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如履薄冰
“三弟,你也下了車辇?”秦鋒近了,笑道。
秦湛看了他幾眼,秦鋒現下十三歲,人倒是已經長開。對方此時一身寶藍色的狩獵裝,瞧着倒也有幾分精氣神。只若是瞧的仔細了,也便發現他眉宇間已然有了幾分不得志。
也是怪不得他,他養在皇後名下,身份着實尴尬。
他原是庶長子,但既然養在皇後名下,也有了半個嫡長子的身份。若是皇後自己無子也好,偏偏還有個半死不活的七皇子秦禮。
宇文皇後待他,近些年也是愈發疏離。秦鋒也是能覺的出來,宇文皇後唯恐他擋了秦禮的路。是以,在翎福宮的時候,秦鋒每一日也過的戰戰兢兢,唯恐叫宇文皇後暗害了。
這般,也養成了秦鋒過分小心及怯懦的性格。因着這,秦慎覺着他不像自個兒,對着秦鋒也是諸多不滿。
當初,秦鋒乃是長子,秦慎為他取名為鋒,也是暗示他自個兒當銳利進取,為皇位搏一把,激勉自己的意思。當然,這其中,也是秦慎祈願秦鋒能同他一般想,将來也是個有勇有謀果決之人。
畢竟是長子,對着自己頭一個血脈相連之人,秦慎也是多了幾分心思的。
可惜,才不過幾年,秦鋒也就愈發不讨秦慎喜歡。
此事倒也不怪秦鋒,那時秦慎本也年紀不大。原第一個孩子出來的時候,血脈相連之親以及新鮮感,自然對秦鋒多加關注。後來秦慎也開始上朝議事,還要應付他的諸位兄弟,一來事情多了,心力交瘁。二來,其餘皇子、皇女們也開始誕下,時間久了,對着秦鋒的那份最初的期待之心也就淡了。
再後來,秦慎登基。秦鋒被宇文皇後養了去,到了上學的年紀,一日比一日顯得怯懦蠢笨,秦慎也就徹底瞧不上他了。
先下,秦鋒年紀還輕,卻已然體會到了日日如履薄冰的心酸感。
秦湛想罷,便笑道:“下來透透氣,車辇裏頭坐着煩悶。我前幾日病了,又被父皇關在永祥宮裏頭好幾日,天天都是喝着藥,可是讓我郁悶。難得出來狩獵,就想要在外頭跑幾圈。”
秦鋒聽着,面上帶着笑,只他心裏卻是羨慕異常。他病了,父皇卻是很少來看他的。便是因着生病不能去清心殿,也是被責罵了一番。若是他是秦湛,生病的時候能被父皇管着,他說不得心裏頭有多開心。
“三弟,出來走走也好。外頭空氣也好,我也是在車辇裏頭坐着煩悶。”秦鋒順着秦湛道。
只秦鋒心裏,卻是知道自己為何下車。若是他自己,必然是跟以前一樣小心謹慎,怎會下車引了別人注意。他在這後宮,已然失了勢,唯恐叫別人抓了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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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下來,也不過是想要拉近一些跟秦湛距離罷了。
說是讨好也罷,秦鋒也只是想着,若沾着些他這位三弟的光,讓自個兒以後過的舒心一些,那他就千恩萬謝了。
秦湛點點頭,笑道:“大哥,不若你我比一比,看到前頭父皇的車辇了嗎?你我就看看,誰的騎術好,先到了那兒。”
秦湛只是起了玩心,想了個法子玩鬧罷了。秦鋒為自保小心慣了,想的也多。秦湛這一提議,他頗有幾分顧忌。
他不似秦湛得寵,惹了事兒也不怕。
前頭是帝辇,若是驚了帝辇的馬,傷了秦慎,該如何是好。他年紀大,這雖是秦湛提議的這事,只旁人也會說,他身為長兄,理應比着幼弟懂事,怎可随他胡鬧。
再則,他跟秦湛比騎術,若是贏了,怕惹的秦湛不痛快。秦慎就在車辇裏頭,見秦湛不痛快了,說不得也要說幾句他不知謙讓自己幼弟,失了德。若是秦湛贏了,秦慎若是瞧見了,怕也更加不待見他,心道他連騎術都學的不如幼弟,失了能。
想的多了,秦鋒只覺得背後出了一身冷汗,嘴中更是吶吶不知該說些什麽。
秦湛瞧秦鋒一臉為難的模樣,稍稍一想,倒是摸清了幾分秦鋒的想法。他心中嘆了句,倒是真覺得秦鋒太過小心了。
難怪,秦慎愈發瞧不上他。行事不夠果決,思前想後,沒個結果。便是有所顧忌,那便阻止了他就是。只大約這般又是怕得罪了他,惹了他不高興,又不敢說。索性,也便猶猶豫豫了。
