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鄉
第一章 歸鄉
明俊從美國回來不久,便在一家知名的金融公司嶄露頭角,使公司實現了一次重大飛越,讓所有員工不由對這個年輕有為,沉穩幹練的青年刮目相看。當然,更加感到欣慰的還是公司的董事長陳天宇。
“一直以來,我都想與美國這家經貿公司合作,可是這只老狐貍狡猾的很,從不肯吃虧。這次成功,毫無疑問,對我們公司日後發展和打入國際市場都非常有利。”陳天宇望了望手中的合約,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漸漸,陳天宇将目光從合約移到了明俊身上。這個已到知命之年,經歷的了無數風雨的男子,用睿智的眼光仔細打量着明俊,心中不由長嘆一聲,他到底是沒有看錯人。
“明俊啊,你果然是員福将,我在想,如果當時我沒有答應你,恐怕也不會有今日了。”此時,陳天宇的臉上盡是微笑,就像是一個帝王看着自己的愛将,眼中盡是信任與期望。
“謝謝董事長。”明俊謙遜地笑笑,“如果沒有董事長的栽培,又何來明俊的今日,我為公司這樣做,也是理所應當。”
陳天宇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輕輕走到玻璃窗前。從25層觀望,整個城市都盡收眼底。筆直縱橫的街道,鱗次栉比的大廈,無數車輛在各自的道路上飛馳,顯得那麽匆忙,那麽疲于奔命。
明俊便在他身後默默伫立,望着這個雷厲風行,充滿智慧的老總,他心中的敬佩再一次如潮水般湧了上來。四年前,若不是他,自己又怎會漂洋過海,習的一身本事而歸鄉;若不是他,自己恐怕依舊跟大多數人一樣,拿着一份普通的薪水,過着相似的人生。
短暫的沉默之後,明俊終于還是開口,打斷了陳天宇的沉思。
“董事長,沒事的話,我回去工作了。”
“哦!”陳天宇回過神,向明俊點了點頭。正待明俊拉門出去之時,卻聽陳天宇叫住了他,“等等!”
明俊一愣,停下腳步,看着陳天宇,說道:“董事長,還有什麽事嗎?”
陳天宇沉默不語,走到自己辦公桌前重新坐了下來,伸手從抽屜裏拿出一把鑰匙,擡頭丢給明俊。
“明俊,公司副總的位子一直空着,我看你來做吧,這輛奔馳也一并送給你了!”
明俊不由一驚,陳天宇這一舉動實在讓他受寵若驚,一時不知所措。明俊雖然自知此次為公司立一大功,晉升加薪自不必說,卻沒有想到陳天宇會突然如此,仿佛一個晴天霹靂,在明俊耳畔轟然炸響。
出于職業的敏感,明俊怎會不知,這不僅僅是一個職位,更是一份責任,一份信任。可這份信任實在太過沉重,稍有不慎,恐怕日後不僅自己十分艱難,陳天宇也要承受巨大壓力。畢竟,公司有那麽多的骨幹,他初到公司,還沒有立穩腳跟。
“董事長,這萬萬不可,我……”
陳天宇突然擺擺手,打斷他,笑道:“明俊,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是,你也應該知道我的性格。我決定的事,任何人都無法改變。而且這輛車是我早就許下的,誰能談成這筆生意,就送給他做嘉獎!”
明俊沉默了,低頭望着手裏那把車鑰匙,心中如翻江倒海,掀起陣陣浪濤,一次又一次将他淹沒。
陳天宇望了他一眼,臉色漸漸嚴肅起來,“商場如戰場,而決定一場戰争勝利,你知道是什麽嗎?”
明俊沒有想過,他沒有過創業的經歷,他雖然敬仰陳天宇,卻不了解他白手起家的艱辛,更不知他在“戰場”中摸爬滾打數十載所積累的“兵法”。
只聽陳天宇道:“決定一場戰争的勝敗,不在兵,而在将。千軍易得,一将難求,更何況,你是我親手培養起來的!”
望着陳天宇目光如炬的眼神,明俊只覺眼中一陣模糊,他努力掙紮,不使眼淚落下,緊緊攥着鑰匙,轉身走了出去。
下了班,明俊以不太熟練的車技開着自己的座駕,在喧嚣的城市街道裏穿梭。耳畔一遍遍回響着陳天宇所說的話,淚水不知何時已爬滿了那張俊逸而略顯悵惘的臉龐。
涼風拂過,輕輕為他将淚水拭去。明俊駕着車子,慢慢地行駛,進了郊外的一個墓園。在這個靈魂得以安息的聖地,脫離了塵世的嘈雜,多麽幽靜,多麽聖潔!
明俊走到一塊泛青的石碑前,跪下。碑上刻着“明輝,馬岚之墓”幾個大字。
望着這一座石碑,明俊眼中一時怨恨,一時悲傷,驀地坐在碑前的石階上,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痛,滾燙的淚水夾雜着無盡的委屈與思念,噴湧而出。這些年,他經歷了太多的悲歡離合,那顆脆弱的心早已傷痕累累。
時隔四年,明俊終究還是喊出了心中那一句深藏已久,思念與悲憤交雜的的話語,“爸、媽,我來看你們來了!”
