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當年和章玉君離婚後, 林建業很少回國。
父子兩個已經多年未見。
林酌驚的嘴唇微張, 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林建業發福了一些, 但穿着打扮上依舊是得一絲不茍。他只是站在那裏, 一種熟悉的壓迫感就撲面而來。
“長高了。”林建業看着林酌說道。
記得他幾年前走的時候,林酌個頭剛好過他的肩膀, 就這麽些時日過去,林酌已經比他高半個頭了。
父子兩個少有交流,除了銀行卡上的定期彙款,就是電話裏零星的幾句交代,每一次交流大部分都是以不愉快收尾。
林酌回過神來,叫了聲爸。
林建業扯了個牽強的笑,坐到沙發上, 手往扶手上一搭, 問:“不給我倒杯茶?”
“家裏沒茶。”林酌把卧室門帶上,走到餐廳, 彎腰在櫥櫃裏找幹淨的杯子。
林建業聽着林酌冷漠的語氣, 唯一一絲笑容也消退下去:“之前我放在這兒的茶葉呢?扔了?”
“扔了。”
林酌端着杯白開水走過來,林建業剛要擡手接, 發現林酌根本沒有要遞給他的意思。
林酌把水放在林建業面前的茶幾上。
林建并沒有去喝林酌倒的水,他笑笑:“不坐下跟爸爸聊聊?”
說着就要伸手去拉林酌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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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同時, 林酌側了側身, 本能地躲開,對于林建業的試圖接觸,眼神裏有厭惡。
林建業的手懸在空中一秒, 壓制住慣有的怒氣,慢慢放下:“沒關系,爸爸這次回來就是來跟你好好談的。”
“我暫時會在國內待兩個月,下午我去處理一下公事,晚上你換個衣服,我帶你出去吃個飯。”
林酌拒絕道:“我沒空。”
林建業早就意料到如此,慢慢道:“到時候你媽媽和鑫鑫都會來。”
男人的語氣裏是少有的平和。
林建業擡眼,看少年眼神裏已經有些動搖,便繼續說:“我們一家人也算聚一聚。”
晚上很冷,林酌套了件厚厚的深色衛衣,到了酒店包間門口,卻遲遲沒有進去。
林建業是個傳統的生意人,很早就繼承了家業,好在祖業興旺,産業在林建業手上越做越大。
當年國內經濟蕭條,林父的生意更是遭遇危機,看着同行一個個都賠的傾家蕩産,他孤注一擲轉移資金,想依靠公司的國外市場茍延殘喘,沒想到最後再一次起死回生。
受祖訓熏陶,林建業一向認為這是神佛賜福,所以做任何事都喜歡讨個吉利。
這間包間命為“阖家團圓”。
林酌擡頭看着這四個字,覺得這不是祝福,更像是一種諷刺。
推門進去,中式風格的裝修華麗大氣,空調的溫度正好,玻璃窗上起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林建業和章玉君都已經到了,兩人各坐一邊,拉開了長長的距離。
“哥!”
林鑫估計是剛從洗手間回來,一進門就踮着腳,抱着林酌的胳膊:“站着幹什麽,坐啊!”
“鑫鑫,多大了還黏着哥哥,像什麽樣子?快過來坐好。”章玉君朝林鑫招了招手。
熟悉的聲音響起,林酌擡頭看過去,正好跟章玉君對視。
章玉君生産完已有一月餘,體态有些許松弛。
她挽着頭發,優雅溫柔,沖林酌輕柔地一笑:“小酌。”
就這麽簡單的一聲輕呼,他心底對章玉君積攢的不平和怨氣就已經消散了一大半。
林酌對生母沒有記憶,章玉君從小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已經浸入心底,無法抹去。
林酌太久沒有見過章玉君了。
他很想她。
聽到章玉君叫自己過去,林鑫撇了撇嘴,松開林酌的肩膀,走過去坐好。
林酌看了看一左一右的爸媽,猶豫片刻,在兩人對角的位置坐下。
一張桌子,生生被一家人坐成了一個等邊三角形。
“來,鑫鑫,這是爸爸給你帶的禮物。”林建業拿出一個盒子,笑着說:“你看看喜不喜歡?”
林鑫連忙到了林建業身邊,打開禮物盒看了看,踮腳圈住林建業的脖子:“喜歡,爸爸送的都喜歡。”
林建業和章玉君離婚的那年,林鑫小學都還沒畢業。
林建業向來都很寵愛小兒子,就算自己脾氣再不好,在林鑫面前也一向是溫柔有加。
而章玉君雖對林建業萬般厭惡,為了林鑫快樂的童年,也從來不會在兒子面前對林建業惡語相向。
這讓林鑫覺得,父母離婚離婚只是迫不得已,章玉君再婚後,林鑫對他的後爸也一直是态度冷淡地叫叔叔,怎麽說也不願意改口。
在他眼裏,林建業是寬厚慈愛的,他将所有渴望中的父愛都寄托在了林建業身上。
看着兒子和前夫在一邊聊得親密無間,章玉君從始至終都在低頭冷漠地吃着飯,覺得時間從來不曾這樣漫長。
她當初和林建業結婚只是遵循父母的意願,為的是挽救自家的産業。
章玉君對林建業從來沒有任何愛慕之情,只恨自己的青春在這個比她大将近十歲的男人身上被消磨地只剩下那些不可言說的傷疤。
林建業的暴力和精神折磨,讓她迫不及待地逃離那段牢籠一般的婚姻。
如今,她已經有了新的家庭,現有的丈夫雖只是一個普通人,但也夫妻恩愛。
而林建業的歸來打亂了她的生活節奏。
這場飯局,章玉君千般萬般地不想來,但她還是沒有辦法。
她知道,就算自己不來,林建業也有各種辦法見到她和孩子。
這個男人的控制欲,她當初是親身體驗過的。林建業家大業大,商界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如果一時沖動,她很怕林建業會再次毀了她的婚姻。
這一把,她不敢賭。
章玉君盯着手表上的秒針轉動,時間一到,她擡起頭,看着林建業說:“鑫鑫晚上還有家教課,時間快到了。”
林建業轉過頭看他,有點不高興:“怎麽課安排的這麽滿?等會兒再回去不行?”
