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6.受傷

是早先走開的翠竹, 她在這裏證明趙曜确實已經離開了。

陸阮張嘴想問趙曜是不是生氣了, 但對上翠竹擔憂的眼神, 可想而知對方離開時脾氣肯定不好,也就不自尋煩惱了。

整個人宛若陷入絕望, 轉身錯開視線。

翠竹小聲說:“王妃身上的衣物如此合身,都是王爺從王府帶來的。”

所以呢, 陸阮眼神頓了頓,低頭沒說話。

今晚趙曜的表現, 有點超出他的想象。

翠竹沒看出來他的蒼白臉色, 繼續說:“王爺說了,若是王妃想幹什麽,不用怕, 一切都有他在。”

陸阮:“……”有他在, 到底能幹什麽,或者說,他到底想幹什麽?

這邊趙曜确實因為情緒激蕩,所以才暫時離開的,畢竟他還不想傷害小兔子。

他漫無目的地游蕩着, 目光暗沉,全身上下散發着難以靠近的戾氣,回想剛才懷中的溫軟嬌嫩,他克制不住地想把人按在牆上狠狠欺負一通。

可是不行, 小兔子已經很害怕他了, 他不能讓這段關系繼續糟糕下去。

趙曜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臉色明明暗暗,路也是越走越偏,速度也越來越快。

若是再不将心底的躁動發洩出來,他就要控制不住,把人就地辦了。

皇宮也有練武場,黑天半夜只有蟲鳴。

趙曜飛身而上,抓了一柄花槍兀自揮舞着。

啪啪啪的聲音宛若匕首刺入布帛,劃破了夜色。

Advertisement

趙曜面上挂着冰冷又嘲弄的笑,眼底是濃稠化不開的恨。

恨老天,恨先皇,恨自己。

自從小兔子嫁進來,他的狂躁指正确實沒有以前發作頻繁了,可總歸不是痊愈。

對別人,确實更能忍了。

可每次面對着小兔子,趙曜只覺得心頭火氣更盛,恨不得将對方剝皮拆骨,一點不剩地吞入腹中。

看着小兔子對他露出害怕和恨不得立即逃離的眼神,欲望席卷大腦,但同時,心也像是刀紮一般,刺疼難忍。

皎潔的月光灑在地上,雪白透亮,卻化不開趙曜周身濃郁的墨黑。

“家宴不去吃飯,在這裏舞槍弄棒,難道還嫌你的名聲太好?”清冷的聲音陡然傳來,一道黑色的影子旋即落下來。

幾乎是同時,趙曜五指成爪狠狠掐住來人的脖子,眼神狠厲,用上了七八分的力氣。

“咳咳咳,你不至于吧,拿我出氣?”來人重重咳了兩聲,踉跄抱胸靠在身後柱子上,笑吟吟望着他。

趙曜蹙眉,松手的同時扶了一把,确保他站穩。

“咚——”手中花槍插在地上,正好能讓來人撐住身子。

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鑽進鼻腔,趙曜眉毛擰的更緊了:“怎麽回事?”

“能有什麽事,沒事。”那人無所謂擺擺手,緊了緊身上厚重的披風,似笑非笑說道,“窺天機,總該是要付出點代價的。”他擡手,手背使勁蹭了蹭嘴角,眉心也蹙了起來。

趙曜在腰間摸出來一條帕子,月色下更顯得白淨,甚至還能隐約看見角落中繡着的鴛鴦,清雅的淡香在空氣中彌漫。

來人挑了挑眉,正準備伸手去接,趙曜飛速揣回衣兜裏。

“?!”

趙曜又摸出來一塊黑色的綢布,使勁擦拭着剛被抓到的手背,嫌棄問道:“那你什麽時候死?”

“……啧啧啧,怕身上血腥味吓到你們家那位了?”他身子太弱了,兩句話說不到又劇烈咳嗽起來,勉強繼續說道,“你放心,不看着你閉上眼睛我都不放心死。”

“你的意思是我死在你後頭?”

“嗯?”對方愣了愣,嗤笑出聲,“得了吧,我哪有那閑工夫算你什麽時候死?還嫌我死的不夠快是不是?”

“司藥?”說完話男人半晌沒動靜,趙曜臉色微變,擡腳就要踹上去。

對方忽然擡臉,鄙夷道:“就不能用點正常的法子叫我嗎?”一張臉煞白,就連雙唇也完全褪去了血色。

月光下一雙黑洞洞的眼瞳異常詭異,像是看不到底部的深淵似的。裸.露在外的脖頸和手臂也都是慘白慘白的,整個人沒有一點血氣。

宛若地獄爬上來的厲鬼,又像是一把刀,瘦削卻又致命。閃着冰冷的金屬光澤,随時都有可能直直紮進你的心髒,吸取你的血液。

“他,是不是你說的藥?”趙曜難得猶豫,總覺得比起藥,那人更像毒。最豔麗的花也是最毒的,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被他毒死。

“你是在質疑我的能力?”司藥挑眉,唇角微微上彎。

“誰管你有沒有能力?!”趙曜面上嫌棄,但眼底卻帶了笑意,“你不在你的煉丹房裏待着,來找我做什麽?”