這性子,将來若真是坐在了大位上,怕也是要鬧了大亂子的。
“大哥,我瞧着這事兒也确實不合适,大哥穩重,是我失禮了。”秦湛笑道。
秦鋒聽了,面色一陣燥紅,“三……三弟,我去……去後頭看看。”
秦鋒說完,也不願在此地繼續留下去。他拿着缰繩轉了馬匹,卻是往後頭跑去了。
秦湛失笑了聲,索性自個兒騎着馬,風似得往前面跑了過去。來回跑了幾圈,秦湛也覺得累了。尤其是大腿內側,此刻到底跟訓練不同,是以磨的有些疼了。
彭越也剛此刻過來,說是秦慎說他玩的也夠了,不準再在外頭胡鬧。他本來身子就不好,若是風吹的狠了,怕又是病了。
這回,秦湛也不折騰。他把馬還了彭越,卻是一溜煙上了自個兒車駕。到了午膳那會兒,辛羊來了幾趟,送了好些合他胃口的吃食過來。
這頭吃完了,秦湛有些發困,看着幾本閑書,也就在車裏頭睡着了。
只秦湛不曉得,他不過去秦慎那兒,秦慎倒是自己下了車辇,到他這邊來瞧了一回。
秦湛這車辇,除了比着秦慎的小一些,旁的東西備着的都相差無幾。是以,秦慎倒也不動他,将他帶去自己那邊的車駕。看秦湛睡的安穩,秦慎瞧了他有兩盞茶的時間,這才小心離開。
離開秦湛處,秦慎有吩咐下去,讓彭越帶着人前行的慢一些。
見速度慢了,問了原因之後,後面跟着的車辇之中的人反應自是不同。
秦鋒只是沉默,眉宇間更是顯出幾分寂寥。二皇子看着手中的書,只不鹹不淡的對着伺候着他的還憤憤不平的公公說了句:“也好,書不那麽晃,也可以叫我看的進書了。”
惠妃娘娘絞着手裏頭的帕子,嘴裏冷哼了聲。麗妃娘娘不愛聽瑣事,便是叫人打聽都免了。玉貴容微微一笑,只道:“看來陛下真是疼愛這三皇子。”
婉嫔娘娘拿着白玉似的手指點了下九皇子的額頭,半真半假一般笑道:“煜兒啊,你可得跟你三哥學着些,得了你父皇歡心才是正事。”
秦煜吐了吐舌頭。
這把婉嫔給氣的,“不準再做,不然母妃打你。”
秦煜上去抱着婉嫔的胳膊撒嬌,“知道啦,回頭我找三哥去,三哥可喜歡我。”
婉嫔笑他,“鬼靈精,能得了你三哥的喜歡也是好的。瞧着那個瀾貴儀了嗎?家世普通,便是她自個兒,也是不出挑。陛下這麽多年,為什麽還老是記着她?便是不去她那裏,逢年過節的賞賜卻都是忘不了她的,都是因着你三哥的妹妹在那兒。這是做給旁人看的,讓旁人知道,你三哥榮寵不衰。”
秦煜黑漆漆的眼珠子轉的厲害,笑嘻嘻道:“我知道,我知道,母妃。多跟三哥玩,不跟他吵架,跟着三哥走,說三哥的好話,咱們才能過的好。”
婉嫔這才摟了秦煜笑,過了會兒,她卻又嘆道:“只是委屈你了,母妃也只是想要保護你。只有你平平安安長大了,才能說以後的事啊。”
秦煜自是懂婉嫔一片苦心,更是小大人似得拍了拍自己母妃的手。
婉嫔叫他逗的心裏開心,只想着,這是她的孩子。只要他的煜兒長大了,她便是拼個死,也要給他博個錦繡前程出來!
去靈吉山那兒有些路程,秦湛是到了晚間才醒來。晚上,則是在早就準備好的驿站休息。
這所謂驿站,自然是早就準備好,富麗堂皇、高床軟枕自不必說。
休息一晚,等着秦慎用了早膳,吩咐下去之後,一群人自是再次上路。
剩下路程倒是不多,到了中午那會兒,靈吉山也就到了。
山上,自然也早早就準備好帳篷。這帳篷駐紮也是有着諸多規矩,最中心安全之處便是秦慎的帝帳,一應用品具是最好的。
秦慎旁側,則是秦湛的帳篷。再之後,陸陸續續便是各處貴人。
而這些四周包圍的,就是禦龍四軍拱衛。每時每刻都有十人為一對的護衛軍穿梭巡邏,必然不會讓宮中貴人出了事。
秦湛好容易出來狩獵,心中興奮異常,整個人精神好的不行。
只這回出來,也不止是狩獵一事,還是為了向亓耳勒彰顯大蒼皇室威嚴。是以,秦慎進了大帳之後,也就宣見了随行一起來的亓耳勒一行人。
亓耳勒等人,之前唯恐秦慎痛下殺手。這回終于等到原章程的狩獵之事,雖知道這也是大蒼羞辱他們的一種手段。這一回狩獵,他們之中就算有勇士能贏,也必然不能贏,還要輸的難看!
如此,雖丢了面子,但能活。
早已被吓破了膽子的現如今亓耳勒君王,雖想到馬上要被羞辱,竟反而覺着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