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全市高中生籃球聯賽一般是在五一假期之後的第一個周日舉行。

五一假期前的一周, 校籃球隊基本是處于最後的集訓時期, 許教練也沒有原來那麽和藹可親, 基本都是每天板着個臉緊盯着訓練。

在比賽的最後關頭, 老許下午讓人通知林酌,讓他下了晚自習以後帶着球到體育館去找他。

體育館一般是過了下午六點就不開放了, 林酌覺得既然要賽前加訓,老許肯定是跟體育館老師協調過的,起碼能給他留個門。

結果他晚上到的時候,擡手推了一下門,發現大門早鎖了。

林酌剛想拿着手機問問許教練,身後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

“卧槽。”林酌往後退了一步,一臉驚恐地轉頭看着面前的一個黑影:“什麽鬼——”

許教練把兜帽取下來, 也被林酌誇張的反應吓得不輕:“這小孩兒就拍一下怎麽反應這麽大呢?血壓都被你吓上來了。”

體育館由于已經關閉了, 附近的燈全關了,只有借着遠處的路燈看清楚一點兒。

許教練把手機手電筒打開, 往旁邊照了照, 說:“走,從後門走。”

林酌上下打量了一下許教練:“老許, 你不會根本就沒要到大門兒鑰匙吧?”

許教練一邊走一邊回頭看他一眼:“那什麽,, 我跟管門老師協商的途中出現了那麽一點點小問題……唉反正前門後門都是門, 能進去不就完事兒。”

林酌:“………”

體育館的後門是個單扇的防盜門,直通器材室和倉庫,一般鑰匙是在各個體育老師之間輪流保管。許教練正門鑰匙要不到, 後門鑰匙還是能弄到的。

兩人從器材室彎彎繞繞的進到訓練場,許教練先把半邊燈打開,視野一下清晰了許多。

“你不會就叫了我來吧。”林酌抱着球,回頭看了許教練一眼:“單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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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是單訓,但今天不是我跟你打。”許教練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門口,道:“今晚他給你訓。”

林酌順着目光看過去,正好看到逆着光站在門口的葉閑。

葉閑因為平時學生會和各種老師找他有事,平時訓練請假比較多,一直到最後臨近比賽這兩個星期,他來訓練場的頻率才多了起來。

林酌其實也理解,別人不知道,但作為葉閑的同桌室友兼男朋友,他還是知道的,葉閑是真的抽不出時間來。

“許老師。”葉閑微笑着,規規矩矩地朝許教練打了聲招呼。

許教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嗯,好,你能來最好,我還擔心你今天來不了。”他招招手,示意林酌過來:“來,今晚是比賽之前的最後一場訓練啊,五一來了之後直接比賽了。”

林酌沒想到葉閑今晚回來,更沒想到今晚許教練只叫了他和葉閑兩個人。

還……挺開心的。

他幹咳了一聲,掩飾着內心的那麽一點點雀躍,走到葉閑面前,随意問道:“老許怎麽跟你說的?大晚上的你竟然還答應了?”

葉閑接過球運了兩下,轉頭看他:“許老師說你特別想跟我一起訓練,說我今晚不來你就一直等。”

“???”林酌頓時說不出話來,壓着聲音咬牙道:“我可沒說啊,操了,老許一天到晚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葉閑笑了笑:“理解理解吧,老許以為我們倆之間有矛盾呢,可能覺得不這麽說我肯定不會來。”

他擡手投了了籃,看着籃球在籃筐上轉悠片刻,悠然落入框內,他又說:“老許知道這是你高中最後一次參加市籃球賽了,他知道你心高氣傲,應該是想讓你在這最後一次拿個好成績。”

也是,馬上高三他就要退隊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高二轉眼就過去了一大半。

記得高一那次比賽,由于隊裏的隊員臨時身體出了狀況,替補的能力又不行,整場比賽打的虎頭蛇尾,最後也沒拿到好的名次,黯淡收尾。

今年怎麽也得闖出點成績來,林酌想。

也算是沒有辜負這一年多在校隊裏的時間,給老師隊友,還有自己一個交代。

許教練背着手站在一邊,看着場上的林酌。

雖然這孩子表面上吊兒郎當,好像什麽都不在意似的。但他卻知道,林酌對這次比賽是很上心的。

九班班主任曹禮豐已經為了這個訓練時間問題,軟硬兼施地來找他談過好多回了,說什麽林酌現在正在跟高三接軌的關鍵時刻啊,馬上就要月考了林酌需要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學習而不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比賽上,還說些他是什麽百年難得一遇的黑馬好好培養說不定能擠進清北之類的話。

