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3.16(一更)
趙軒看出秦盈盈的擔憂, 安慰道:“放心, 西山寺每間屋子下面都有地窖, 溫王妃和敏慧都清楚, 況且梁淮也在,他不會讓他們有事。”
秦盈盈還是擔心,正想勸說趙軒讓她回去看看, 梁淮便帶人找了過來。
雙方一見面, 發現彼此都安然無恙, 這才松了口氣。
趙軒料想得沒錯,幕後之人的目标是他和秦盈盈,因此只有他們所在的淨室澆了油,火勢最猛, 溫王妃和孩子們及時躲進地窖, 毫發無傷。
“臣捉住了縱火之人,對方咬死了不肯說, 陛下, 是否交由大理寺處置?”梁淮躬身道。
趙軒搖搖頭, “私下盤問, 別讓他死了。還有, 派人搜山,捉拿他的同夥。”
無論這件事是太皇太後指使,還是四公主趙端所為,一旦把人丢進大理寺,恐怕命就沒了。
梁淮點頭應下, 又道:“此地寒涼,臣護送陛下和娘娘回宮吧!”
趙軒再次搖搖頭,看向秦盈盈,“這是一個機會,不如将計就計。”
秦盈盈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你在說什麽?”
高世則卻懂了,“陛下想好了?”
趙軒點點頭,“雖然有些倉促,但機不可失。況且,只有出了人命,幕後之人才能得到嚴懲。”
他捏了捏秦盈盈的手,有些不舍,“接下來恐怕要委屈你了。”
秦盈盈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麽?”
趙軒道:“将計就計,假死脫身。”
原本的計劃是光明正大地恢複秦盈盈的身份,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又恰好是在西山寺,仿佛是上天賜予的機會,正好把秦盈盈和秦太妃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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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軒細細地解釋了一遍,秦盈盈才懂了。
她沒有反對的餘地。
一來,秦太妃已經晉封為太後,這個時候入土為安是最合适的。
二來,她和趙軒的關系不尴不尬,假死出宮正好暗合了她遠離趙軒的打算。
于是,秦盈盈果斷地點了點頭。
依着趙軒的意思,要把秦太妃的遺體投入火中,假裝是被火燒死的,秦盈盈卻不同意。
“沒必要這樣做。不是說娘娘的遺體用藥物處理了嗎?既然不腐不壞,那便對外說娘娘受了驚吓,心疾複發。”
先前醫官斷定,秦太妃确實是犯了心疾死的,只要不派仵作查驗,就不會露餡。
還有一點,趙軒和她一起待在淨室,如果只有她被燒“死”了,趙軒卻毫發無傷,太皇太後的人勢必會拿此做文章,說他抛棄生母、貪生怕死,将來史書上都會記上一筆。
如果趙軒不想背上罵名,就得被火燒傷,這更是她不願看到的。
秦盈盈據理力争,“剛好前兩天我在宮門口鬧了一場,恐怕現在全京城都知道了娘娘患有心疾,用這個理由想來比放入火中焚燒要好得多。”
趙軒沒想到她會處處為自己着想,情不自禁把她圈入懷中,“你這樣,叫我怎麽舍得放你走?”
秦盈盈笑笑,給了他一個臨別的抱抱,“放心,還會再見的。”
趙軒也笑了一下,是的,還會再見。
“等着我,接你回宮。”
再進宮,她将不再是先皇的德太妃,而是他趙軒的妻子,大昭的皇後。
不用問,秦盈盈就猜到他在想什麽。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善良地給他留了些臉面,沒有當場拒絕。
趙軒決定暫時把秦盈盈安置在十裏堡。
他想親自送她過去,然而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處理,只能把她送到山腳,不舍地抱了好一會兒。
接下來的路,便由高世則護送。
秦盈盈到達十裏堡的時候,已經将近子時。
村裏的管事提前收到消息,把村口那間青磚房收拾出來,鋪上幹淨的被褥,茶水點心準備齊全,不敢怠慢分毫。
院子裏隐藏着十餘名護衛,保障秦盈盈的安全。
秦盈盈擁着被子坐在炕上,明明很累,卻沒有絲毫睡意。
她忍不住想,趙軒現在怎麽樣了,計劃會不會順利;西山寺燒了,溫王妃和孩子們怎麽樣。
想得最多的還是這間屋子裏曾經發生的事。
就是在這裏,趙軒抱了她,親了她,對她說喜歡她,想娶她。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忘了,然而此刻卻這般清晰。趙軒的聲音,說話時的神情,所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過了今晚,她就不再是他的母妃了。
他說會接她進宮,會娶她為後。
秦盈盈不敢再往下想。
轉眼十天過去了。
秦盈盈每天都過得很充實,白天和孩子們一起上山摘果子,采木耳,挖山貨。
趙軒原本找了兩個能幹的婦人過來照顧她,秦盈盈拒絕了。這些天打掃房間、洗衣做飯都由她親自動手,算是提前熟悉田園牧歌的生活。
她故意把自己搞得很累,到了晚上鑽進被窩倒頭就睡,根本沒有時間胡思亂想。
十天裏,趙軒一直沒有露面,也沒有派人傳信。秦盈盈只能從村民們的支言片語中得到宮裏的消息。
西山寺的火情鬧得人盡皆知,縱火之人受不住酷刑,供出了四公主趙端。
趙端卻抵死不承認,甚至倒打一耙,當着滿朝文武的面控訴,說趙軒容不下她,故意陷害她。
難就難在,這件事只有人證,就算供詞句句有理,卻架不住趙端颠倒黑白。
膠着之時,太皇太後在背後推了一把,不僅證明趙端火燒寺廟、意圖弑君,還挖出了她在京郊別莊私自囤兵的證據。
人證、物證俱全,趙端認不認罪已經不重要了。
最終趙端被判了死罪。
死到臨頭,她徹底撕下平日裏的僞裝,當着滿朝文武的面撒了一回潑。
“為何公主就不能做皇帝?前朝有女皇臨朝,本朝有太後垂簾聽政,我憑什麽不能拼上一拼?”
