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你什麽時候去老太君身邊?”吉煙心裏悵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轉了話鋒。

“明日就去。”芸生也順着吉煙的話,“我身子已經好了,再歇下去人都便懶了。”

“恩。”吉煙笑着點頭,“老太君受了驚吓,你要好好伺候着。”

此後,吉煙與芸生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見吉煙面露倦色,芸生這才走了出去,見月牙兒已經探了出來,挂在樹梢上,若隐若現。

吉煙閉着眼,明明很困,卻總是睡不着,慢慢地翻了身,卻見窗外人影晃動。月光下,那人影格外熟悉。

“誰?誰在外面?”吉煙心裏一驚,連忙坐了起來。

那人影聽到了動靜,立馬就想走,吉煙見他要走,一慌張就下了床,可腳傷未愈,一使力便疼得厲害,吉煙一時忍不住便摔了下去,帶倒了床邊的椅子,發出了一陣響動。

聽見了屋子裏桌椅翻到的聲音,那正欲離去的人影一怔,停了下來。

“是你嗎?”吉煙摔倒在地,掙紮着坐了起來,腳踝處的劇痛讓她冒了冷汗,“我知道是你來看我了,我很不好,我很疼,我身上傷口可多了,真的很疼。”

吉煙咬着牙說出了這幾句話,帶着哭腔,字音顫抖,讓人聽了忍不住憐惜。

許久,窗外人影才動了一下,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你進來看看我吧,我跌倒了,很疼,站不起來,我求你了,你進來看看我好不好?”吉煙的聲音委屈極了,像是個哭着的孩子般,可是外面的人依舊無動于衷,只往前走了一步就又停下了。

吉煙見他還是不進來,賭氣般伸手抹了一把不知何時流下來的眼淚,“你既來了,為何又不進來。”她仰着臉,哽咽着說,“你不進來便算了,外面風大,快回去吧。”

說完,便忍着劇痛,撐着床沿爬了起來,坐回了床上,就這樣簡單地動作,也費了她好大的力氣,她用手觸碰了一下自己的腳踝,疼得她咬緊了牙,發出“嘶!”的一聲。

窗外那人一聽,立馬伸出了手想要推門而入,卻在觸碰到門的那一刻,顫了一顫,終是慢慢垂下了手,轉身離去。

吉煙見他離去,閉了眼,慢慢仰頭露出一個凄涼的笑,滑下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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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芸生便覺神清氣爽,看來真的大好了,連忙洗漱好,換了一身淺藍色衣衫,去了老太君處。

老太君剛起,莊媽媽和落霞正服侍着她穿戴,見芸生來了,皺了眉頭,“怎麽不好好休息?可是大好了?”

“侯府裏的藥都是上好的,奴婢能不好嗎?”芸生上去拿了外衫,熟練地為老太君披上,“再休息下去,奴婢可就要變成侯府的米蟲了。”

“即便你要做一只米蟲,我侯府也養得起你。”老太君見她面色尚佳,看來的确是沒有大礙了,這才放心,“你随我過來。”

老太君坐到了羅漢床上,盤起了腿,“你坐到我邊上來。”

芸生依言坐到了老太君身邊,安靜地等着她的下文。老太君放下手裏的佛珠,握住了芸生的手,“身上的傷可還疼?”

“不疼了,都是皮外傷。”芸生搖搖頭,怕老太君不信,還特意露出一個笑容。

“笑得同孩子似的。”老太君嗔道,“我遣人送來的玉露可有好好用?那是宮裏的,娘娘們都用那個,無論什麽傷口,用了那個都不留疤。”

“在用呢,疤痕已經淡去很多了。”

聽了芸生的話,老太君欣慰地點頭,“你今日出來時可去看過吉煙?”

說起吉煙,芸生皺了眉頭,“去看過了,吉煙姐姐已經醒了,可是奇怪的是,昨夜都還好好的,今早奴婢去看她的時候,見她眼眶紅腫,竟像哭過似的。”

老太君聽了自然着急,“吉煙怎麽了?是不是夜裏傷口疼?”

芸生搖了搖頭,“吉煙姐姐說不疼,就是夜裏做噩夢了,吓的。”

“這孩子……”老太君嘆了口氣,複又對芸生說道:“你和吉煙都是好孩子,誰出來事我都會舍不得,以後萬不可如此莽撞了。”當時情況危急,老太君來不及做出反應,只覺自己被人猛推了一把,轉眼便見一個巨大的岩石從山上滾落下來,正好落在自己剛才站的地方,若不是被推開了,後果不堪設想!老太君驚出一身汗,忽又聽見一聲驚呼,一看,芸生和吉煙滾下了山壁,吓得老太君差點暈厥過去。即便是換了鐵石心腸的人,見有人舍身救了自己也會感動一把,更何況老太君這樣本就心腸軟的人,後來看見洛铮緊跟着下去了,心裏又更擔心了,若是洛铮也出了事,她可怎麽辦呀?