其實他已經跟曹禮豐解釋很多次了,雖然最近他盯訓練比較緊,但學生如果有必要理由來不了他也不會太苛責的。

要不是曹禮豐來找他說這些,許教練還真不知道林酌每次來訓練,都是千辛萬苦從曹禮豐給開的小課裏逃出來的。

許教練認識林酌也有快兩年了,他知道林酌想要做的事情,不是誰說兩句買兩句就能攔的下來的。

而且他還真心覺得林酌班主任憂患意識有點兒太過了,高三還沒上就那麽緊張,那真到高三學生一個個的還不得精神衰弱了去。

趁着還有時間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沒什麽不好的。

“停一停,我說一下今天的內容啊。”許教練走上前,依次指了指林酌和葉閑,說:“你攻,他守,不換位置。”

林酌和葉閑互相看了一眼。

兩個人剛想問些什麽,就聽到許教練繼續說:“林酌,你什麽時候從葉閑手裏拿下十五分,今天的訓練就什麽時候結束。”

說完,許教練走到從旁邊座位邊,彎腰從包裏抽出一個便攜小毯子,然後一甩胳膊,唰得一下把毯子抖開。

林酌看着許教練一副準備在這裏過夜的樣子,說:“老許,你先別急着蓋被子行不行,幾分鐘以後今天訓練就要結束了。”

“等等,你話不要說得太早。”許教練一臉高深莫測的搖搖頭,擡頭看着葉閑:“葉閑啊,就按照你平時的樣子打,不用進球,給我緊緊盯着林酌就行。”

說完後過了兩秒,他又補充道:“還有就是,你們就把這次當一場考試,不要有技術上的交流,有什麽問題自己先想解決辦法。更不要為了想早點結束就故意放水,我都看得出來的,訓練都是為了自己訓練的,糊弄誰都不要糊弄自己。”

籃球館的燈只開了籃筐這邊的一排小燈,白晃晃的,映出兩人的身影。

林酌是第一次在夜間的籃球館訓練,周圍的一切都安靜得不像話,只剩下兩人的鞋底在木質地板上摩擦的聲音。

雖然是快到五月份,但前這兩天一直都在下雨,晝夜溫差還有點大。

許教練拿小毯子蓋着腿,搭着腿靠牆坐着,靜靜觀察着場上兩人的每一個動作。

十分鐘過去了。

許教練安逸得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口茶,喊停:“休息五分鐘。”

說完好像還故意膈應人似的,掐着表,一本正經地報了個分數:“林酌,總得分一分,用時十分零五秒。”

林酌:“……”

心态更崩了,操。

他跟葉閑打球次數也不少了,葉閑盯人很到位這一點他是了解的,雖說是比別人要難對付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像今天這麽變态。

林酌盤腿坐在地上,指尖把籃球抵在地上轉着玩兒,陷入沉思。

他打了這麽多年球,也沒見過這麽難纏的防守,看着也沒什麽花裏胡哨的東西,但就是能把人擋的死死的,球路全給截斷。

看來葉閑平時說只是玩玩,不是謙虛,他可能還就真只是玩玩兒,畢竟他真的認真打起球來這麽欠揍。

“葉會長,由此可見你平時都沒好好跟我打啊。”林酌望着在他對面坐下來的葉閑說。

葉閑擰開瓶蓋,瞥了他一眼:“沒啊,跟你玩的時候都是很認真的。”

林酌松開籃球,活動了一下肩膀:“那你今天怎麽感覺跟以前不太一樣?”

“多虧了你。”葉閑把礦泉水放下,看着對方的眼睛,說:“人都是會進步的,要不是你和你打球打多了,我進步也不會這麽快。”

畢竟像林酌這樣水準的對手并不好找。

林酌:“那還不快謝謝爸爸?”

葉閑擡頭看他:“有時間想這個,還不如想想怎麽過了今晚這關?”

林酌用腳踹了他一下:“年輕人,我勸你不要太嚣張。”

林酌跟葉閑相處久了,發現葉閑雖然永遠是一副與世無争的樣子,但他似乎不用刻意的留意和打磨自己什麽,只要到了合适的環境裏,就總是能不經意地不斷完善自己。

而自己雖然表面上也是一副萬物皆浮雲的态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态跟葉閑是不一樣的。

林酌垂眼,轉了轉自己的護腕,盯着上面的字母圖案發起呆來。

正在休息的時候,遠處突然飛過了兩顆糖。

“從兜裏摸出還剩兩顆糖,給你們兩個吧。”許教練說。

林酌低頭,看到是兩個牛奶味的棒棒糖。

他正好需要點兒能量,拆開了棒棒糖含在嘴裏,鼓着一邊的腮幫子,把另一顆遞給葉閑:“嗯,要嗎?”

葉閑沒要,擡手在他頭上揉了一把:“都給你吧。”

“我又不是糖罐子。”林酌把自己頭發捋順,擡手拿着糖朝許教練晃了晃:“老師這個你吃吧,這個還挺好吃的。”

“太甜了,你吃你吃。”許教練擺擺手,看了看兩人,說:“我上個廁所,回來就繼續開始訓練啊。”

等老師走後,葉閑當即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林酌:“來吧。”

林酌嘴裏的糖都還沒吃完,擡眸看他:“嗯?”

