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盡事不知(九)
“我不是鏡妖。”茯歧說道,“但修鏡與我本為一體,或者說.......沒有修鏡,就沒有我。”
辛忻荥說,“所以是母親和兒子的關系?”
“不像你和辛夫人。”茯歧道,“辛夫人對你很好。”
“那當然!”提到辛夫人,辛忻荥的得意直寫在臉上,“我娘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
茯歧雙手扣在辛忻荥臉上,将他的整個頭拖住,他一雙眼睛直直地盯着辛忻荥。直到這時候,辛忻荥才發現,茯歧一雙漆黑的眸子裏竟然有淡淡的幽紫,那一絲幽紫靈活地纏繞在黑色的瞳孔邊,讓一雙寂靜的眸子瞬間有了生氣。
“唔........”被一雙手扣着臉頰,辛忻荥艱難地張嘴說着話,“你幹嘛?”
“我讨厭從你嘴裏所誇贊的所有人。”茯歧笑着,像是猛獸一般。
“如果我誇你,你也讨厭自己麽?”
“你從來不誇我。”茯歧笑道,“我們在一起接近一千多年,你從沒誇贊過我。”
辛忻荥忍不住在心底裏罵道,在一起玩耍了一千多年,竟然一條優點也找不出來,大魔頭你到底是有多沒個性?
“你對我的所有誇贊,都給了那個你所謂的恩人。”茯歧眯着眼睛,危險地笑着,“如果不是淨宸一直護着他,我早就殺了他。”
辛忻荥沉默了片刻,茯歧見他不說話,便将手從他雙頰上放了下來。辛忻荥的雙頰有些紅腫,顯然是被某個大魔頭不懂得分寸的力道給□□的。
“我覺得殺人是不對的。”辛忻荥揉着自己的臉說道,“尤其是我誇贊的人。”
茯歧盯着他。
“我若是誇贊一個人,那一定是喜歡他。”辛忻荥說道,“你如果殺了我喜歡的人,那我一定會非常讨厭你的。”
辛忻荥說完這句後,能十分清楚地聽見,茯歧在他身邊咬牙切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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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仍然堅持說道:“所以,你一定不要做讓我讨厭你的事情。”
“我可不能保證。”茯歧咬着牙笑道,“我每次看到他都想要把他砍死。”
辛忻荥思考了片刻,繼續勸道:“那你以後也不要見我了。”
茯歧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地看着辛忻荥。
“我對于一個動不動就糟蹋別人性命的大魔頭,真的提不起好感。”辛忻荥認真地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辛忻荥的話太重,茯歧竟然沒有再争辯。他轉了個身,走到窗邊,小小地将窗戶打開了一條小縫。因為怕風吹進來凍着辛忻荥,他将整個身子擋在窗縫前。
就這一瞬間,辛忻荥忽然覺得大魔頭的身影有些落寞。
“你放心。”茯歧站在窗邊許久,才緩緩開口說道,他的聲音裏帶着百般的無奈,夾雜在這一句話語之中,“我不會再做任何,你不喜歡的事。”
辛忻荥看着面前的茯歧,心裏有一絲絲揪痛。如今正值下雪天,就算只是打開一點點小小的縫隙,仍有一點點雪花飄落在大魔頭烏黑的頭發上。大魔頭的側臉沒有一丁點兒的表情,雪花打落在他身上,竟然也不會融化。
他就像是冬日的一片雪,冷得讓人心疼。
在辛忻荥的沉默中,茯歧再次開口道:“你不喜歡的,就告訴我,只要是你不喜歡的,我保證,絕不會做。”
“嗯。”辛忻荥此時只能輕聲應道。
從茯歧所告訴他的記憶裏,他能夠感受到茯歧對那個小狐貍的喜歡,但更多的,是因為錯過而産生的愧疚。辛忻荥自認為不會是那個小狐貍,因為他不喜歡痛苦,更加不喜歡死亡。這個世界對于他而言充滿着新鮮感,每一處鮮活的生命都在清楚地告訴他,好好活下去。
如果........他是說如果,茯歧口中的那位小狐貍真的是自己。
那會是一種怎樣的絕望,才會讓他放棄了活下去的希望?
辛忻荥忽然就不想問了,不是覺得事不關己,而是真的覺得沒有必要去追問。過去的事情如果太過痛苦,那麽能夠忘記不是再好不過的事情麽?
“其實我覺得........”辛忻荥開口道,“你也沒必要那麽遷就我,畢竟你是你,我是我。如果你說得那個人真的是我的話........我也一定不希望,你這麽痛苦地活着。”
茯歧轉頭看着他,窗外的冷風順着縫隙吹入屋內。一點點白雪剛落在屋內的地上,便已融化作水。
“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不能改變他的發生。”辛忻荥對着他說道,“所以我們才要好好活着,去把握未來不是麽?”
