。
秦盈盈和趙軒脫下宮人服,換上民間的衣裳。
為了不引人注意,兩個人穿得都不出彩。
秦盈盈看着趙軒身上灰撲撲的短褐,笑眯眯地叫了聲:“小農夫。”
趙軒看着她的花包頭,微微一笑,“小村姑。”
是很帥的小農夫呀!
即使穿成這樣,依舊掩不住嬌豔之姿。
兩個人同時在心裏補充一句。
管事牽來兩匹馬,一匹高大健壯,皮毛黝黑,是趙軒常騎的。另一匹個頭稍矮,目光溫馴,看樣子是給秦盈盈的。
秦盈盈小聲對趙軒說:“我不會騎馬。”
趙軒一愣,“你不會?”
梁淮說,她家是開馬場的,她從小就會騎馬、養馬。
秦盈盈顯然已經忘了這個設定,大大咧咧道:“我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娘子,不會騎馬不是很正常嗎,你為什麽這麽驚訝?”
趙軒盯着她看了片刻,說:“此事不要對別人說,除我之外,誰都不要說。”
秦盈盈眨了眨眼,“聽起來好像很嚴重……”
“記住。”趙軒嚴肅道。
“哦。”秦盈盈乖乖點頭。
她為何不會騎馬?
莫非真失憶了?
趙軒壓下心內的疑惑,卸掉馬鞍,和她共乘一騎。
好在他騎術好,不用馬鞍也沒關系。
他讓秦盈盈坐在後面,他坐在前面,這樣可以為她擋風。
他先上了馬,拉好缰繩,讓秦盈盈踩着小杌子上來,然而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身後有動靜,扭頭一看,哭笑不得。
秦盈盈不僅不會騎馬,連上馬都不會。
那麽一個小小矮矮的個子,即使踩在杌子上都跨不上馬背,偏偏自己又不肯認輸,一直暗暗較勁。
從趙軒的角度看過去,就像高大的河套馬上挂了個綠油油的小冬瓜。
他憋着笑,翻身下馬。
秦盈盈一臉懊惱,“不許笑。”
“嗯,不笑。”趙軒眼中笑意更深。
秦盈盈破罐子破摔,朝他伸出手,“扶我一把。”
趙軒沒牽那只手,而是掐着她的腰,輕輕松松把她送上了馬背。
秦盈盈滿眼崇拜:看着也不壯啊,居然這麽有勁兒!
趙軒輕咳一聲,視線在她細瘦的腰肢上掃了一眼,盈盈一握楚宮腰,說的就是她吧?
馬背滑溜溜的,跑起來左右颠動,有好幾次秦盈盈都覺得自己要被甩下去了。
她吓得緊緊抱住趙軒的腰。
一邊害怕一邊春心蕩漾,這就是傳說中的公狗腰吧,看上去很瘦,摸上去有肉!
腰間圈着兩條軟乎乎的胳膊,趙軒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身體叫嚣着想讓她再貼近些,理智卻狠狠壓倒了欲望。
他咬着牙,使出了平生最大的毅力把秦盈盈的手臂拿開。
秦盈盈猛得向後一仰,差點摔下馬,“你是要摔死我嗎?”
趙軒扶住她,咬牙道:“想活命還是想要清白?”
“想活命。”秦盈盈毫不猶豫地圈住他的腰。
趙軒:……
此時此刻他不受控制地想着昨晚的夢,都快爆炸了。偏偏這個膽大包天的小丫頭還一個勁兒往上貼。
趙軒咬了咬牙,再次把她的手臂拿開。
他的力道有點大,差點把秦盈盈甩下馬。
秦盈盈吓了一跳,氣得打他的背,“你要是不想帶我就直說,用不着拐着彎地嫌棄我!”
“我嫌棄你?”趙軒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此時兩個人騎着馬走在荒郊野外,方圓十裏都沒有一個人,但凡他意志力再脆弱一些,當場就得把她給辦了!
秦盈盈氣憤,“連扶一下都不讓不是嫌棄是什麽?”
趙軒咬牙,“你那是扶嗎?”
秦盈盈心虛地鼓了鼓臉,就、就算她偷偷捏了捏他的腹肌,那也只是欣賞,是欣賞好吧?和欣賞大衛像一樣一樣的!
兩個人僵持了片刻,還是趙軒妥協了。
他把秦盈盈的手繞到自己腰上,故作鎮定地說:“乖一些,不許再亂動。”
秦盈盈哼了哼,大義凜然地教訓他:“知不知道什麽叫‘心懷坦蕩、不拘小節’?你們呀,就喜歡在意這些奇奇怪怪的名節……”
奇奇怪怪的名節?
趙軒沉聲道:“如果換作別人,你也要這樣抱着嗎?”
“廢話,你以為什麽人都有資格讓我坐在他身後嗎?”秦盈盈理直氣壯地說。
趙軒:……
作者有話要說: 趙軒:突然有點小開心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