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2)
背都在微微顫抖。恍惚間自己被圈入一個略顯單薄的懷裏,雷獅輕吻着他的眉心,似占有又似虔誠。
“哭吧。”他聽到雷獅輕聲說,“我真的不能保證讓你不再流淚。但是以後要是想哭,那就來我懷裏。”
15.
變了,一切都變了。
卡米爾這麽想着,心裏湧起一種不安感。
阻止不了。控制不了。
面對雷獅時,他漸漸覺得力不從心。
果然那嚣張掠奪的本性,是改變不了的吧。明明說好不會對他做過分的事,但看向他時眼中的侵占意味卻越來越明顯,眼角上揚的弧度也越來越透着暧昧。
感覺到雷獅在身後,卡米爾嘆了口氣,手中擦碗的力道不自覺地用力。
明明他只是在做普通的家務而已,為什麽這也要看個不停?
“你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我最喜歡的樣子。”
腦中閃過兩天前雷獅對他說的話,卡米爾的手輕輕一抖,随即很快掩飾住了自己表面的慌亂。
可是心中的雀躍,卻怎麽也壓不下來。
以前的雷獅……也是這麽覺得的麽?
思及此他唇邊浮現的笑有些青澀,就像每一個初識情愛的少年一樣,美好而真摯,清澈又單純。
漸漸放松下來,他也就由着雷獅這樣黏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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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雷獅,已經十五歲了。
十五歲,當初雷獅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正是神采飛揚,此世無雙,燦爛到讓他覺得眩目,卻又忍不住眯着眼睛,忍着即将流淚的痛楚,悄悄在縫隙中仰望,懷着激動又酸楚的心情,小心翼翼去觸碰那偷偷珍藏下來的一片光。
而現在的雷獅,就像是一頭被圈養的小狼,矜貴又精致,眼神裏時常透着審視和淩厲。沒人知道他鋒芒畢露的那一刻,有多麽光華流麗。
而這樣一頭危險的小獸,卻願意露出柔軟的笑意,連那身皮毛都仿佛是溫暖細軟的,微動着嘴唇放輕了聲音,柔柔地磁聲喚他的名字。
“卡米爾。”
他雙肩幾不可覺地一顫,雷獅已經貼近了他身後,伸開了雙臂攬在他腰間,把他輕輕環在懷裏。
背後貼上胸膛的感覺太熟悉,卡米爾閉了閉眼,莫名有些恍惚。
雷獅的臉頰貼在他耳畔,像一只卸下利爪的野獸依賴地呢喃着窩在他頸間。
“我真的才剛認識你嗎?”
他低聲說着,不知不覺收緊了手臂。
“我怎麽覺得……好像已經,和你認識了很久很久了。”
指尖上還粘着泡沫,細細的水流蜿蜒着不停。
只是這一切,卡米爾都不再想了。他停下了動作,好像這樣,就可以讓時光定格在原地。
他們當然認識了很久很久——
久到血骨裏,全都浸染了彼此的氣息。
他忽然清晰地想起,十二歲生日時雷獅帶他離開皇宮的那一天,夜幕中是滿天的繁星。
16.
剛收拾好碗筷從廚房裏走出來,就被雷獅“哈”的一聲正面抱了個滿懷。
卡米爾有些無奈,下巴剛好觸在雷獅肩上,側過眼也看不見雷獅的表情,又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只好先延續一貫的沉默。
雷獅摸了摸他後腦的頭發,随後撫上他頭頂,一路往前。放開他的時候雷獅正把手掌抵在眉間,輕輕笑了笑:“你頭頂到我這裏——我現在比你高了。”
卡米爾只是一愣,随後微笑道:“是啊,應該的。”
雖然表面平淡,但他內心是有些不可置信的——
不久前還蜷在他臂彎裏睡覺的孩子,居然已經是這般身姿玉立的少年了麽?
