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尤裏不想多談,他欲言又止,臉上有種莫名的小心:“蘇克是個小心眼的人。”他皺起眉毛:“他會記恨你,你不應該頂撞他。”
你感到疲憊,于是微微垮下肩,垂着眼睑,讓自己的視線放空:“卑躬屈膝并不會讓我的處境更好一些。”
你語氣平淡:“心懷歹念的人也不會因為沒有借口而放下屠刀。”
沉默使你養成沉默的習慣,慣以旁觀者的角色觀察和思考,你的命只有一條,你不會拿它開玩笑。
你的面前擺放着淡奶油,糖塊,金黃色的烤餅,熱乎乎的肉湯,一些切成片的水果,幾片綠葉蔬菜。
它們看起來棒極了,可你的胸口發悶,胃部冰冷,你不想吃,但強迫自己打起興趣。
你擦幹淨雙手,開始專心致志的擺弄自己的食物,将它們拆開,分解,又重新組合搭配,像完成某種儀式一樣有條不紊,它們進入你的口腔,次數規律的咀嚼後,恰到好處的吞咽。
尤裏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直到你放下餐具,擦拭雙手,才帶着濃濃的郁悶開口:“要不是我對自己有信心,一準會以為你在吃什麽毒.藥。”
你稍微一愣,抱歉:“只是個人習慣,食物非常美味。”
尤裏搖搖頭,收拾好餐具準備起身,他掀開門簾,回過頭囑咐你:“好好休息吧。”
你看了看門外的守衛:“我正在被關押,是嗎?”
尤裏聳了聳肩:“昆圖不限制你的行動,但族老認為奴隸沒有自由。”他頓了頓:“下次我也許不能來給你送飯了。”
奴隸?你咀嚼着這個詞彙,輕輕嘆了口氣,越來越糟糕了。
你在第二天的時候沒有見到尤裏,來給你送飯的是另一個陌生的雄蟲,他不會與你交談,連眼神接觸也沒有,漠然的好像面對的是一團空氣,他會帶你洗漱清潔,照看你的衣食。
你曾試着開口打破沉默,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好像執行任務的工具,定時定點的到來,十分鐘後收拾餐盤帶走,沉默時如同雕塑,行動時如同機器。
好在你适應沉默,不在乎獨處,只是沒有打發時間的消遣,還在聯盟時,你會用很長的時間泡在書房,或者溫室,智能管家按照日程表,每天定時提醒你用餐,出門,洗漱,然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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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活的很規律,并因此感到安心,或者安心之外還有一點點無聊,你不自覺陷進了自己編織的籠子,卻不知如何打破。
你沒有訪客,也不熱愛網絡,因此常常很久都不說話,寂靜的別墅裏唯一的動靜就是挂在客廳的鐘表,咔咔地運轉,提醒你流逝的時間。
你的生活的軌道,火車來來回回的往返,似乎永不停歇,但有一天它突然偏離了航道,沖向未知,将你為自己構築的規則打了個粉碎,你的別墅終于迎來了客人,一個年輕拘謹的漂亮軍官,雌蟲。
你喜愛不會發聲的書本和植物,卻并沒有料到有一天會如此希望在別墅裏聽到他的聲音。
就像着了魔,你對自己說。
但那段時間并不長,他沒有給你很多的時間去了解那種感情,而你現在在這裏,星盜的營地。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那名雄蟲來給你送飯,你感覺到了不同,那張臉上多出了一點情緒,同情,或者憐憫。
在你用餐結束後他收拾好桌子,然後帶着你走出了帳篷,他掀開簾子,示意你跟着他,門口的守衛在你出門後緊随着你的腳步,目不斜視。
帳篷外還是一望無際的草場,天空卻因為堆積的層雲顯得詭谲陰郁,風有些大,撫過你裸露的皮膚,像涼涼的絲線。
他帶着你穿過各式各樣的帳篷,草織屋子,木棚,一直走到最中央,那裏空出了一大塊空地,中間靜靜地伫立着一頂白色的大帳篷,帳頂上畫着繁複的花紋彩繪,四周邊緣垂下藍紅白三色的絲縧,門簾撥向兩側拉開,露出帳篷內的光景。
你沒有看到人,但聽到了聲音在竊竊私語。
你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但你沒辦法停下腳步,他在催促你,跟着你的守衛也沒有停下。
“進去吧。”
他停在帳篷前,距離它大約還有幾步,但你能看得很清楚了。