“你喜歡他?”司藥笑的一臉意味深長。

沉默半晌,趙曜點頭“嗯。”

瞄了一眼他身後,司藥輕笑出聲:“好吧,也挺好。”

“對了,別去找小皇帝的麻煩了。”司藥抿唇,眼底竟然帶了柔和的笑意,減輕了他面上的孤冷。

趙曜緩緩眯起眼睛:“什麽時候的事?”

“問那麽多幹什麽,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司藥舔了舔嘴角,似乎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對了,你知不知道……算了。”他望着趙曜的眼神帶着戲谑,搖搖頭不說下去了。

趙曜:“……你認真的?”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想知道。只是疑惑對方究竟喜歡那個黃袍加身的什麽,只有一張徒有其表的臉。

口味還真是特殊,還是個男人。

司藥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縫隙了,那道深淵一般的眼眸更黑了,他視線所過,似乎都要被吸納進去一般。

“這你就別管了,管好你家的小嬌妻就行了。”那三個字司藥咬的異常清晰,尾音微微上揚,趙曜聽得很是不舒服。

一陣涼風襲來,司藥咳了兩聲,也沒打招呼,轉身踩着風就離開了。只留下趙曜盯着他融入黑夜的背影發呆。

司藥說的話基本就是板上釘釘了,小兔子确實是自己的藥,可現在——

他抿了抿幹澀的唇,想到那張紅潤的唇瓣,以及白皙滑嫩的肌膚,還有嬌嫩的猶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一般美好的身軀。

趙曜餘光瞄向樹後素色的衣角,輕輕嘆了口氣,真怕自己一不留神,傷到他。

“王妃,王爺是真的喜歡您的。”看着瑟瑟發抖,手指甲幾乎要将樹摳下來一層皮的陸阮,翠竹心疼他,又心疼王爺,小心開口。

“噓——”陸阮是主動來道歉的,可看到他在舞槍弄棒,登時吓得不敢過去,又不敢走,誰知猶豫了一會又看到了陌生人,更是不敢動了,被迫聽了這麽一場莫名其妙的話,還沒來得及消化就被翠竹陡然的聲音吓到了,慌張想要去捂住她的嘴。

提心吊膽看向趙曜的方向,可最後卻因為自己手腳不協調腦門撞到樹枝,發出漱漱聲音,吓得他立刻原地頓住,心如亂麻。

翠竹:“……”王爺早就發現了好嗎,否則怎麽會對國師說都不肯在王妃面前說的話,還不是因為不好意思當面說。

陸阮臉紅了一多半,初秋的天,腦袋卻冒着袅袅熱氣,蒸籠似的只想褪下外衫吹吹風。

喜歡我?是喜歡顏蘇葉這張臉還是喜歡我?

想來想去,陸阮心情猛地就沉到了谷底。自從穿越那天起,趙曜對自己的态度就很微妙,确實夾雜着意味不明的情感在其中。

但仔細想想,兩人相處的時間并不長,如果真是喜歡的話,恐怕他喜歡的也只是“顏蘇卿”這個女人吧——而自己,是貨真價實的男人。

“王妃?”不明白剛還有些高興的陸阮怎麽突然間就傷心起來,猶豫着不敢出聲。

“王爺,您怎麽在這裏?”沙啞又年邁的聲音。

陸阮耳朵尖動了動,轉頭看見一個留着花白胡子,穿着灰色長袍的老人笑眯眯看着趙曜,搖搖晃晃身形不穩慢慢靠近。

老人長相慈祥和藹,但陸阮在福利院時間長了,察言觀色的本領也不差,他總覺得來人笑容下隐藏着什麽,看似輕緩實則眼角的皺紋都在緊繃着,全身似乎在蓄力。

旋即,周圍空氣都稀薄起來,身後翠竹也繃緊了肌肉随時準備出擊似的,陸阮小心翼翼蜷縮身子,試圖将自己藏在樹後,一動不敢動。

趙曜面上帶了明顯的不耐煩,甚至連個笑臉都沒有,敷衍了幾句轉身就想走,老人面目微微扭曲,似是不滿又似是怨懑,緊接着一道寒光閃過,陸阮瞳孔驀地放大。

“小心!”他大叫一聲,重心前傾整個人幾乎是撲在了趙曜身上,雙手緊緊攏着那結實緊繃的腰。

肩膀上猛地一震劇烈疼痛,陸阮腦門瞬間起了一層薄汗,他趴在趙曜的背上,胸前被堅硬的肌肉硌得生疼,可還及不上肩膀上的百分之一。

陸阮抽着氣想要摸一摸熱辣滾燙的傷口,可愣是使不上半分力氣,只能茫然地轉動着眼睛。

他看着周圍嗖嗖嗖飛下來的黑影将三人團團圍住,視線移到幾乎是瞬間踮腳飄過來的翠竹身上時,眼前已經滿是馬賽克看不清楚任何東西了,就只能右手緊緊攥着趙曜的衣角,龇牙咧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羽毛似的輕飄飄的身子被抱在懷裏,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手上粘乎乎的,趙曜甚至不敢特意去看,但衣服太過素淨,淋漓的鮮血浸染了大半個肩膀。

