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漆黑的屋內只有一處光亮，鳳邵順着光亮看去，只見蘇月手裏拿着木椁，坐在梳妝臺前，用刀子在火苗上烤了烤，将蜜蠟烤化後在木椁上塗抹。
“蘇月，你在幹什麽？”
梳妝臺前，蘇月慢慢轉過頭，臉色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意，眼神兇狠的看着他，嘴角勾起，“鳳邵，我不想給你生孩子。”随即轉過身繼續塗抹着。
鳳邵一驚，朝着蘇月走去，嘴裏質問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蘇月，你在給我說一遍……蘇月。”
一個掙紮，鳳邵睜開了眼，明明還是黑夜，此時變得光亮不已，回想剛剛夢到的畫面，渾身冒出一層冷汗。
坐起身，濕噠噠的身子十分粘膩，撩開簾子，對着門外叫喊道，“祿滢，給本宮備水，本宮要沐浴。”
“祿滢不在？”
恩？鳳邵驚覺，蘇月這家夥什麽時候回來的。
“你怎麽在這。”将床簾甩到一邊，鳳邵雙腿落地，腳伸進鞋子裏。
一夜未睡，蘇月還穿着昨夜未曾換下的袍子，面色憔悴的坐在鳳邵對面的椅子上。
“祿滢呢？這丫頭一天天就沒個影。”他渾身是汗，實在不舒服。
“我讓她們都退下了。”
鳳邵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茶水坐下，“怎麽，昨天沒休息好，莫非遇見什麽困難需要與朕商量。”自打倆人換了身份，這個朕字，鳳邵輕易不敢說出口，生怕暴露出來，可在蘇月面前不同，若是在不拿出來念叨念叨，日後身子換回去，張嘴閉嘴一個本宮，還不得吓死那些臣子。
“恩，有點小事，我打算讓我爹将辭官的折子收回去，在朝堂忙了一些時日發現，好多事我爹處理的不錯，所以我想讓他繼續擔任丞相一職，直到有新的丞相人選出現……”蘇月試探道。
“不行……”鳳邵想都不想直接否決掉。
“為什麽，你如今身在後宮，朝堂上的事你根本就插不上手，我一人在朝堂上若是遇見什麽事連個主心骨都沒有，倘若我爹在的話……”
Advertisement
“那也不行。”鳳邵目光閃了閃，有些事一旦有了結果就不能在開始，他可不想将已經結束的事，在從新拆開。
蘇月一副不懂的模樣，詢問為什麽。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難道想讓所有人知曉丞相出爾反爾。”
蘇月目光盯着鳳邵，那是自己的面容，所以那張臉色體現出的任何表情沒人比她更了解，鳳邵目光閃爍，眉頭輕蹙，半點猶豫沒有，明顯打心底不願意爹在回來。
“既然你反對，那我就不說了，朝堂上有些事還等着我處理，這兩日我就不過來了，你好生歇着。”蘇月站起身直接離開。
鳳邵蹙眉，總感覺今天的蘇月有些不對勁。
出了門，阿寶小跑着過來，“皇上，二公子醒了。”
“當真？”
“真的，奴才剛收到徐太醫送來的信。”
蘇月面色一喜，準備再去一趟丞相府，剛邁出兩步，腳步頓了頓，“阿寶，二公子的事，別讓人帶進鳳栖宮，朕怕皇後受不了，要知道皇後是二公子最疼愛的妹妹，朕可不想看見她傷心難過。”
“是，奴才知道。”
————
蘇昊乾醒來，蘇丞相聽到次子受傷的經過，忍不住咒罵。
“混賬，這些年學的規矩都到狗肚子裏去了。”
“老爺，乾兒剛醒，你少說兩句。”
蘇夫人坐在床邊，親手給蘇昊乾喂藥，“乾兒，不是娘說你，你這次太沖動了，你知不知道太醫說在晚些，你怕是救不回來了。”
蘇昊乾将頭一歪，躲過蘇夫人喂的藥，聲音虛弱道，“你們不該救我的。”
“混賬東西。”蘇倡氣不打一處來。
“乾兒，你怎麽能這樣說話，你讓爹娘聽了得多傷心啊……”蘇夫人将藥放在一旁，拿起帕子掩住臉。
蘇昊乾一副生死不懼的模樣，蘇倡氣的發抖。
門外卞媽媽走進來，“老爺，夫人，皇上來了。”
恩？夫妻二人擡眸，這皇上早上才離開，怎麽又回來了。
“老爺。”
蘇倡伸手做出制止的動作，很快蘇月還是早上那副裝扮走了進來。
“老臣參加皇上。”
“免禮，朕聽說二公子醒了，特意來看看。”
蘇倡蘇夫人對望一眼，蘇昊乾一點也沒有因為皇上到來而好了臉色。
