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批的難民湧到金鱗城外,官府不可能看着他們活活餓死,只好開倉放糧。然而金鱗的存糧也很有限,光靠那點存糧根本撐不了幾日。官府只好再用老法子,請大戶人家出手支援。
蘭家自然也跑不了,除了拿出定量的糧食出來,還得掏點銀子掙名聲。
這種事李氏辦起來得心應手,楊氏就遭了秧。
“這端陽節過去才多久,老天爺地動了,跟咱們有什麽關系,又是捐銀子又是捐糧食,我都還想找個人來給我捐點呢!”
本想着再過兩個月,鋪子裏總能支出些銀子将之前的虧空填補上,可這一個地動一來,不光搖垮了房子要修補不說,外頭那些逃命來的,還得他們給吃給喝。她實在是拿不出那麽多銀子了。
“要不,太太去跟姨娘說一聲,看能不能借一點兒來?五百兩,可真不是小數目。”
她說的倒是個法子,可想到娘家,楊氏的确放不下臉回去跟姨娘求救。“出嫁時他們都盯着我的嫁妝呢,我若這時再回去借銀子,可不正好讓人抓着了機會好笑話。”
“那如何是好?三夫人那邊,一早便将銀子拿出來了。”
“咱們如何比得了?三老爺有功名,自己就掙下不少家業,哪像咱家這位……”想到丈夫,楊氏真是一肚子憋屈。
當初為着好掌控,她千挑萬選瞧上了個蘭耀庭,誰知到了把自己給坑了個半死。蘭耀庭的确如她想得那般好掌控,可正因此才說明了他毫無用處。不僅無能懵懂,更是沒有一點兒擔當。
就說這回,他地動受了驚吓,旁人害怕一兩天也就過去了。他倒好,十天半月依舊大驚小怪,連衙門也不願去了,因怕進屋子。在家也是同樣,不僅白日在空地上吃飯,夜裏更是在地上打了地鋪睡眠。這還不夠,他一定要有人在身邊守着他抱着他。
索性老太太因尿褲子一事不好意思見人,否則那老妖婆怕是要抱着男人在場壩裏睡覺了。
如今家裏賺進來的沒有花出去的多,那死人還日日要吃人參燕窩,甚至受了驚,還要買個白玉天母來鎮宅,他倒是給銀子呀!
蓉兒也很無語,老爺這是沒指望的,她試探道:“要不,去風月閣問問?”
楊氏乜她一眼,沒說話,蓉兒強笑,說:“太太,我是這樣想的,四姑娘身份不一般,她出些銀子救濟災民,傳出去也是一樁美談不是?而且她又是四房的人,都是一家人……”
“她若是再大個幾歲,這口我也開得,可那位脾氣那樣難以捉摸不說,究竟太小了些,我真是開不了口 。”要是有法子偷偷擺弄點銀子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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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嘆氣,蓉兒也發愁,主仆兩人真是左右難為。
梓熙這邊,到不是真的不打算管了,畢竟她還是四房的人,若是家裏實在窮的連救災銀子也拿不出來,她也沒有好處。
不過,在她采取行動之前,先收到了京裏的飛鴿傳書。
此事非同尋常,平日若有事,都是派人寄信過來,或者直接派人來金鱗。飛鴿傳書,除非有緊急事要告訴她。
果然,信上說有大事,讓她不可輕舉妄動,京裏派來接她的人已經上路,不日便到,讓她早做準備。
梓熙每年八月便要上京住幾個月,但此時離慣例時間還早得很,梓熙不曉得外祖母急着接她進京所為何事。
不過小心為上,她依舊聽了信上的話,早早安排了留守人手和跟着上京的人手,也不再外出,只每日深居簡出。
直到幾日之後,來接她的人果然到了。
來人乃是舅舅身邊的一等侍衛,一見梓熙,便道:“主人說早已傳書通知縣主做準備,不知縣主可否即日動身?”
