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清水芙蓉去雕飾

幾盞精致的綠釉燭臺上燃着數支紅燭,燭光搖曳着,釋放着光亮與溫暖。典雅的室內浮動着淡雅的白芷香,輕紗床幔,古樸典雅而不失閨閣情懷,一看便知是女子閨房。

蘭燼落面色蒼白地躺在床榻上,一位郎中伫立在其旁,九妄言則依靠在床榻旁的镂空雕花木椅上,十七正為他包紮着傷口。

這女子的容顏,竟與那賤人有七分相像!已被他卸下了面紗的蘭燼落,躺在床榻上面色蒼白氣若游絲。若非她左眸下方那一點淚痣,以及眉宇之間的幾許隽秀清麗,他怕是要将她認作是那個賤人了。

适才似曾相識之感在卸下她面紗的那一瞬間灰飛煙滅,随之而來的是一幕幕電光火石般不堪回首的往事,以及他心底深處的一陣陣憤怒悲痛的抽搐。

曾幾何時,與她面容相似的女子狠狠地傷害過他的心。他将全部的愛賦予對方,換來的确實蝕骨噬心的背叛。

“她怎樣了?”

九妄言面色沉郁,如同疾風驟雨将至的陰霾天空,壓低着滿滿暴怒的聲音詢問着郎中。

郎中年逾古稀之年,須發俱白。他捋了捋胡,徐徐開口:“劍刃入膚一寸有餘,雖不致傷及性命卻失血過多。老夫已為這位姑娘止了血,現已并無大礙,好生修養幾日便可。”;

“多謝郎中。十七,去送一送郎中。”

十七便應聲送了郎中出了歌舞坊大門,許久回到屋中,輕掩上朱漆房門,便開口問道:“七哥,你與她素昧平生,為何要特地救下她?”

他眉心緊蹙,凝視着明明滅滅搖曳不定的燭火不言。為何這舞姬要生得一副與她相像的容顏,讓他好不容易強迫自己忘卻的不堪往事複又歷歷在目?!

見他面龐上隐隐似有幾分怒意,十七以為是适才刺客一事惹他惱怒,便不再多問。

窗外夜色闌珊,十七沉吟半晌:“七哥,夜深了該回去了。七哥逗留在這煙花之地,傳出去了怕是會引起朝野上下的非議。”

他正欲起身,身後卻傳來蘭燼落虛弱無力的聲音:“公子請留步。今日承蒙公子相救,日後若能相見必定湧泉相報。”

她不知何時已醒了過來,硬撐着起來靠床榻上,面容仍舊蒼白勝卻素絹。燭光映在她臉龐上,素白亵衣,清雅如雪梅。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顯然勝卻庸脂俗粉。

“此等薄恩何足挂齒,我已不願再與煙花之地扯上任何關系。那刺客分明是沖我而來,意欲取我的性命,是刀劍無眼無意之間傷及了你。若是你因我而意外受到傷害無法再登臺了,只怕是那些碩腹巨賈便要掃了興,紅袖歌舞坊失了你這花魁豈非損失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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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妄言凝眸,從微啓的薄唇間發出的言語似利箭,處處不饒人。

蘭燼落聽聞他這一番話,眉宇間有幾分不悅,目光鑿鑿凝視着他,怒嗔道:“此言差矣,公子不分是非妄下定論,将紅袖歌舞坊與青樓相提并論。若這歌舞坊是煙花之地,那公子在此又豈不是成了聲色犬馬的浪蕩之徒?”

“好一張伶牙俐齒。我看姑娘不同于其他女子,似是出自鐘鳴鼎食之家。以你才貌,為何無人贖你出去?想來便是姑娘你自願要待在此地了這一種可能了。你卻言說自己為生活所迫,豈是信口雌黃?”

如此一問,蘭燼落一怔,竟一時啞然無以回答,只得眼眸別開他質疑的目光。她如何能告訴他,自己一直在為別人賣命,一朝推翻當今皇朝,讓當年有恩于她的明王九千浪坐上那把龍椅?她又如何能告訴他,一直以來支持着她在紅塵裏生存下來的竟是兒時一份懵懂的情愫?

“這裏的紅娘視我如己出,十年來替我那早亡的娘親悉心照料我,我若就此離開豈非不義?我只是一個窮苦人家的女兒,家裏人過活不下去了方才被買到此處來。時辰不早了,公子還是早早回去為好,以免遭人非議。”

九妄言負手走至她的榻前,嗤笑道:“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本公子堂堂正正,自是不怕流言蜚語。如若是外人願亂嚼舌根,那便由他去罷。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只是,爾等煙花女子也會怕遭人非議?”

蘭燼落心中忿忿:“我雖身份低賤,卻也懂得潔身自好。公子若是對此嗤之以鼻,大可離去。今日救命之恩我定銘記于心。天色已晚,公子請回!”

身為九五至尊的他何時受過如此這般的待遇,他吃了閉門羹心下不悅,冷哼一聲後便拂袖而去。

直至他心中悶悶地回到清晏宮躺倒在龍榻上,蘭燼落的那張熟悉而陌生的容顏,與那賤人的臉龐相互疊印,似幽魂般纏繞着他的身心,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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