趙曜感覺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血紅色。

“太醫,叫太醫!”那一瞬間的怔愣正是被陡然沖出來的陸阮驚到了,他知道身後人不懷好意,但對方是開國功臣,再加上那老身板也奈何不了他,所以自己才懶于應對,只不過沒想到平時膽子比老鼠還要小的小兔子會——

趙曜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他半跪在地上緊緊摟着小兔子,嘶吼着,倉皇淩亂間,趙曜眼眸急劇變化,血紅色在慘白的月光下更顯修羅。

氣勢外翻,震得被制住還在破口大罵的老臣猛咳出一口血,失聲但卻瘋狂地用決絕的眼神瞪着他。

陸阮疼的不能自已,他甚至後悔沖上來,但如果事件重現,他也不知道自己再一次會做出什麽選擇,明明知道趙曜絕對不會受傷,可——

也許是剛剛聽了他的告白,自覺欺騙了對方的感情,心裏過意不去吧,陸阮咬着蒼白的下嘴唇,疼痛讓他的腦子也有些不清楚了。

但瞄着似乎有些失控的趙曜,他使勁咬了咬舌尖,試圖保持清醒。他不知道朝堂之上的恩怨情仇,但也明白趙曜絕對不能在皇宮發病。

感受到趙曜抱着自己的力道越來越重,聲音沙啞似是被鈍刀硬生生劈叉似的,陸阮縮了縮脖子。

趙曜以為他疼,幾乎是瞬間松了手,周圍空氣更顯淩厲,細細密密牛毛針一般地紮着在場的每一個人。

尤其在燈光照射下,看着小兔子五官扭曲,一張小臉慘白,就連鼻尖都皺巴起來,他更是怒火沖天,腦袋猶如岩漿洶湧一般。

陸阮其實傷的不重,老臣年齡大了,沒有多少力氣,傷口不深但湧出的血很多,素白的皮毛沾染着大喇喇的血跡,嚴重刺激着趙曜的視覺,他甚至想立刻将傷害小兔子的人大卸八塊。

可一想到自己沒保護好他,更是後悔至極,擡手當即就想給自己兩巴掌,戰場上瞬息萬變他都能從容應對,為什麽真正緊要關頭卻——出了這麽大的岔子!

他恨。

“趙,趙曜,我,我怕。”陸阮不知道有沒有用,但他還是想利用優勢。他癟着嘴,依偎在趙曜的懷裏,甚至忍着疼還蹭了蹭臉。

小兔子軟綿綿的聲音終于拉回他一絲神志,趙曜像是被吓了一跳,連忙按捺住躁動的情緒,眼前血色慢慢退去。

“沒事,我在,我在,不怕。”趙曜難得磕巴,也不敢動,只能死死盯着他,一個勁地重複說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的短語。

“不要,不要太醫,我……”眼見着背着醫藥箱的人越靠越近,陸阮忽然劇烈掙紮起來。

他半邊身子已經沒有知覺了,但一雙眼睛驚恐至極,雙手盡可能地躲避着,拉扯到肩膀上的傷口,溢出來的血跡更多,看的趙曜心頭火大,卻又不敢多說。

“別鬧,讓太醫看看你身上的傷。”他極力按捺住想要禁锢住小兔子的想法,笨嘴拙舌地誘哄着。

“你沒事吧!”白塘聲音自腦袋頂傳來,陸阮就像是飄零大海中抓住一葉扁舟,伸手就要去拽他,急急說道,“不要太醫,不要!”他看不清白塘的具體位置,胡亂掙紮間被趙曜一把按住。

肩膀上一點一陣酸疼,整個身子動彈不得,就只能瞪着一雙滾圓的貓眼默默掉眼淚。

趙曜:“……”

白塘一愣,立刻擺手:“叫李太醫過來!”

司藥緊跟在他身後,挑眉:“李太醫?”

白塘不知道具體情況,一把甩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氣急敗壞吼道:“人命關天,你還想做什麽!”

司藥微微彎腰,從後面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偏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那今晚——”

白塘手腕一疼,身上的斑駁傷痕似乎也在隐隐泛着疼,倒是沒敢推開,就只惡狠狠瞪着他。司藥十分受用,又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

“好。”白塘望了一眼正瞪着兩人的趙曜以及疼的蜷縮成蝸牛的陸阮,咬着牙擠出來一個字。

司藥大獲全勝,心情很好地大聲吩咐道:“叫李太醫過來,帶王爺和王妃去正殿休息。”他盯着白塘閃着柔和光暈的肉呼呼臉蛋看了半晌,吸了口氣,語氣變得有些急躁,“準備紅綢和紗帳,送到——我房間。”

白塘:“……”所以還要我自己送上門去,是嗎。

趙曜冷冷看了兩人一眼,抱着人急急離開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