“奴婢知道了。”芸生溫順的點頭,卻見老太君伸手揉着自己的腳後跟,便問道,“老太君您怎麽了?”

“沒事兒。”老太君笑了笑,“年輕時仗着身子骨好,夏日貪涼,總用冷水泡腳散涼,又頑皮,常常脫了鞋在自己房裏亂跑,現在老了,毛病就出來了。”說着她又嚴肅地看向芸生,“你們年輕,可不要不把身子當回事兒,老了可有你們受的。”

“奴婢明白。”芸生看老太君疼得難受,便說道,“不如奴婢看看老太君的腳?”

“也好。”如今的老太君已經很相信芸生的本事了,便脫了襪子露出了腳來。許是這幾天總是下雨,她的腳後跟有些微腫,芸生仔細掂量了一下,心想這應當是風濕的症狀。只是風濕這種病,古來今往都很常見,入了骨頭,很難痊愈,只能盡量控制痛楚。

“疼得厲害嗎?”芸生問道。

“多年的毛病了。”老太君不在意地笑了,“我幼時在南方長大,落了風濕也是正常。”

芸生想到了以前在書上看到的一個法子,便說道:“老太君您稍等一會兒,奴婢去去就來。”

老太君見芸生眼珠一轉,就知道她又有了什麽心思,“怎麽?難不成你還能治好我這老毛病不成?”

芸生一聽便笑了,“那樣多太醫都治不好的,奴婢哪兒有那樣的本事給治好呢?只是奴婢卻知道一個法子,能夠減輕痛楚。”

老太君聽了,便點點頭,“那你去吧。”

芸生出了門,叫了青黛一起幫忙,倆人找人要了四五塊兒幹土磚,又讓幾個小厮在老太君屋子外面升起了炭火。

大夏天的,老太君見芸生在外面升炭火,便讓落霞出去問問這是在做什麽,落霞問了回來,笑着說道,“芸生姑娘不知道又想了些什麽稀奇古怪的法子,說是待會兒保準能緩解您的腿疼呢。”

老太君聽了,也不再多問,任由芸生在外面鼓搗。

不一會兒,老太君剛用完了早膳,就見芸生帶着一個小厮,端了個盆子進來,裏面是兩塊兒燒得通紅,卻冒着熱氣的土磚。

“這是?”老太君見狀不解,問道。

“老太君您把腳伸出來。”芸生蹲下将盆子擺在了老太君腳下,兩塊兒土磚中間早已被她挖了兩個坑,放在炭火裏燒得通紅,然後取出來潑了醋上去,待它吸幹後,還冒着騰騰熱氣,“您把腳後跟放在這上面熏烤,熱氣若是不那麽盛了便再靠近一點。”

老太君見這東西稀奇,心裏又信任芸生,便依着芸生說的做了,醋潑在燒紅的土磚上冒出來的熱氣,熏得老太君下半身的骨頭關節有些酸,但卻有難以言明的舒暢。平日裏叫吉煙幾個為她捏腿,但終究只是外力,如今這樣,只感覺舒服到了骨子裏。

“哎喲……”老太君閉了眼,忍不住說道,“太舒服了……”

莊媽媽見老太君一臉享受,說道:“若是芸生早點過來,用了這奇妙的法子,老太君前些年也不好那樣難受了。”

芸生抿嘴笑了,不一會兒,老太君見土磚已經漸漸冷卻了下來,立即說道:“還有嗎?我再熏上一會兒。”

“外面還燒着呢。”芸生對青黛招招手,立即又有人捧了盆子進來,裏面是剛潑了醋,正冒着熱氣的土磚。老太君笑着又熏上了一會兒,外面有人通報四少爺來了,她這才讓人收了東西。

芸生一聽四少爺來了,心裏一陣不舒服,立馬退到了屏風後去,老太君見狀,也不多說,讓人叫了洛昀進來。

洛昀進來時,身後還帶着一個女子,芸生在後面看見了,只覺那女子十分貌美,穿着淺金桃紅二色撒花褙子,如同仙女兒一般,卻從未在侯府見過,不知是哪家的名門閨秀。?