他低下頭暗自好笑,不知過幾天雷獅回來後,他能不能适應過來。
雷獅好像對他毫無波動的反應不太滿意,微微歪了歪頭,挑起嘴角:“我比你高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卡米爾笑了笑,伸手去揉他的頭發:“你比我高,我還是要照顧你呢。”
雷獅眼神一沉,随即又是一笑:“但是現在我可以——”
他稍一彎身,卡米爾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就猛地晃了一下。
雷獅将他打橫抱起,低下頭用額頭抵着他,帶着滿臉的笑意。
“——這樣抱你。”
被一個他眼中的孩子這樣調戲,卡米爾覺得渾身都臊得慌,僵了片刻便掙動着想下地,可這淩空的姿勢既危險又不好着力,雷獅又緊扣着他,他都不知道雷獅居然已經有了這麽大的力氣。他覺得他們倆就像兩個對峙的幼稚小孩,互相打着架,卻是一個想要跑開,一個又緊追着不放。
掙紮拉扯間他們雙雙倒在了沙發上,脊背撞在軟墊上時卡米爾反射性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就對上了雷獅逆着燈光的臉。
圓潤稚嫩的輪廓變得骨感鋒利,微挑的嘴角卻是一貫的神情。
一時間他忘了言語和動作,只剩下心髒在忠實地跳動。
雷獅輕輕摩挲着他的耳廓,指尖順着颌骨的輪廓,細細勾畫他的側臉。
他俯身親吻卡米爾的前額,帶着克制和謹慎。随後垂下眼,露出一個堪稱輕柔的笑。
“其實,比你高的最大好處是——可以這樣看着你。”
他低頭看着卡米爾,低聲說:“聽說一個人的臉,從俯視的角度來看是最好看的。以後,我就可以見到你最好看的樣子了。”
“當然,”他用指尖勾了勾卡米爾的下巴尖,輕輕一笑,“你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我眼裏最好看的那個。”
卡米爾眼睫顫了顫,随後緩緩伸出手,輕握住雷獅的指尖。
如果,有一個這樣的戀人時刻在身邊——
那麽,他得有怎樣乾坤不動的定力,才能控制着不淪陷?
17.
雷獅好像長得太快了。
卡米爾知道他現在是十七歲沒錯,一切條件都符合,但他就是覺得——雷獅長得太快了。
原本還是他可以團在懷裏哄的孩子,現在卻令他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将近成年,現在的雷獅與卡米爾所熟悉的模樣已經相差不大,但給他的感覺卻是不同的。對現在的雷獅所存在的那種對待孩子一樣的疼愛和照顧的心理,與對待成年的雷獅的一些生疏和距離感糅合在一起,讓他的心忽然就變得很複雜,好像不管朝哪裏邁開哪步,都是錯的。
卡米爾嘆了口氣。他總算明白家長們對待青春期的孩子時的那種無措感了。
既是最熟悉的,又是最陌生的。
雷獅正坐在沙發上,長長的腿随意地伸開,無論怎麽擺都是賞心悅目;雙肩也變得寬闊挺立,俨然是個大男生了,無論放到哪兒都會是相當紮眼的存在,随便一側眼能電暈半條街的那種。
卡米爾收回視線,默默嘲笑了一下自己,覺得這行為和那些低齡小女生們也沒什麽差別。
不過……他到底該怎麽辦呢?
果然,就算當年號稱沒有勘不破的局,沒有解不開的謎,但只要一碰上雷獅,他就完了。
雷獅永遠能讓他束手無策。是最,也是惟一。
18.
傍晚,卡米爾正要去房間裏叫雷獅出來吃飯,卻發現他正站在客廳。
收回腳步調轉了方向,卡米爾朝那邊走過去。聽到動靜的雷獅微微偏過頭,卡米爾輕聲問道:“你在做什麽呢?”