蘇月直徑越過蘇倡夫妻，走到蘇昊乾床邊，看見對方真的醒來，面露喜色，“還是你小子命大，傷的那麽重還能挺過來。”事實上她想掐着蘇昊乾的耳朵質問他，為什麽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非要糟踐成這樣。
蘇昊乾睜開眼，慢慢轉過頭，語氣自嘲道。
“草民何德何能，驚動聖駕親自看望草民。”
“戡兒，不得無禮。”蘇倡緊張，“皇上恕罪，這孩子傷的太重，還沒清醒。”
“無妨。”蘇月聽聞，淡淡一笑，她是蘇月，并不是鳳邵，不管二哥對自己說什麽，她都可以置之不理，更何況知道背後的那件事，依照二哥的性子，沒有出手對付鳳邵，已然是看在他的身份上。
“蘇大人，朕想單獨跟蘇二公子聊一聊。”
“這……”蘇倡有心擔心蘇昊乾這會兒腦子輪不清，不知道會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蘇月自認了解爹娘，但看爹的表情就只知道他在想什麽，“蘇大人不必擔心，倘若二公子說了什麽難聽的話，朕保證不為難他就是了，怎麽說他都是皇後的親哥哥，朕的好友。”
“是……”蘇倡帶着屋內的人退了出去。
蘇昊乾斜眼看着鳳邵，“好友，皇上未免太擡舉草民了。”
若真的是好友，他何故二十好幾還要與那些比他小幾歲的人混在新兵營裏。
蘇月坐在床邊，“對朕有這麽大的敵意，虧得朕還想告訴你一個消息，看來不用說了。”
蘇昊乾轉過頭不想聽蘇月的消息。
蘇月哎了一聲長嘆，“朕最近時常收到邊陲上奏的折子，其中有個先鋒，因違背軍紀，導致我軍損失重大，梁将送來折子，讓朕派人前往支援，這件事朕想了很久，一直沒有人選，可惜啊，我西岳能用的将領只有那幾人，偶爾有那麽一兩個人有點本事，卻将自己弄了個半殘……哎！”
蘇昊乾眸色睜大，一副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的模樣，“你剛剛說什麽，邊陲，先鋒，皇上……”身子一動，瞬間扯痛傷口。
蘇昊乾痛苦哀嚎。
蘇月立即将人扶好，“別亂動，身上有傷。”
“皇上，我去。”
“你去，就這……”
蘇月打量蘇昊乾的傷，一副不可能的樣子，蘇昊乾嬉笑，“沒事，草民皮糙肉厚，可以路上養傷，皇上只要給我個太醫就行。”
見蘇昊乾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蘇月抿了抿唇，去邊陲那種随時有可能送死的地方，就那麽高興。
蘇月面露正色，“你別高興太早，朕是有條件的。”
“什麽條件，皇上盡管開口，草民通通答應。”
“哦，哪怕是讓你最後一次帶兵打仗，也甘之若饴。”
蘇昊乾愣了下，不明蘇月話中意思。
————
蘇倡夫婦得知這一消息，不免驚訝，“皇上，乾兒身子還沒好，他怎麽能……”
“蘇夫人放心，徐太醫跟朕說過，二公子身子強健，先休息五天恢複下元氣，剩下的皮外傷，在路上調養基本問題不大，朕已經應允，徐太醫跟随，況且朕瞧着若是不出此下策，依照二公子那副破罐子破碎的模樣，在這府邸怕是也養不好傷。”
話雖如此，可這……
“老臣謝過皇上。”
蘇倡感激涕零，一時間閱歷無數的人突然間看不懂眼前的年輕人。
早在朝堂上對自己冷落至今，可轉眼間又變得親切不已，就連次子的心思都猜的通透，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
一連幾日，鳳邵都不曾瞧見蘇月一面，心生古怪。
“祿滢，你說皇上這會兒在做什麽呢？”
祿滢跪在觀音像前，雙手合十禱告着。
鳳邵瞧見咧了咧嘴，天天都拜，到現在了他和蘇月都沒同房過，怎麽能生出孩子。
“奴婢不知，最近奴婢總覺得有些奇怪，平日裏奴婢的人緣雖然不太好，可看在娘娘的份上，奴婢在這後宮還是有一點點分量的，可最近這幾日也不知怎麽了，奴婢一出門就瞧見三三兩兩的人圍在一起議論着，等奴婢已過去，她們就像看見瘟疫一樣，立馬散去。”
鳳邵疑問，“多久了，什麽時候開始的。”
“奴婢不曉得，起初沒怎麽在意，等奴婢察覺的時候，也就是這兩天的事。”
蘇月不來鳳栖宮，宮人看見祿滢就躲，外面一定是發生什麽事才對，要不然那些人就算長了十個腦袋也不敢這樣對待皇後身邊的人。
“祿滢，去小廚房準備一碗參湯，本宮要去看望皇上，多日不見，皇上一定忙于朝堂的事，本宮身為皇後理應體貼一下皇上。”
————