“外祖與舅舅這樣急着借我進京,不知所謂何事?”梓熙問。
侍衛告訴她說:“順城地動,牽連甚廣,郡主憂心縣主孤身在外,萬一發生什麽事,不好照應。”
“順城地動,金鱗只是稍稍受到波及,外祖母遣你前來,定是聽到什麽風聲吧?”
那人躊躇一瞬,終于小聲道:“聽聞,聽聞順城地動之後,死傷無數,後傳來消息,連活着的人也不太好,仿是生了疫病。下半年之後,南邊兒怕是不安穩。”
大災之後或有大疫,難道已經随着難民傳到金鱗了?
梓熙再想問,可也知道侍衛不會再多說一個字了,這些都是朝廷機密,若不小心外傳,到時候掉腦袋的不止自己一人。
這麽想着,梓熙對侍衛說:“辛苦你跑一趟,我早已準備好了,呆一會便去告訴老太太與爹爹,你先去休息,咱們明日一早便動身?”
讓嬷嬷去安排侍衛休息,梓熙自己去肖竹堂跟老太太告別,老太太不喜得見她,梓熙也沒再讨人嫌,又去了父親處,禀明自己要提早上京。
蘭耀庭已經習慣她每年去京城住段時間,聞言也沒有多反對,不過說不高興,還是有些的。
“家裏如今這樣,你到躲的遠遠的。”
梓熙笑:“爹爹若是喜歡,明日便跟女兒一起上路,也躲得遠遠的。”
蘭耀庭不是不心動,他找就想念京城的繁華富貴了,可想到大哥大嫂還有高堂上那位嚴肅堪比閻王的嫡母,這一點兒心動便死得灰都不剩了。
父親氣呼呼的不說話,梓熙轉頭,對楊氏道:“熙兒走了之後,父親便要靠新夫人照顧了,還有下人們的月錢,還靠夫人代發,我已經托付給嬷嬷,每月送八百兩銀子過來,這邊賬上記好便是。”
楊氏沒有上到天上居然砸了餡兒餅,四房下人不到一百,每月月錢加起來也才不到一百八十兩,她一開口就放這麽多,自然是別有用意的。想到自己正缺銀子,自然喜笑顏開地應承了,一邊詢問梓熙路上要用的可準備好了。不僅如此,到了下午,還親自送了一些糕點來,說是在娘家時時常做的,一點心意,梓熙欣然接受。
要上京的消息,不到一會便傳遍了蘭府,李氏那裏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她沒有想到今年梓熙會這麽早就上京,有些措手不及,可她一直是個果斷的女人,心中一動,便決定借着地動的接口,将蘭梓湘也塞進她的隊伍。
原本有父有母,要給女兒找個在京常久住的借口實在不容易,這回地動,實在是天賜良機。
當機立斷,她帶着人到了風月閣,将自己的意思說明了。只道:“眼下金鱗亂的很,天曉得明日還不會再地動一回,伯娘我也想着将你們姐妹送去京城住些日子,好歹這幾日忙,沒有空出手來。這回再好不過,借着郡主的順風,把湘兒也帶上。我這裏同樣也會派人,等到了京城,送她去大哥家住着便好,到了年底,若是太平了,我便與你伯父去接你們回來。”
她的要求不算過分,梓熙想了想,也沒有拒絕:“也好,不過先說開,湘姐姐喜歡哭的很,路上那樣難走,若她半路上哭起來,我便讓你的人将她送回來。”
“你這丫頭,說很麽話,湘兒就是嬌氣些,卻不是不懂事。你們姐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可要相互照應。”
人生地不熟的是蘭梓湘,自己到還熟的很,相互照應什麽的,顯然是讓自己照應蘭梓湘,不過,她可不見得會管那麽多,梓熙只是笑。
事情就這麽敲定,不提蘭梓湘得知自己要去京城多麽興奮,就是蘭梓竹與蘭梓玉等人,聽見消息之後,也是一頓豔羨。
倒是蘭梓陌,聽見姐姐要去京城了,露出幾分高興來。
