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日子拖了又拖,還是到了我同蒼穹約戰的那一天。距離決戰之日前三天,蒼穹來信,變更決鬥地點,約在了魔教的斷情峰,緣由是武林正道早已設下埋伏,準備趁着我與蒼穹決鬥力竭,輪番上陣絞殺屠魔。
往年不是沒有這類臨時變更地點的例子,倘若武林正道盟主和魔教教主關系實在太好,不願意你死我活,便會盡全力,留下對方一條性命。
但這事蒼穹做出來,我只覺得奇怪,畢竟多年前他看我的那一眼,乃是刻骨銘心之恨。我不太相信,他會發出這樣的帖子。
不過在魔教斷情峰比武,總是知根知底,我若想放水一些不傷他性命,也少了很多眼睛。
并非我輕敵,而是不過數日,我的魔功又突破了,已經到了第三十八層。我開始相信,我許是個天才,因為在我爹和歷任魔教的手劄上,從來都沒有見過我這樣的速度。魔功突破的事我沒有同他人說過,蘇風溪是碰不到,蒼牧則是不想叫他煩心。
這一等便到了約定的當日,我遣散了魔教的教衆,多開了三倍的銀錢,叫他們痛快出去玩玩,等塵埃落定再回來,又讓蘇風溪送司徒宣一并去惡人谷避難,司徒宣卻哭得梨花帶雨,抓着我的手說不離開,那姿态真真是情真意切,惹人憐愛。
我有些不耐煩,只道:“你留這裏作甚,說了叫你離開,不要再哭了。”
“我想見教主得勝歸來,我在自己院子裏待着,離斷情峰又那麽遠,教主若是擔憂,就叫右護法守着我便是。”司徒宣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我反倒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了,他若是有些許計較,總該表面功夫再裝一裝,不至于如此明顯。
我轉過身去看蘇風溪,他站在門邊的陰影裏,像一道失去光亮的影,他瞧着我,無悲無喜,似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我便突然心如刀割,急忙別過了臉,問他:“你要護着那司徒宣?”
“是,我要護着他的。”他幾乎沒有猶豫地答道。
“那好,那你便護着他吧。”我有些意興闌珊,我一直堅持的東西、在意的東西、喜歡的東西,像是一下子碎得幹淨。
我打開了門,門扉擋住了蘇風溪的身影,夕陽灑在我的身上,莫名悲涼。
“倘若真那麽喜歡,你就帶他離開,以後也不用回來了。一個被我玩膩的爐鼎,一個早就不中用的屬下,強留也沒有必要。”
我等了幾息,蘇風溪沒有說話,司徒宣亦然,頓覺無趣,索性拂袖而去。
“蒼牧。”
我喚着他的名字,他卻不像往日那般出現,不知去了哪裏。我是不願意想他是去見蒼穹了。但他非要去見,我似乎也沒什麽能指責他的,畢竟血濃于水,那是他親弟弟。
這念頭在大腦裏轉了一圈,我便發覺我的魔功的副作用是真的見好了,竟然能講幾分道理了,之前也是魔怔了,局限于幾人的情愛之中,險些失了本心。
當下,首要做的,自然是要去打贏這場約戰,對蒼穹威逼利誘,結下短暫的盟約,再幹脆退隐山林,同蒼牧過些安生日子。
至于魔教——也該是把左護法喚回來了,據說他的溫柔刀已經練到極致,想法子廢了蒼穹幾年武功,再叫左護法替我守幾年魔教,應無大礙。
一旦想卸下責任,之後的路規劃起來竟格外順暢,我回了房,卻在床上瞧見了蒼牧——他竟然沒有去尋他的弟弟,而且渾身赤裸着,躺在了我的床上。
血氣翻湧,雙目赤紅,一夜颠鸾倒鳳。
第二日,蒼牧為我親自穿上了衣裳,我便笑他:“上一次你為我穿衣,還是十多年的事了。”
他面色不變,幫我系上了腰帶,只道:“教主竟然長這麽大了。”
“是啊,很大很大了。”我拿腔作調揶揄他,又道,“記得那時,我若去捉麻雀,你便會說,慶兒加油的。”
他沉默不語,我拿手去扯他的衣袖,拉着輕輕搖晃。
“慶兒,加油。”
他終究是妥協了。
我也終于确定,他是真的喜歡我。
我吻了吻他的嘴唇,笑着說:“我會贏的,答應你的也會做到,不會傷他,你等我回來,有要緊的事同你說。”
他像是失去了言語的功能,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我的心裏卻格外快活,像是一直找不到的東西,終于攥到了手心裏。
我轉過身,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提氣便出了院子,去應這場宿命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