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從昏迷中醒過來,回到了帳篷。
族老欺騙了你,你喝下的水有問題,但你沒有辦法責問他,只是這個人會列入你的重點戒備名單,你不會再次信任他。
這次你的帳篷外多了守衛。
你起來轉了一圈,卻沒有什麽發現,屋子裏沒有一點可以讓你緩解焦躁的東西,所以你拔出一根箭矢,箭矢沒有箭頭,但尾羽可以用來消遣。
你揪着尾羽,開始回想那段旅程中雷亞對你說過的話,還有那只雄蟲,你不知道的他們為什麽要找雷亞,大概遺漏了什麽重要的細節。
你的記憶還不錯,何況事情并沒有過去很久,你記得那天你們剛到那顆偏遠星球,見到了那位雄蟲,他叫羅恩。
你和羅恩之前的交集僅限于雷亞曾追求過他,所以你曾私下裏查過他的一些訊息,羅恩面容英俊,難得性格也十分溫和,社交圈活躍,很招人喜歡,總是頻繁的舉辦各種宴會。
他非常知道怎麽和各式各樣的雌蟲打交道,雄蟲也不例外,你和雷亞就是在羅恩舉辦的舞會上認識的。
和羅恩不同,你寡言少語不喜社交,對誰都十分冷淡,也沒有什麽朋友,你為自己量身定做了一張任務清單,每天都按部就班的完成,像永遠不會出錯的鐘擺。
你看重協議,規則,并頑固不化。
你并不是一個可愛的人,那天參加舞會也不過是因為你的列表裏延遲幾次的社交需求。
你站在舞會的角落,樂手的旁邊,這裏俗稱不願被打擾的區域,旁觀他們跳舞,雷亞就是在這時候冒冒失失的闖到你面前,他看起來狼狽又憔悴,像一棵披霜帶露的松柏,抓着你的手,哭着說,我很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
你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由于他過分激動的表達,樂隊的大提琴手拉跑了調,音樂被打斷,舞池中的人疑惑的停下腳步看過來,你被迫成為焦點。
這在你成年後的二十四載裏從未有過。
雷亞還在絮絮叨叨的訴說他的愛慕之情,你用力的踢了他一腳他也不為所動。
侍應過來幫忙,雷亞的情緒卻突然激動起來,連帶拉着你也搖搖擺擺,侍應怕傷害到你,只能保持一定的距離,慢慢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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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校,請不要沖動。”侍應試圖讓雷亞恢複理智。
“走開。”他顯然喝的不少:“不要過來。”
“大校,你清楚你在做什麽嗎?快放開那位大人!”
“我很清楚。”
人群發出噓聲,小聲的竊竊私語,有人指出雌蟲冒失的舉動會招至災禍,有人可憐他是為愛所困的浪子,唏噓,同情,嘲笑,幸災樂禍。
他們猜測你的反應,你漲紅了臉,氣得話都說不利索,誰能在這時候還保持理智呢,連你也做不到,你用空閑的右手力扇了他一巴掌:“清醒點,醉鬼。”
雷亞結結實實的挨了你一下,他愣愣的看着你,藍汪汪的眼睛裏好像鋪開了一片湖水,你的心一顫,努力平複自己的怒氣,冷冷道:“放手。”
“不。”
他喃喃的說了一句什麽,太小聲,你沒有聽清楚,他直起了一直躬着的腰,這個動作讓你有些不安,你感到他似乎僵硬凝滞了一瞬,然後像解脫一下驟然放松下來,他湊過來吻了吻你的嘴唇,說:“除非我死。”
然後他松開你的手,坦然的站在原地,侍應一哄而上的抓住他。
你呆在原地,指着雷亞說不出一句話,你的腦袋好像一只燒開水的茶壺,蒸汽咕嘟咕嘟的從你的耳朵裏冒出來,摧毀了你的冷靜,你幾乎是氣急敗壞。
“抓住他。”
你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很抱歉,大人,發生了這樣的事。”
“您感覺還好嗎?已經為您請了醫生。”
有人在安慰你,有人在急切的詢問你有沒有受傷,你被人群包圍,宴會的主人此時才姍姍來遲,他撥開人群,似乎有些急切的詢問發生了什麽事,他剛才應當不在場,聽聞舞會發生了騷擾事件,才匆匆趕來。
雷亞已被侍應強行帶出了舞會,宴會的主人羅恩帶着十分自責的神情走到你面前:“非常抱歉,發生了這樣的事。”
你冷冷回望他,先注意到他胸口的寶石徽章,他的資質比你好太多,佩戴的是金色的胸章,你的是最低級別的綠色。
然後是他的頭發,和你一樣,是少見的顏色,像黑色裏融入了褐與橄榄綠。
“我接受你的道歉。”
你快速的結束話題,系好披風就要走,你不欲在舞會多呆,更不想在心煩意亂的當口和一只高級別的雄蟲聊天,這些家夥總是過分麻煩,何況那些看熱鬧的蟲子還在議論不休。