華麗寬闊的圓穹頂下鋪着巨大的花氈,正對着你的是一張泛着金色暗光的座椅,蘇克盤腿坐在上面,他的下首兩邊坐滿了人,你見過的,沒有見過的雌蟲,穿戴着奇怪的服飾,交頭接耳,小聲交談。
當你暴露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內,私語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像寒冰凍結湖面,一雙雙眼睛如同黑夜裏亮起的獸瞳,不約而同的朝你望過來。
“不。”
你的嘴唇發着抖,猛的轉過身,卻被守衛攔住了退路,你推了一下,紋絲不動:“不。”你顫抖的像跳舞。
沒有人說話,但動作語言都指向了同一個意思,進去,到帳篷裏去。
反抗沒有意義。
你被守衛帶進了帳篷,他安排你坐在了中央,視線的交彙點,他們重新開始議論,聲音如同炸開的冰面,撲簌簌的撞進你的耳朵,蘇克坐在你的前方,面無表情。
你保持着理智,除了它你不知道自己還将保有什麽,将來,過去,不可逾越的現在,你睜着眼,微微放空思緒,在袅袅的熏煙裏,那一張張面孔變得模糊。
你看到蘇克舉起右手,然後慢慢指向你,他離你很近,聲音卻聽不真切,你聽到他說恩典,珍寶,分享,你聽到雌蟲的笑聲,吵鬧,調笑。
他們規矩的坐在位置上,你卻感覺他們已經站起來了,慢慢的靠近你,試圖捉住你。
不,有人真的捉住了你,他把你從地上抱起來,親昵的摟在懷裏,他的聲音好像炸雷一樣落在耳邊:“三千匹草駝,一箱子精神修複液,蘇克,他是我的了。”
“你的?”蘇克從座椅上跳下來,眉梢揚起:“克勒多,什麽時候你把草駝趕到我們的草場,我才能把他交給你,你現在最好放手。”
“不。”克勒多哈哈大笑,他抱着你,迎着周圍雌蟲嫉妒豔羨的目光,高傲的宣布:“他是我的了。”
蘇克皺眉,環顧四周:“沒有比他出價更高的麽。”
嗡嗡的議論聲裏夾雜着謾罵,蘇克了然的撇下嘴角:“看來是沒有,好吧,克勒多,我們成交,不過錢貨兩訖,你可別耍花招。”
“騙誰也不會欺騙你,草原上的狐貍。”克勒多不以為然的聳肩,然後摸了摸你的頭發:“他是我未來的男人,不是貨物,我想你最好改一下稱呼。”
蘇克嗤笑一聲,然後瞪大眼,像蟲子一樣僵在了原地。
你的手裏握着一把匕首,從抱着你的雌蟲身上抽出來的,或許這在平常沒有什麽殺傷力,但你離蘇克很近,近到如果你動作足夠快,就可以刺瞎他的眼睛。
你如此做了,但還差一點,總有人阻攔你,克勒多的手,他牢牢的攥住你的胳膊,你陰冷地看着他,克勒多展開笑容:“這可不是玩具。”
蘇克猛地退後一步,臉上驚由未定。
沒有成功,只差一點,你仍握着匕首,沒有放開的意思,克勒多任由你拿着他的匕首,充滿縱容的松開你:“好吧,定情信物。”他說。
蘇克冷冷道:“預付一半價錢,今晚你就可以把他帶走。”
克勒多眼睛一亮。
“蘇克,你在做什麽。”
那聲音低沉冷酷,突如其來,如同一把鋒利的尖刀,突破層層私語,抵達你的耳畔,你猛然扭頭,看向大帳門口,賬內倏然安靜下來,你看到半數以上的雌蟲猛然起身,站得筆直。
你從不祈禱救贖,因為知道祈禱無用,但你并非絕望,你仍渴望有人來。
昆圖,尤裏,在大帳前,兩個不同性別的人同樣的狼狽,同樣風塵仆仆,你知道他的模樣,但仍被他震懾。
大山将傾,雪山欲崩。
他走進帳篷,像一匹覓食而歸卻發現老窩被人燒了的孤狼。
你不合時宜的覺得有些好笑。
昆圖面無表情,盯着蘇克,冷酷如同審判:“交易雄蟲,是誰給你的權利?”
蘇克愣了一下,顯然有些驚訝,繼而冷笑,厲聲道:“既然是抓回來的俘虜,我為什麽沒有權利處置,即使他是雄蟲,我也請示了神靈,神靈應允我的請求,神賦予我權利。”
“放屁!”這句話擲地有聲,斬釘截鐵。
蘇克臉色一白,哆嗦着嘴唇,顯然氣得不輕。
四周寂靜無聲,只有尤裏呼哧呼哧的喘氣,他先是站着,然後擺着手坐到地上,兩手扇着風,快翻白眼了。
克勒多疑惑地在蘇克和昆圖之間來回掃視,臉色難看:“怎麽回事?昆圖不知情嗎?沒有首領允諾的交易?”後半句明顯在磨牙。
昆圖看了你一眼,似乎在猶豫掙紮,即使很短暫,然後他語氣鎮定的開口:“如果我知情,今天就不會讓我的伴侶在此受辱。”
蘇克大驚失色,指着昆圖說不出話,克勒多臉色由紅轉綠:“什麽?!”
你把刀插回克勒多的刀鞘,站到了昆圖身邊,至少現在,他似友非敵。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_(:3」ㄥ)_加快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