正陽宮。
“二公子這是身子好了。”
蘇昊乾體力驚人，明明受了那麽重的傷，休息五日果然恢複大半。
“回皇上，沒太好利索，好在都是些皮外傷。”
蘇月冷哼，“真不知道你到底怎麽想的，挺大個人竟然能與那幾個孩子打到一起，還傷的這麽重回來，丞相府的臉面都被你這潑皮給丢盡了。”
蘇昊乾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失誤，那日喝酒了，要不然草民絕對不會出手的。”
“出息。”
“嘻嘻，皇上，您打算什麽時候讓我帶兵支援，草民都已經準備好了。”
“不急，等徐太醫說你可以動身的時候才可以。”
“我已經可以動身了，不信皇上你看……”蘇昊乾當着蘇月的面，紮了個馬步，可能動作太大，突然扯到傷口，嘴裏發出嘶的一聲。
蘇月冷哼，“這也叫好了。”
蘇昊乾尴尬不已，蘇月繼續批閱奏折，許久後淡淡道，“回去準備吧，四天以後保證你離開。”
“真的。”蘇昊乾眼眸閃爍着光芒。
“別高興太早，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
“是，草民不敢忘，草民謝過皇上。”
蘇昊乾一臉興奮的離開，蘇月慢慢擡起頭，見二哥高興的如同孩子似的，莫名的鼻頭一酸，一生只能帶一次兵打一次仗，對于一個渴望上戰場的人來說意味着什麽，這麽苛刻的要求他竟然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
鳳邵帶着祿滢來到正陽宮，剛走到門口，瞧見蘇昊乾那二愣子從正陽宮內出來。
心下一驚，這二愣子來做什麽，莫非找蘇月詢問蘇相的事。
“蘇昊乾。”
一聲喊，蘇昊乾看過來，瞧見自家小妹，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
“草民見過皇後娘娘。”
“你來這做什麽？”
蘇昊乾擡眸，面對自家小妹便也沒那麽拘束，上次得知是小妹在背後搞鬼，害的爹辭官歸鄉的事他一直記得。
“我能幹什麽，來給皇上請安被，倒是你不在後宮好好待着來這做什麽，怎麽又想在皇上耳邊吹哪陣風啊？”
“你放肆。”
蘇昊乾撇嘴，他才不怕蘇月呢，這死丫頭虧他一直那麽疼愛她，關鍵的時候就知道扯後腿。
“對，草民放肆，索性就不打擾皇後娘娘了，草民告退。”
蘇昊乾轉身欲走，鳳邵上前一把将其拉住。“你給我站住。”
身上的傷傳來劇痛，蘇昊乾發出痛苦哀嚎聲。
“你怎麽了？”
蘇昊乾捂着肩膀，面色痛苦。
鳳邵瞧見對方身上印出的紅色，心下一驚，“你受傷了。”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
蘇昊乾受傷了，瞧那樣子還不是小傷，這麽大的事怎麽他一點也不知道。
“你到底怎麽了？”
“都說了沒事了。”蘇昊乾站起身，臉色明顯比方才差了許多，這二愣子嘴硬，只要他不願意說的事，怎麽強迫他都不好使。
“二哥，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你知道的，我一直守在後宮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皇上有事也不同我說，說白了，我就像個睜眼瞎似的，你受傷了的事也不告訴我，這不是讓我平白的擔心嗎，傷的怎麽樣，嚴不嚴重，我一點都不知道。”鳳邵說着突然掩住面容，發出嗚嗚的哭泣聲，他可記得，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有個弱點，就怕女人哭，尤其是蘇月哭。
“哎，小妹，你別哭啊，二哥真的沒事，就是幾天前與人打鬥受了點傷，你瞧二哥這不好端端的。”蘇昊乾掩去他快要死的經歷，他可不想讓蘇月跟着擔心。
“不過這次受傷，二哥倒是因禍得福了。”一想到皇上應允他帶兵打仗，這幾日興奮的覺都沒睡好。
“什麽因禍得福啊。”鳳邵收聲，眼下一點淚水都沒有。
不過蘇昊乾并不在意，滿眼都是帶兵的事，“皇上啊，他封我為梁将身邊的先鋒，允許我帶兵去邊陲支援。”
鳳邵臉色的笑意慢慢褪去，聲音冷意道，“你說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