章玉君咬咬牙,堅持道:“必須現在回去。”
林鑫看着章玉君,又看看林建業,最後回到了媽媽身邊。
“乖,何叔叔在下面等你,你先下去。”章玉君拍了拍林鑫的肩膀,擠出一個微笑。
林鑫隐隐感覺媽媽好像有點怕爸爸,但卻不知道是為什麽。
他點頭,拿起凳子上書包,有點猶豫:“那媽媽你……”
章玉君:“媽媽再跟爸爸說幾句話,你先走,別讓何叔叔等太久了。”
林鑫倒是一點也不在意自己那個後爸有沒有等太久,而是不願意看到媽媽着急的樣子。
小男孩兒嗯了一聲,出門的時候還看了一眼林酌,最後推門出去了。
門一關,屋內的空氣瞬間冷卻。
林建業端着酒杯嘬了一口酒,也沒開口說話。
章玉君坐得端正,拿着筷子的手指攥得緊緊:“不管你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麽,但我們已經離婚了,你說要見鑫鑫我也讓你見了……我只希望你以後不要來打擾我們母子二人的生活。”
林建業放下酒杯,看着章玉君:“打擾?”
他冷笑一聲,看着對面的女人:“玉君,你這幾年過得并不好吧?”
章玉君深深蹙眉着,有些激動:“我過得好不好,又跟你有什麽關系?如果不是為了鑫鑫,今天我根本就不會來!”
“你先別激動,我這些年也好好反省過了,當初,我的确是有很多對不起你的地方。”林建業倒着酒,語調放緩:“我這次回來,是來彌補的。”
他放下酒瓶,掃了一眼林酌和章玉君,開口道:“小酌和鑫鑫都長大了,我也不曾給過他們什麽。我現在人也老了,該想想孩子們的事情了。”
章玉君:“鑫鑫我會照顧好的,不用你擔心。”
一邊的林酌怔了怔,沒說什麽,繼續吃自己的東西。
林建業笑道:“鑫鑫也是我的孩子,聽說你嫁的那個男人是個上門女婿?怎麽,換口味了,又喜歡寒門子弟了?你還要養着他變成鳳凰?如果他真的愛你,今天是不會讓你來見我的。”
章玉君氣得臉頰通紅:“你……”
“知道他為什麽忍氣吞聲嗎?”林建業逐漸露出了本性,語聲冷酷又嘲諷:“因為他怕我,怕我毀了他的前程,啊,不對……應該是怕你,畢竟他還要靠着你爸媽的家業出人頭地,一步登天呢,當然要對你言聽計從,就算是你今天晚上在我床上,他也一句話都不敢說……”
“夠了。”林酌放下筷子,淡漠地看着林建業:“今天叫我來是聽你說相聲的?”
林建業頓了頓,不怒反笑:“行啊,一個個都學厲害了……不過沒關系,誰讓你是我的孩子。”
他盯着林酌,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你在學校的德行我也都清楚,準備高考對你來說就是浪費時間,還有一年多,到時候進一個不知名的大學,庸庸碌碌過一生,你說何必呢?”
章玉君指尖揪着袖口,有點擔心林酌,剛要開口,被林建業一個眼刀橫過來。
林酌笑笑,漫不經心地靠在椅背上:“不好意思,您也太高估我了,我的水平估計只能上藍翔技校,到時候在工地上崗的時候,您記得來看我。”
“你……”林建業氣的肩膀顫抖,他将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
“這次回來,你和林鑫我都要帶走。”
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章玉君激動地站起來:“你不可以帶走林鑫!你不可能帶走他的!”
章玉君家裏基業不太大,卻也算殷實。因為是個女孩子,性格又柔弱,父母從小書香教育。
她教養得當,說不出什麽攻擊力強的話,但為母則剛,看着林建業準備收拾東西出去,她忽然想到林鑫還在樓下。
林鑫還小,林建業以前又有暴力傾向……
突然,她站起來擋在林建業面前,豁出去道:“林建業,你要知道我們已經離婚了!”
“離婚?”林建業看着面前的女人:“如果不是你出軌,我他媽會離婚?”
想着當初剛離婚,章玉君就立馬再婚的事情,林建業怒意升騰,随手拿起桌邊的酒杯。
“我沒有!!當初你那麽折磨我,我只是……”章玉君話說到一半,忽然尖叫起來。
林建業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酒氣昏沉,酒杯高舉,眼看就要朝人砸過去——
章玉君閉着眼睛,忽然感覺到自己被人推了一把。
砰的一聲,玻璃杯落地,酒水四濺。
章玉君扶着桌子,直起腰來,驚魂未定地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的林酌。
不經意間,她發現從前的那個小男孩已經長成了少年,身形高大到完全可以把她護在身後
林酌抓住林建業的手腕,冷漠地把醉醺醺地男人往後一推,看着他坐在椅子上,一副不可思議地樣子盯着自己。
“你再這樣一次,我會告你告到死。”林酌一字一句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甜文啊!甜文!作者大聲強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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