蘭梓竹見此十分不解:“大姐姐要去京城了,卻不讓你去,不明白妹妹有什麽磕高興的。”
蘭梓竹腼腆一笑:“姐姐喜歡上京,那便好了,姐姐若不在家,那時候……”蘭梓湘若是不在家,她就不用挨打,不用被她罵,還能獲得母親的看重了,這簡直是求之不得。
兩人的處境相似,蘭梓竹對她的想法深有同感,然而他終究要理智一些,颠了颠蘭梓陌的額頭,說,“傻妹妹,你懂什麽。你以為母親為何千方百計要送大姐姐上京?還不是為了姐姐的親事。”
“恩?你怎麽說這個?”蘭梓陌生性腼腆,加上年紀又小,哪裏好意思聽她說什麽親事。
蘭梓竹輕聲道:“妹妹不曉得吧,那京城,可是天子腳下,皇帝住的地方,繁華富貴,可不是任何地方能與之相比的。京城裏十個裏面,八個是大官兒,就是父親,去了京城也不是很大的官兒呢。大姐姐去了京城,在大伯家住些日子,被夫人們看見,可不就留意上了?大姐姐生得好,自然是要嫁給世家子弟……不,還有可能是王侯将相呢,聽說皇子們,侯府公子們,都是與京城各家千金結親,那時候,大姐姐便成了皇子妃侯夫人,咱們呆在金鱗等死吧,我到罷了,你可是太太的嫡親閨女……”
兩個女兒,一大一小,李氏的偏心,連不長眼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回說是金鱗不安穩,送女兒上京避一避,卻只送蘭梓湘,小女兒蘭梓陌硬是沒有被她想起來。
蘭梓竹一席話,不曉得在蘭梓陌心裏種下了什麽。她年紀還小,親事對她來說還太過遙遠,然而當看到家裏忙前忙後為姐姐準備行裝,蘭梓陌有突然覺得,那些事情也許不是那麽遙遠。
姐姐真的到了京城,便要做皇子妃或者世家媳嗎?自己會這樣一輩子羨慕她?蘭梓陌輾轉反側一整夜,第二天早上一聽見母親房裏有動靜,她便立刻起來了。
“娘,女兒,女兒也想跟姐姐一起去京城。”
李氏正興高采烈地為大女兒準備早點,并吩咐仆人路上以及京城裏的注意事項,突然聽見小女兒跑來跟自己說也想去京城,硬是愣了一愣,然後莫名其妙問一句:“你去做什麽?”
蘭梓竹心裏一冷,結結巴巴地說:“那,那姐姐去做什麽?”
蘭梓湘是打着躲混亂的幌子,但要說真的擔心孩子,怎麽會光記着大女兒,小女兒根本想都沒想起來?
可李氏實在想不出蘭梓陌去了有什麽好處。
見李氏不說話,蘭梓竹眼圈紅了個透,他們說得對,娘根本就沒将自己放在心上,自己這個女兒,連姐姐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奶媽趕緊勸道:“太太,陌姐兒想去,就讓一起去吧,姐妹在一起總有個照應。再說了,若京城問起來,昭哥兒就說年紀小,可怎麽光送湘姐兒不送陌姐兒,實在不好看。”
李氏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大女兒脾氣直率,有個人在身邊提點一番也好。
于是她點了點頭,同意了蘭梓陌的請求,開始囑咐她想要去京城,就要時時刻刻提醒姐姐收斂脾氣。不過時間有限,她只說了幾句,便不得不兵荒馬亂地送女兒們上路了。
蘭梓熙蘭梓湘蘭梓竹,乘着兩輛馬車,帶着一隊人馬朝京城出發,本以為只是待上幾個月而已,誰知再次踏上金鱗的土地,已是許多年之後。
作者有話要說:轉移副本,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