“噢。”雷獅挑了挑眉,朝卡米爾揚了揚手裏的東西,“在看這個。”
循着他的指示,卡米爾看清了那是本詩集。
“《十四行詩》,很古老的書了。”雷獅随意地撥了撥書頁,“我是知道你喜歡看書,但還以為你只看那些策略啊,哲理啊之類的看起來很深刻難懂又無聊的書。想不到——”
他啪地合上書,展示一般把封面朝向卡米爾,“你居然還看這種……情詩啊。”
卡米爾微微一笑:“多少都會看的。”
不然他如何在被旖旎的心緒攪纏得輾轉反側的少年時期,去排遣這微憂又甜蜜的感情。
不知多少個日夜,他沉溺于那些哀傷又美麗的字句,想到原來世界上還有人像他一樣徘徊在愛戀的求而不得中,從被反複雕琢到極致的話語裏獲得共鳴,就好像得到了某種無聲的安慰。
後來他的渴求得以實現,那些被美麗的詞句編織而成的憂傷歲月,就成了他秘而不宣的美好紀念。
“不過這篇倒是寫的不錯——”
雷獅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擡頭看向雷獅,雷獅也正斜過眼看他,四分之三的側臉真的完美得無法想象,那無限幽深的目光只從眼角流溢出絲絲毫毫,多一分怕他承受不住,少一分,又失了那欲說還休的醇厚深情。
他沒看向打開的書頁,只是斜睨着卡米爾,微翹着嘴角緩緩念道:
“可否把你比作夏日的璀璨。”
沒有什麽抑揚頓挫的朗誦技巧,他只是用那低緩微沉的聲線,輕輕地把那些卡米爾曾經無數次抄寫在心上的句子,重新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卡米爾不知不覺間撚緊了指尖,心口有一陣窒息一般的感覺,他覺得整個人都空了,好像随時都會抛下這一身皮囊,飄蕩升天。
他怔怔地,看着雷獅的嘴唇一開一合。已經和他一樣年紀的年輕人時不時側過眼看他,唇角和眼角挑起的弧度那麽相似,像是三月桃花瓣蕊的末尾,像是狼毫筆鋒提畫過一紙紅箋。
“……死神也無法将你湮滅,你将永生于我不朽的詩篇。”
他輕念着合上書,與卡米爾心中默念的句子一字字重合。
黃昏的斜陽透過窗子,将他暈染成暖化微醺的模樣。卡米爾眯了眯眼,不自覺地有些恍然,忽然明白了,什麽叫醉人的夕陽。
雷獅垂眼摩挲着書的封面,上挑着眼角看向卡米爾。
“挺适合你。”
呆了半天卡米爾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不自覺地低下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別開視線輕輕開口:“別這麽說……我這陰郁的樣子,根本不像夏日吧。更別說璀璨。”
雷獅笑了笑:“可是在我眼裏,你就是光輝。”
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卡米爾咬了咬唇,擡起頭,笑容是少有的明亮,甚至有一絲難察的狡黠。
“那,可否把你比作冬夜的驚霆?”
“……”
雷獅愣了片刻,随後就皺起了眉,一副不滿的模樣。
“這……什麽意思?”他說,“這什麽比喻?冬天冷得那麽難受就算了還打雷……原來在你眼裏我這麽讨厭嗎?”
卡米爾被他的話惹得一怔,随後說道:“不是的……”
“那是什麽意思?”雷獅問。
“……”他垂下眼,片刻後微笑道:“好像是不太對。好了,沒什麽意思,你就當我……胡說的吧。”
雷獅仍覺得奇怪,皺着眉繼續追問,得到的都是相同的回答。見卡米爾态度堅決,才終于放棄,轉身走向餐桌。
卡米爾松了一口氣,偏過頭看向窗外,微微勾起嘴角。
是不太合适。
雖然說冬雷曾被用于許多古老詩篇的誓言,但細想來,好像也并不是那麽少見。
其實他所想表達的是——
你是我畢生可遇不可求的光景。
可惜一個用錯了比喻,一個沒領會,只得繼續将這份隐秘的心思埋藏。
卡米爾看着雷獅的背影,微笑着輕聲嘆息。
今天還是沒能掰回一成。
他不經意間學着那人的樣子撇了撇嘴角,随後眉眼輕松地走向雷獅身邊的座位。
今夜,也是一頓豐盛的晚餐。
可是卡米爾啊,你還記不記得,或者說究竟知不知道——
也是在這個年紀,當年的迷宮星球上,兇險莫測的賽場之中。
那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就連被手下背叛都可以漫不經心。
他對任何事情都可以笑得嚣張不屑,卻背離了原則,抛卻了一切,雷霆萬鈞只為你。
19.