“趙呈翊,我哪點比你差?兒時你我一同在東宮讀書,父皇哪次不是誇我?我文章比你寫得好,政論比你見解深,就因為我是女子,只能眼睜睜看着你這個蠢貨被立為太子!”
趙軒沒有絲毫怒意,反而微微一笑,“你知道父皇為何會誇你嗎?”
就因為她是女子,不需要像趙軒一樣肩負家國天下,先帝才毫不吝啬地展露父愛。
恐怕他怎麽都不會想到,當初對女兒的疼寵竟養歪了她的心。
“你有治世之心,這無可厚非。你可為此做過半分努力?除了怨恨先帝不公,除了使些陰損手段,你還做過什麽?”
趙軒居高臨下地看着階下的趙端,腦海中不由閃現出秦盈盈的身影。
秦盈盈從不标榜自己有菩薩心腸,平日裏的言行甚至有些無賴,然而,她所做的一樁樁一件件無不為國為民。
他西去赈災,她不顧體面去戶部搶錢;流民聚集,她想出“以工代濟”的法子,轉頭又勞心勞力建成西山幼兒園,為的還是大昭的将來。
趙軒看着趙端,神色更冷。
“朕并不覺得女子就該安于後室,相夫教子。比如楊氏一門,女子亦能上陣殺敵。比如朕的母後,以一己之力收攏流民,為大昭儲備有能之才。就連她身邊的宮人都能拉斷重弓,揚我國威,你身為公主,做過什麽?”
幾句話,說得趙端啞口無言,說得百官心服口服。就算先前有人為趙端說情,此時也開不了口了。
趙端被定了死罪,最先挑起縱火之事的太皇太後卻沒有受到半點懲罰,她把自己安排的那些人都推到了趙端身上。
趙端臨死前見了太皇太後一面,聲聲泣血:“端兒怎麽都沒想到,竟是皇祖母害我!”
太皇太後沉着臉,道:“我說過,你若敢弑君,我不會放過你。”
趙端氣憤道:“火明明是您老人家放的,現在說這話不覺得心虛嗎?”
太皇太後冷冷地看着她,沒吭聲。
趙端跪到她身前,懇求道:“皇祖母饒端兒一命吧,您也想對付官家不是嗎?端兒願做您手裏的刀,替您去做那些您不方便做的事。”
“胡說八道,我沒那麽想過。”太皇太後将她甩開,道,“來人,時辰不早了,送她上路。”
趙端痛哭:“皇祖母,端兒是您養大的呀!端兒自六歲起就跟在您身邊,您真要眼睜睜看着端兒去死嗎?”
太皇太後閉了閉眼,似是有些不忍,卻沒改口。
“皇祖母,您睜開眼睛看看,趙軒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老實聽話的六皇子了,若再留着他,端兒的今天就是榮王的明天,就是您的明天!”
趙端的身影消失了,聲音卻久久回蕩在深宮之中,亦重重地敲在太皇太後心頭。
關于縱火案的幕後黑手,就算趙軒心存疑慮,卻找不到絲毫證據。
更何況,還有秦太妃。太皇太後似乎覺察到其中的蹊跷,幾次派人明裏暗裏地打探。
趙軒心裏明白,太皇太後這是在敲打他。倘若他執意追查縱火案,太皇太後不會讓秦太妃安然下葬。
兩相權衡,只能各退一步。
秦太妃以太後之禮安葬,谥號“德仁”。
趙軒為母守孝,按理應該守滿三年,不過大昭向來有“以天代月”的傳統,一天抵一個月,三十多天之後就算孝期滿了。
這段時日,趙軒天天守在靈前,無暇顧及其他。太皇太後得以重回朝堂,主持大局。
趙端私自囤兵,一口咬定只是自己所為,與驸馬無關。大理寺查到的證據也表明驸馬一家确實并不知情。
許是對趙端有愧,太皇太後保下了驸馬,只是降了爵位,卸去兵權,遣回原籍。
這天天氣陰沉,下着涼涼的秋雨。
百姓們聚在道路兩旁,看熱鬧似的瞧着王家的車馬駛出城門。
秦盈盈在十裏堡憋了許多天,耐不住寂寞,也跑了過來。
她已經許多天不吃易容藥了,恢複了自己真實的面容。只是還是擔心會被認出來,于是特意喬妝一番,打扮得極不起眼。
車隊經過的時候,她踮着腳去看,一眼便瞧見了棺椁旁的驸馬,王驿。
王驿騎着馬,低着頭,似是覺察到秦盈盈的目光,突然看了過來。
那雙眼睛黑沉如墨,泛着冷冷的殺意,秦盈盈吓了一跳,下意識後退兩步,不期然撞上一堵人牆。
硬實的胸膛,溫熱的懷抱,有些熟悉。
秦盈盈心頭一顫,驚喜地扭過頭,對上一張陌生的臉。
對方笑了笑,在她耳邊說:“不怕,我在。”
秦盈盈瞬間認出了他的聲音,是趙軒。
她有些驚訝,更多的是驚喜,“你怎麽……”
趙軒捏了捏她的手,“先離開這裏。”
秦盈盈忙不疊點點頭,順從地跟着他退出人群,忘了收回被他牽着的那只手。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快要進入下一個大劇情啦!
二更在【18:00】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