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同蘇風溪鬧了別扭,但影衛離了魔教,偌大的魔教,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他。
那并不是一種完全的信任,只是我對誰都心存懷疑,對他還放心些,我心裏知曉,縱然他得知一切的真相,也很難對我生起殺意。他們這些有正道底子的人,慣常狠不下心,我爹教我和蘇風溪的時候,他連一只母鹿都舍不得殺,還要我殺兩只,分給他一只搪塞過去。
他為我護法,我安心修煉,他倒是也給我送飯,送得卻不怎麽精心,大多是我不喜歡吃的東西。他也不會像蒼牧一樣喂給我吃,東西放在我身邊,便徑自離開了。如此反差下來,我更想我的影衛。
我或許對蘇風溪是抱有好感的,但太輕微了,輕微到輕輕一吹,就吹散了,更多的便是不甘心,本着你們不叫我舒坦,我亦不叫你們舒坦的想法,肆意妄為。
他們都打不過我,便只能任憑我磋磨。
魔功似是一下子暢通起來,修煉了數十日,已然觸碰到了三十層的邊緣,随着魔功的提升,我能明顯地察覺到性格更加不受自己的掌控。蘇風溪不過是為我拿了個橙子,我便像突然發了瘋,将整個餐盤扔到了地上,手指握着赤炎劍,花費了極大的意志,才将那一抹殺意壓抑下去。
蘇風溪似是被我吓到了,他站在我的身側,不發一言,過了許久,才問我:“好些了?”
我氣他不阻攔我,甚至一句話也不願說,真真做到了袖手旁觀,便指了門口,叫他滾。
他神色複雜地瞧了我一眼,轉身便離開了,臨走時也沒喚小厮進來收拾,我猜他是怕我殺人洩憤。室內又只剩下了我一人,我的衣衫都濕透了,整個人身體軟成面團,赤炎劍自手中滑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暗衛,去,跟着蘇風溪,看他幹什麽。”
我合上眼,躺了一會兒,稍微回複了力氣,叫人收拾了房間,隐隐有些後悔剛剛又同蘇風溪鬧翻,但這點後悔,在暗衛回來後告知我蘇風溪去了司徒宣的院子後,消失得幹幹淨淨。
我提着劍,眼前都是赤色的紅,提起輕功便去了司徒宣的院子。我剛剛落下,房內就傳來一聲叱呵:“誰在門外?”
我舔了舔有些幹涸的嘴唇,改了直接沖進去的主意,從袖中取出一把尖針,飛速地射進窗內。
那一把尖針均淬了毒,一共108根,是我娘手劄裏,留給我保命的手段,只能用上一次。我将它們盡數射出,便是想見見,蘇風溪待司徒宣,到底有多真。
門內傳來了幾聲悶哼,伴随着司徒宣的號啕大哭,我頓時覺得無趣起來。
我推開了房門,看着被蘇風溪緊緊護在懷裏的司徒宣,蘇風溪的臉色蒼白如紙,後背上紮着數十根毒針。他懷裏的司徒宣卻絲毫未受傷,依舊漂亮地哭着,見我進了門,反手抱住了蘇風溪,跪在了地上,苦苦求饒道:“請教主救他,救他啊……都是我的錯……若要懲罰,懲罰我一人便是。”
我沒理蘇風溪,只是笑吟吟地去瞧蘇風溪,蘇風溪卻別過了臉,不讓我看,似乎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這毒針初始不過讓人無法動彈,一日之後,才會真正要人性命。
我撩起了袍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溫的,還是我送來的上等茶葉。我每次來時,可沒有這麽好待遇,再看那司徒宣的衣着,明顯是細細挑選過的,會情郎就是不一樣,愛一個人,巴不得自己在對方面前是最好的,亦巴不得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對方。
司徒宣愛蘇風溪。
蘇風溪愛司徒宣。
唯獨我是個惡人,拆散這對有情的情侶,亦沒有絲毫悔改之意。
我的眼前紅色更深,茶桌也因為魔功暴動而隐約顫抖。
我勾起了笑,去看司徒宣:“想讓我救他?”
“想,我想!”
“你幫我個忙吧。”我曲起手臂,托着腮,看着司徒宣,誘惑似的開了口。
司徒宣踉跄着站起身,便要解開自己身上的衣裳。
我瞧着他狼狽的模樣,笑得肩膀聳動,又搖了搖頭。
“你脫衣服作甚,折磨你,我都玩夠了。”
司徒宣呆愣在原地,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睛驟然睜得極大。
“他身上針,你自可随意拔下,褪了他的衣服,抱着他過來讓我肏一肏,我便救他。”
我緩緩地說完了條件,雙眼卻盯着蘇風溪的身形,他顯得平靜極了,側過的臉冷靜依舊,沒有眼淚沒有質問沒有一絲的波動,仿佛我用盡千般手段,也難以叫他擡一擡眼。
司徒宣卻如遭重擊,他的手壓住了胸口,硬生生吐出了一口鮮紅的血。
“你身子太弱了,回頭我喚醫師,好好為你調理。”
話音剛落,司徒宣又吐了一口血。
罷了,他活多久與我有何幹系,左右不過用上幾年的東西。
我以為司徒宣會猶豫很久,他卻很快下了決定,親自拔掉了蘇風溪身上的針,又将蘇風溪身上的衣衫褪去。蘇風溪像一尊冰冷的雕像,任由着司徒宣的動作,司徒宣忍不住落淚,他的血與淚,滴在了蘇風溪赤裸的胸膛上——像下一秒,他們就要滾作一團似的。
司徒宣最終還是吃力地抱起了蘇風溪,掙紮着向我的方向走。
我不知道此刻心裏是什麽感覺,但我知曉那決計與喜悅和暢快無關。
不過十幾步,司徒宣卻走得很慢,他終于走到了我的面前,我伸出了雙手,試圖接住蘇風溪。
偏偏在這一刻,門口處傳來了一聲熟悉的話語。
“慶兒,我回來了。”
我的手下意識縮了回去,司徒宣見狀狠下心,抱着蘇風溪,飛快地後退了數十步。我還伸着手,模樣有些可笑,似乎很快就能觸碰到蘇風溪的身體。
但我還是收回了手,掩飾似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想了想,又多倒了一杯,對着門口那張我思念了數十天的臉道:“蒼牧,你回來了。”
蒼牧逆着光跨進門,擋住了一片光亮,他神色如常,眼內卻有隐約的怒意,語調卻依舊從容的:“慶兒可還要同爐鼎修煉?”
“不了。”我飛快地說道,又把桌上的茶擲了出去,叫他去喝。
他接了茶盞,喝了茶,又将茶盞推回到了桌面上。下一秒,他縱身越到我面前,向我伸出了手。
我低頭瞧了瞧他粗糙的手指,抿了抿嘴唇,将自己的手指也搭了上去。他握住了我的手,我站了起來,想了想,從懷裏摸出了一個瓷瓶,随意扔向了司徒宣的方向。
“解藥,莫要再吐血了。”
握着我的手掌更用力了些,我反手捏了捏他的手,挪了挪手指,換成了十指相扣。
我同蒼牧并排向外走,身後卻傳來了蘇風溪的聲音。
他聲音不大,話語卻極有力:“他非良人,教主當心。”
我覺得特尴尬,他這話不只我聽到了,司徒宣和蒼牧也聽到了。
相比較為司徒宣擋針的蘇風溪,我覺得我還是信蒼牧一點,腳步未變,我同蒼牧,終于走出了這間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