明俊把臉緊緊貼在冰涼的石碑上,就像貼在父母溫暖的胸膛一樣。一句話,卻包含了這幾年所有的艱辛和寂寞。倔強的他,從不肯向任何人吐露半點心聲,也不希望別人憐憫似的同情,對他而言,那是恥辱,是軟弱。
日薄西山,夕陽不堪凄涼,躲在地平線以下,低聲綴泣。幾許餘輝灑在明俊剛毅的臉上,此刻,他心如止水,或許只有在這兒,他才能獲得片刻的寧靜。
但是,他終歸要走的。
明俊向石碑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緩緩轉過身子,心中無論有多少不舍,畢竟,這不是他所能決定的。那深沉的背影,映着夕陽,是那樣落寞和孤獨。
從墓園出來,明俊似乎輕松了許多,可心中那塊石頭真的落地了嗎?這兩年,他努力使自己遺忘,可那記憶卻為何越來越明顯?
便在這時,迎面一輛黑色轎車突然橫在前方,不由令明俊驚出一身冷汗。待那車子停穩,從裏面下來兩男兩女,一個戴着厚厚的眼鏡,西裝革履;另一個高高的個子,帥氣的臉上透着一副高傲。兩個女孩均是膚色如雪,長發披肩,随着晚風起伏,清麗出塵。
那高個子男子慢慢走到明俊面前,歪頭看了一眼明俊的車,淡淡地說:“呦,車子不錯呀!”
“啧啧,可惜技術太爛!”戴眼鏡搖頭說道。
“哼,大家彼此彼此!”明俊也不肯相讓。
那高個子子一聽,炯炯有神的眼睛突然閃過一絲怒火,恨不得馬上揍他一頓。他握緊拳頭,猛地朝着明俊的臉上打來。然而,出人意料地是,拳到眼前卻忽然變掌,将明俊的脖子用力一攬,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打個電話,讓哥幾個去接你!”
“剛回來不久,公司派人接的,最近一直很忙,今天剛和一家公司簽約。”見到老朋友,明俊很是激動。
明俊放開男子,又走到帶眼睛男子身前,兩人互相擂了對方幾拳。最後,明俊将目光放他身後那身穿白裙女孩身上,臉色依然平靜,可心中卻早已翻江倒海。
她,一襲白裙裹身,依然是那樣美麗,宛如一枚碧玉,沒有半點瑕疵。
她是誰?
是他在異國他鄉,多少個夜晚魂牽夢繞,日思夜想的至愛;是他在最艱難、最脆弱的時候不離不棄的情妹妹;是他毅然回絕六家頂級金融公司的盛情相邀,不顧一切,也要歸國相見的佳人!
而她,當初因他不辭而別,不遠萬裏,漂洋過海,多少次以淚洗面,多少次愛之深,恨之切,卻又無法抑制來自大洋彼岸的思念。如今,兩人重逢,她恨不得沖上去,擂起雙拳,重重捶打,以瀉兩年來自己所受之苦。
可是,她不能!
他是誰?
是她情根深種,在人生最美時刻托付終身的肩膀;是她在無數個夜晚為之哭醒,藏在心底愛恨交織的情郎!
明俊輕輕走了上去,聲音不知何時已經有些哽咽:“小蕾,你好嗎?”
“你認為我好嗎?”
“我,對不起……”
聞言,女孩鼻子一酸,再也抑制不住,驀地撲倒在他懷裏,淚水從眼眶裏湧出。
“你為什麽不辭而別?你憑什麽不要我啊?你知道這幾年我是怎麽過的嗎?”
明俊強忍着不讓淚水流出來,但終究是敗給了脆弱,雙手緊緊摟着懷中梨花帶雨的女孩,喃喃道:“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這高個子男子叫何一凡,戴眼鏡的叫張骁勇,三人是大學同學,更是室友。那兩個女孩一個叫顧小蕾,是明俊出國前的女友,另一個是高夏,是顧小蕾的室友,如今已嫁做何一凡為妻。
四人久別重逢,均是滿腹言語,卻到了嘴邊無從說起。兄弟之情,均已化作了一杯杯白酒,夾雜着五谷雜陳,一腔熱血,盡入腹中。何一凡、張骁勇更是喜極而泣,拉住明俊的雙手,一杯又是一杯向肚中灌去。
直到晚上零點,漆黑的夜色早已将世界吞沒,只有那閃爍的霓虹燈,以璀璨的光澤,對黑夜表示抗議。
三人喝的酩酊大醉,若不是兩個女孩尚保持清醒,誰也不知這爛醉如泥的三人該當如何處置。高夏開車将何一凡、張曉勇送回家,而顧小蕾則是開車将明俊帶到了自己住處。
好不容易将明俊吐的滿身都是的衣服換下,顧小蕾累的一把坐倒在明俊身畔,抹去額上滲出的細汗,伸出芊芊細手,輕輕撫摸着他俊逸的臉龐。看着他眼角已然浮出點點皺紋,顧小蕾心中一陣心疼。
顧小蕾微微低頭,在他嘴邊,輕輕一吻,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幾年前,一切都還是那麽熟悉,一切都不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