“我攻你守。”葉閑彎腰撿起球,曲肘傳給林酌:“老許應該馬上就回來了,先随便打一會試試。”

林酌含着棒棒糖嗯了一聲,深呼一口氣,微弓着身把重心壓下。

葉閑運着球,說:“我學你,你也盡量按照我的方式打。”

如果把賽前訓練認認真真地當一場考試,這則應該是最後一道壓軸題。

葉閑在球場上這麽克他,除了有個人習慣和打法上的原因,更重要的一點應該是——葉閑太了解他了。

他的慣用的過人動作,進球方式,突破方法,似乎都被摸得清清楚楚。

而這又是一場單純的一對一,在許教練的規則下,葉閑甚至都不需要進球得分,也不需要配合其他隊員,完全可以把精力百分百放在他身上。

但葉閑又是一個難以摸透的人,他的所有打法都是根據自己的進攻策略随機變化的,在兩個人的反應速度不相上下的情況下,似乎是很難分出勝負的。

林酌注視着葉閑,眼睛微微眯了眯。

到時候比賽的時候,對方隊伍裏出現像葉閑這麽了解他的人的概率幾乎為零。

那麽他現在要突破的就是這最後的一點百分之零點零零一。

按照現在情況來看,如果自己足夠上心,那麽能不能從葉閑手裏奪到分數就只是時間問題,畢竟是人就會有弱點。

但他不喜歡這樣耗下去,必須盡快找到突破的方法。

在沒有隊友的情況下,考慮的情況相對較少,不用面對更多的防守陣型,有利也有弊,畢竟面對這樣一個難纏的對手,自己進攻時有隊友協助自然是事倍功半。

他忽然明白了許教練的用意。

去年的比賽,隊裏兩個後衛因為打架鬥毆臨時上不了,換上來的替補都是在隊裏劃水的新人,平時訓練的功效大打折扣,最後連小組賽都沒過。

當時的賽場上,隊裏的配合打的很糟糕。林酌當時也剛升上高中,半大孩子一個,還不會收斂自己的脾氣,做什麽事都很浮躁,最後發揮得也差強人意。

雖然這樣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假設今年再次出現這樣的情況,配合最好的隊員們因為各種臨時狀況不能上場,林酌作為隊長,作為隊裏得分的主力,不管在什麽樣的情況下,自己必須先穩住陣腳。

自己在突破方面的缺點要針對性的彌補,很多地方考慮的要比以前多一些。

“哐”得一聲,籃球進框。

“打得不錯。”葉閑誇了一句,語氣一轉又說:“我覺得我也挺不錯的。”

“可你學的是我。”林酌挑眉:“所以你是在誇我?”

站在不同的角度看自己,才發現自己很多看似行雲流水的慣用的得分手段在用心者眼裏并不是無懈可擊的。

“就算是吧。”葉閑說:“但你這個防守還差點兒精髓。”

林酌笑着撞了撞他的肩膀:“得了吧,你那煩人勁兒我可學不來。”他把球傳給葉閑,說:“再來。”

……

有了和葉閑那場球的基礎,林酌更能全方位的對自己查漏補缺。再訓練的時候考量明顯多了些,也肯耐得下性子去根據情況去跟對方周旋。遇到心思缜密的對手,勢必需要更加細心而大膽。

許教練最後笑眯眯地一拍大腿,表示非常滿意。

當了這麽多年老師,看到學生們相互進步是他最喜聞樂見的事情。

訓練結束的時候已經接近十點了,兩人順着操場旁邊那條路朝宿舍走。

涼風陣陣,林酌剛出了點汗,被風一吹還覺得有點冷。

葉閑把校服脫下來裹在林酌身上:“你校服呢?”

林酌瞪着眼睛望了他兩秒,這才想起來:“日,忘體育館了。”

葉閑看着林酌嘴裏的棒棒糖,道:“吃的你倒是從來沒忘記帶過。”

這是剛才剩的糖,林酌訓練完之後順手拆開吃了。

“你不懂。”林酌笑了笑,咯嘣一聲把糖咬碎,把紙棍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看着他道:“剛運動完,我需要補充糖分。”

葉閑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說:“那這麽說,我也需要糖分。”

林酌看着葉閑的眼神裏帶着笑意,警戒地往後退了一步,冷漠道:“不,你不需要。”

“別怕,沒人的。”葉閑牽起他的手,一把将人拉過來,傾身靠近——

他嘴裏還有未化的糖,甜膩悄無聲息地從舌尖蔓延。

這是他心尖的窈窕珍馐,每一色一味都百轉千回,透着他所愛之人的所有心意。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4-12 21:16:25~2020-04-18 18:22: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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