“請留步。”
他緊跟着你的腳步,一路走到門口,你只好停下來,面對着他,他看起來有些猶豫吞吐,你只好發起疑問:“閣下還有什麽事。”
他嘆了口氣,語氣真誠,态度低下:“我知道您剛受到冒犯,想必還在盛怒之中,我無意阻攔您,只是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什麽不情之請。”你越來越不耐,連帶對羅恩那張過分英俊的臉也生出了厭煩。
“是這樣的。”他看起來難以啓齒:“剛才冒犯您的那位大校是我的朋友,他對你做了非常過分的事,但我懇求您饒恕他的過錯,至少不要讓他被送上審判庭,這會毀了他,為此,我願意盡我所能的的回報您的仁慈慷慨,您……”
你不得不打斷了他的陳述:“我并不是一個慷慨的人,羅恩閣下。”
你的口氣極其冰冷:“我不會肆意的诋毀他,加重他的罪行,我會實話實說,盡量客觀公正,但規則和法律之下,他必須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這就是我能做到的全部。”
“這樣……非常抱歉,我的請求太唐突。”
他的臉色漲紅,顯得尴尬又失落,對着那張漂亮臉蛋,你生出了一點不值一提的罪惡感,但你不在乎,你對他行了禮,轉身離開了舞會。
你暗自發誓再也不參加舞會,在第二天接見了審判庭的人,你如實陳述,并得到了審判庭會秉公處理的回複。
事情到這裏本該告一段落,可是你卻心血來潮,在得知那位醉酒的大校想要見你一面,親自道歉的時候,你答應了。
你在事後曾思考過動機,你想你大概是再看一次那雙藍色的眼睛,那雙蘊含着深沉情感的眼睛,你從未有過這樣的感情,你想被再凝望一次。
你在審判庭提供會面的私人酒店見到了他,那天在舞會上你并沒有記住他的樣子,但現在你有時間和心情仔細的打量。
你坐在沙發上,他站在你面前,距離你有十步遠,周圍都是荷槍實彈的軍人,槍口指着他,以防他有何不軌的意圖。
雷亞低着頭,他仍穿着軍服,只是被除出去了軍銜,軍服緊縛着他的腰身,讓他的身材看上去修長又筆挺,你聽說他曾是出色的軍人,你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留意這些。
“大人,我為我的行為向你表示深深地歉意。”
他微微彎腰,姿态神情都無比從容冷靜,一點不像喝醉後的樣子,他的語氣誠懇,也沒有多餘的渴求成分,一本正經地像執行軍令。
你看不到他的眼睛,有一種奇怪又微妙的心思促使你做出了決定:“你們出去,我想和他單獨談談。”
這個命令遭到反對,但很快被壓下,他們把雷亞綁起來,迫使他跪倒在地,雷亞似乎很平靜,并沒有反抗或者求饒。
那些軍人看雷亞的神情頗有些同情,恐怕這只雌蟲今天不能活着走出這裏了。
他們留下了一些類似刑具的物品,然後退出了房間,當只有你和雷亞在的時候,你發現了他的僵硬和緊張,你生出了一絲捉弄的心思。
“後悔來道歉嗎?”你挑了一根鞭子,甩了甩。
“不。”他的聲音明顯不對勁,卻還是在強撐:“我很抱歉。”
你罕見地笑了笑,可惜他看不到,你用鞭子擡起他的下巴,低聲問:“你認錯人了對不對。”
他的瞳孔一縮,你打量着他的臉孔,凝視他的雙眼,裏面沒有你想看到的情緒,你繼續提醒他:“羅恩,你是他的追求者,我查過你,那天在舞會上你喝醉了酒,所以認錯了人,對不對,你要表白的人,是羅恩。”
同樣的發色,差不多的身高,禮服的顏色也相差不大,所以醉鬼分不太出來。
他的臉色一下子煞白無比,你讀得懂他的灰暗絕望,在提到羅恩的時候,你也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你想看的感情。
但這是對你的侮辱,所有雄蟲都會這麽認為,可你并不覺得,你認為這是一個有趣的機會,就像你的日程列表裏出現了意外,但你不反感,你蹲下身,對上他的視線,指了指胸口:“看到這枚胸章了嗎?”
他點頭,你問他:“什麽顏色。”
“綠色。”
“很好,那麽大校先生,我告訴你,按照我的資質,在婚姻上我只能選擇少尉到中校級別的将領,平常情況下,我不能成為你的契約者。”你對他說:“不過現在,我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活着,或者死亡。”你摘下了那枚胸針:“我的真名,你是否想要知道。”
這就是你和雷亞簽訂契約的過程,你用承諾和規則束縛了他,你以為由此構建的關系堅不可破,可你錯了,感情不是可以被義務和契約規正的,你因此選擇他,他因此背叛你。
作者有話要說:
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