卡米爾清晨醒來時,身邊的人竟然已經不見了。
既不像小時候那樣奶在他懷裏撒嬌,又不像前幾天那樣抱着他賴床。他循着聲音下床去,經過廚房聞到一陣食物的香氣。
雷獅端着早餐走出來,微笑着向他說早安。
“怎麽不再睡會兒?”
他有些恍惚,覺得腳步都是虛浮的,他得上前碰到了雷獅溫暖的軀體,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夢裏。
他斟酌了幾番,開口道:“你……”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做家務?”
雷獅在他臉上撫了一把,把他帶到浴室去洗漱。
“我是挺喜歡坐享其成的……但是我更想為愛人做點什麽。”
聽着雷獅說着這種話卡米爾差點兒被漱口水嗆到,被雷獅順着背咳了好幾下才緩住,默默伸手接水捂上紅得發熱的臉頰。
雷獅沒忍住,輕輕在他白皙的後頸上揩了一把,低聲說道:“我好像比你年長了……雖然不懂是怎麽回事但好像就是這樣的。以後,讓我照顧你好麽?”
卡米爾把臉埋在洗漱池裏裝鴕鳥,久久不吭聲。
他該怎麽反應呢?
像往常那樣,矜持而淡定地點頭說,嗯,好。
或者誠惶誠恐瑟縮着回答,謝……謝謝大哥。
又或者……
他猛地擡起頭,甩了雷獅一臉水,正抹着眼想問他怎麽回事,卡米爾忽然按住了他的肩,随後就是一股沖力迎面襲來。他被壓着倒退,一直到後背抵上浴室的牆。
卡米爾不輕不重地吮咬着他的嘴唇,能勾起刺激的欲望卻不足夠緩解,帶着點兒惡劣的意味。
他不由自主地笑開,摟着卡米爾的腰輕輕一提,讓卡米爾的腿盤在他腰間。
他輕笑着鑽入卡米爾的齒縫,說話時胸腔都在微微震動,發出低沉的氣音。
“早這樣不好?我不用等得辛苦,你不用想得難受。”
20.
“為什麽我總感覺……快要離開你了呢?”
“……怎麽會。”
迷迷糊糊地回答完雷獅的話,卡米爾忽然清醒。
——這麽說也沒錯。這個雷獅,是快要離開他了。
卡米爾一時有些慌亂。雖然他知道這也是雷獅,他們是一樣的,但是就是有種出軌的感覺。這也是為什麽他之前會對這個雷獅的表白猶豫并感到無措的重要原因。
可是有什麽辦法?無論是哪個雷獅……他都太喜歡了。
明明就是同一個人。但又不一樣。
他有些頭痛地嘆了口氣。不知道明天的雷獅對待這件事情,會不會有什麽棘手的反應。
雷獅不懂他心裏的想法,只是從身後摟進了他。
“我已經離不開你了。答應我,一輩子不離開我身邊好麽?”
卡米爾輕皺着眉,想了半天,心腸還是不夠硬,只好低低地應了一聲:“那當然啊。”
……只要你明天開心就好。
21.
大概是日思夜盼的結果,卡米爾醒來的那一瞬間就覺得心情格外雀躍,睜開眼看到坐在床頭的雷獅時,情不自禁地彎起了眼角。
雷獅笑着在他臉上捏了一把:“那會兒你還哭呢……和你比起來我哪叫辛苦?你看看你……這都瘦了……”
那雙眼中疼惜的意味太濃重,卡米爾覺得脊椎骨都酥了,面上依然矜持着,只微紅了臉頰輕輕點頭:“我沒覺得辛苦……這也是我的願望。”
果然沒溫存多久,雷獅就開始興師問罪。
“你也太能寵孩子了吧?要真有這麽個鬧人的玩意兒你也這麽縱着嗎?”他把卡米爾整個鎖在懷裏,各種滔滔不絕,“叫抱抱就抱抱,叫親就給親……那我算什麽啊?我惦記了這麽多年容易嗎?你說說你比較喜歡誰——”
卡米爾被他各種找借口揩油吃豆腐,被摸得整個人都發軟,躲避着一個勁往雷獅懷裏鑽,然後又被反複撈起來逼問。
果然啊……這個人就是會自私到連自己的醋都吃。
膩了半天兩個人才微喘着氣慢慢平靜下來,對視一眼後,默契地安靜擁抱在一起。
“你別跟那傻冒一般見識,他還太年輕。”雷獅稱呼過去的自己時也毫不客氣,用手指輕輕順着卡米爾的發絲。
他捧起卡米爾的臉,和他額頭相抵。
“其實,我明白你那句'冬夜的驚霆'的意思。”
卡米爾有些羞恥地把側臉藏進枕間,只露出一只眼,從額發的縫隙間看雷獅。
“啧啧啧越來越撩了……”雷獅渾然沒有欣賞唯美畫面的細胞,一伸手掀開卡米爾的發絲,湊過去輕吻着卡米爾的額角,随後是眉骨的輪廓,一直到鼻尖,唇角。
他捧着卡米爾的臉,望進對方的眼眸中,低聲說:“不過啊,你不只是夏日的璀璨……”
他吻了吻卡米爾的眼皮,那片清澈的蔚藍無時無刻不讓他着迷。
“你是亘古的月色,穿過我的四季流年。”
“……”
卡米爾壓抑着臉紅,別過頭咳了一聲,小聲問道:“哪兒看來的?”