聽着辛忻荥的話後,茯歧不由得笑了起來。
辛忻荥看着茯歧的笑容,不由得有些愣。茯歧的容貌只能算得上普通的英俊,加上平日裏他都喜歡冷着一張臉,所有他周圍的人都不敢輕易靠近他,只有在辛忻荥的面前,他才會偶爾笑一笑,卻都不如此刻真心。
辛忻荥卻沒覺得自己說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只能沉默着看着他笑。等到茯歧笑完了,才慢慢對辛忻荥說道:“像是你會說的話。”
“我本來就是我,什麽叫做像是我會說的話?”
茯歧的笑意還未從臉上褪去,他看着窗外,忽然開口喊道:“忻荥。”
這簡短的兩個字,茯歧喊得十分認真,認真到辛忻荥都懷疑他究竟是不是在喊自己。
“嗯?”辛忻荥還是開口應道。
“雪停了。”
鼎丘的雪停了,可落下的雪卻将鼎丘完全覆蓋。辛忻荥還有些咳嗽,茯歧特意給他加了幾件衣服。兩人在吃過午飯後出門,絡繹不絕從外地趕來的人,也随着他們一同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雖說鼎丘的每一片土地上都有花草在綻放,但若是要說哪裏最美,那必然是五洲泉所在的地方。五洲泉位于鼎丘東部的中心處,被一座有名的茶樓所獨占。
辛忻荥領着茯歧一同走到了茶樓前,望着面前的景色,都不由得震驚了。
圍繞在五洲泉邊的花朵在冬日的大雪中綻放開來,因為有冰晶凝結在上,竟讓本嬌豔的花朵退去了矯情的色彩,竟有着說不出的風霜傲骨摻雜其中。五洲泉并不是一處單獨的泉水,它由五洲山頂而下,如同瀑布一般從最高處飛落而下,飛濺的水花與冬日的陽光交相輝映,變成了一道絢麗的彩虹。
這座茶樓,便建于彩虹之下,它不僅僅坐落于山腳下,更有一條長廊與瀑布同行。長廊上有許多藤蔓覆蓋,從遠處看上去,竟然像是大自然所創造的奇景。
“這等絕景........”辛忻荥看着面前的景色,竟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适的詞語來形容。與他一同到此的客人們,也不由得為面前這般景色所震驚。
茶樓以一處作為入口,辛忻荥帶着茯歧一同走了進去。這裏招呼客人的女子們均是一身白衣,左側的頭發微微用一支梅花束起,眼角最末端的地方均畫上了一朵細小的梅花,即使長相并不出衆的女子,配上這一副妝容,竟也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辛忻荥和茯歧兩人剛走進茶樓,便有一位女子前來接應,女子手中持一盞燈,雖說如今正值白天,女子手中的燈仍是點着的。她朝着兩人恭敬地行了一禮,柔和的聲音如同三月的春風一般,“兩位公子可是要入席?”
“入席?”辛忻荥有些不解地問道。
女子并沒有因為辛忻荥的不解而嘲笑,反而十分耐心地解釋道:“來茶樓的客人一般分為兩種,一種僅僅是為了來看一眼,這種客人不必入席,卻也只能在長廊上停留。”
“入席的客人呢?”
“入席的客人,便由我們姐妹專程接引,由長廊直入月穎樓,月穎樓中有準備房間,為每一位客人做接引。”女子仍保持着半跪的姿勢,低着頭十分謙卑地對着兩人介紹道,“月穎樓上乃是五洲泉真正之所在,裏面更有着比茶樓下更加想象不到的仙境之景。”
“入席可有何要求?”
“只有兩點。”女子說道,“氣質以及財力。”
辛忻荥笑了笑,對着女子打趣地問道:“不知姑娘,我們兩這氣質,是否可以入席啊?”
女子并沒有擡頭,卻說道:“少爺命我親自前來迎接,兩位氣質自然不會差。”
“多少銀兩?”辛忻荥問道。
“一千兩一人。”
辛忻荥從懷中掏出三張銀票,遞給了女子,笑着說道:“夠麽?”
女子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銀票,随後起身道:“二位公子,請随奴婢來。”
女子在前面領着路,一路上的客人竟都自覺地退開。辛忻荥跟在女子身後走了好長一段時間,有些乏了便忍不住看向了女子手中的燈籠。燈籠是一朵荷花的形狀,那些花瓣竟有些像真的一般。
“這荷花燈真好看。”辛忻荥誇道。
“真的荷花做燈,自然比平常的好看百倍。”女子毫不謙虛地答道。
“那這荷花燈不是每天都要重新做?”
女子低聲笑了笑,随後答道:“辛小少爺,你可能還未聽說,在五洲泉邊的所有花草,即使根莖離地,也可百年不朽。”
辛忻荥有些震驚,不僅僅是因為“百年不朽”四個字,“你怎麽知道我的身份?”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
這篇恢複更新,不過,大概是周更,因為有事要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