“……”雷獅把他提起來強行面對面:“你對我的文學修養就這麽沒信心哦???”
卡米爾忍不住輕笑着,過了很久,才伸手撫着雷獅臉側的輪廓,說:“那,你便是予我啓明的耀夜群星。”
“……哦嚯,比誰更能吹啊,來啊來啊。”雷獅挑起眉,指尖輕輕撥弄着卡米爾的睫毛,“聽說過衆星拱月嗎?”
被撩得心尖都在發癢發顫,卡米爾捏住他的手,好半天才說:“……沒想和你比。”
“但是我想。”雷獅說,“讓你知道我究竟有多愛你。”
沒等卡米爾說話,他就受不了地捂住眼睛:“……算了算了別說了,平時從來沒這麽膩歪過,說的我心都麻了。”
卡米爾輕笑着,與他的手扣在一起。
“那就不用說了。”他擡頭看着雷獅,眼中明晃晃的滿盛着笑意,“我都知道的。”
雷獅停住了動作,手臂從眼上拿開,對上卡米爾的視線。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忽然同時挑起嘴角。
一切的話語,都不約而同地掩沒在唇舌間。
有的事情,心照不宣就好。
他們穿越過多少風雨,沐浴過多少陽光,所靠的不是我為你做了多少,我又為你付出了什麽。而是在視線對上的前一秒,步伐相錯的下一刻,盡管不知道對方的所思所想,依然能把背後相互依靠。
何其幸運,從一開始就遇到了對的人,再也不用在漫長的路途中經歷撕心裂肺、悲歡離合,耗費半生磕磕絆絆地去尋找。
就算重來一遍,他們仍能最準确地辨認出對方。
誰讓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自始,至終。
三年前。
佩利清點着物資,忽然發現一個陌生的東西。
“喔——”他驚叫起來,捧起手中圓潤漂亮的石頭,“雷獅老大!這,這這這……不會就是那個貴得要死的……”
雷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替他接話:“許願石。”
“——喔。”佩利捧着許願石,左看右看,“哎卡米爾和帕洛斯去偵察情況這麽久還不回來……老大,你什麽時候買的?卡米爾知道嗎?這麽貴的東西他同不同意……”
雷獅不耐煩地打斷他:“有什麽好同不同意的?我的東西難道不是他的東西?”
佩利呆呆張着嘴,好半天才找回語言:“你的東西……他的東西……”
“怎麽?”雷獅扛着那把一人高的大錘子回過頭,“你有意見?”
佩利立刻認慫:“沒有沒有。”
雷獅哼了一聲,回過身去,輕聲說着:“我的東西,無論是什麽,卡米爾皆可共享。物品,血緣,以及……生命。”
沒有人能看見,向來不可一世的海盜頭子,眼底竟有柔軟的情緒。
也沒有人察覺,被丢進儲物袋最底層的小石頭,微微亮起了瑩光。
溫潤柔和,淺淡得像要破碎,卻固執地,持續着散發純淨的光芒。
就像那未知的路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雷卡·自始至終 -End- 】
謝謝大家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