☆、表小姐

? “孫兒給奶奶請安。”洛昀上前給老太君請安,老太君心情舒暢,笑着讓他坐下。洛昀身後的女子也笑盈盈地上前給老太君行禮,“卿卿給老太君請安。”

“秦小姐快起身吧。”老太君喜歡這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兒,叫莊媽媽給她看了座,“可還适應侯府的生活?若是有什麽缺的,盡管找你姨母和我。”

這女子正是侯夫人親妹妹的女兒,秦家小姐秦典卿。侯夫人的妹妹不如侯夫人命好,嫁到了太原秦家。本來秦家也算是望族,可連着幾代單傳,家裏又盡出纨绔,所以也便沒落了下去,到了如今,雖說秦典卿的父親還算出息,但也再難使秦家振興,現在秦家只能算是個地方小富之家了。而偏偏今年秦典卿的父親被調到了弘州,那地方偏遠荒涼,民風又剽悍,秦父秦母不願自己千嬌萬寵養大的女兒跟着去那種地方受苦,便将她送到了定遠侯府,托親姐姐侯夫人代為照顧,等明年他們調了回來,便接走秦典卿。

這點忙侯夫人是願意幫的,而老太君見秦典卿可憐,也無異議。四天前,秦典卿便帶着自己身邊的一個奴仆和簡單的行李來了京城。

剛到那一天,侯夫人見秦典卿穿得還不如自己府裏的丫鬟,頭發上連一樣像樣的簪子都沒有,不由得落了淚。可她不知,這已經是秦典卿特意挑選了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了。

秦典卿進侯府的那一刻,便被映入眼簾的雕梁畫棟、丹楹刻桷吸引住了……原來書裏描寫的建築是真的!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鈎心鬥角,原來真的有這樣的地方存在!

再看那些小姑娘們,個個穿着她從未見過的煙羅衫,頭上珠翠環繞,若不是帶路的小厮說那些都是丫鬟,她還以為全是侯府小姐呢!對了,就連這個給她帶路的小厮,也穿着錦緞制的衣裳呢,在她們那裏,一般是主子才能穿的呢。

“卿卿在侯府什麽都不缺。”秦典卿聲音細細的,如同蚊子一般,“姨母和老太君待卿卿這樣好,卿卿很感激。”

“瞧瞧你表妹多懂事兒。”老太君笑着對洛昀說,“你可要好好照顧你表妹,她獨自一人來了京城,就你和你母親與她最親,可別怠慢了人家。”

洛昀連忙稱是。

老太君想起侯夫人之前說秦典卿家裏沒落,日子過得緊巴巴地,心生可憐,便對莊媽媽說道:“前些天清兒送來的胭脂紅薄綢,說是現下宮裏公主們最喜歡的料子,先前兒給了五丫頭一些,我還留着一些,你拿給秦小姐,給她做幾身衣裳,小姑娘嘛,就要打扮地漂漂亮亮的。”

秦典卿一聽,臉忽然就紅了,“卿卿……卿卿……怎好再要老太君的東西。”

老太君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說道:“你既是昀兒的表妹,就是咱們侯府的表小姐,你只管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咱們侯府裏小姐有的,你也都會有。”

秦典卿長得招人愛,老太君又喜歡孩子,自然不會吝啬賞賜,但這話說得多少有些客套的成分。表小姐再讨人喜歡,又怎能必上侯府正經的小姐呢?

“那卿卿便謝謝老太君了。”秦典卿紅着臉給老太君行了個禮,露出了淺淺笑容。

“喲,老奴記性不好,竟找不到那燕脂紅薄綢放哪裏了。”莊媽媽讪讪笑着,對落霞說道:“落霞,你可知道那薄綢放在哪裏了?”

落霞答道:“這些東西一向是芸生收着的,得問她去。”說着便往裏間去找芸生,“芸生,你去找找前幾天二姑奶奶着人送來的燕脂紅薄綢,老太君賞人呢。”

“知道了。”芸生應了一聲,轉身去找了薄綢出來,落霞卻早已經出去了,芸生便拿着薄綢走了出去,“老太君,薄綢找到了。”

“恩,秦小姐你瞧,這胭脂紅多正,你們年輕小女孩兒穿這個最好看了。”老太君将薄綢拿到秦典卿身前比劃了一下,連連贊嘆,“生得這樣好,穿什麽都好看。”

“老太君叫我卿卿就好,我爹娘都這麽叫。”秦典卿笑着說道,一擡頭見了芸生,聲音一頓,笑容立馬僵在了臉上,“你……你是……”

芸生見眼前這個陌生女子表情怪異,便問道:“小姐認識奴婢?”

“你不是……”秦典卿心裏納悶極了,那日那男子說昏迷的兩個女子是他的妹妹,而如今她出現在侯府裏,那麽那男子也是侯府的人?可……他的妹妹是丫鬟,那他也只是個奴才?“那日你昏迷,乘了我的馬車。”

“恩?”芸生不知道有這回事,正滿腦子疑問,老太君卻笑着說了:“原來是卿卿!可真是緣分!”她又對芸生說道:“那日從上清寺回來之時,是卿卿幫了忙搭載了你們一乘,你們昏迷着,自然不知道,還不快謝謝秦小姐。”

芸生一聽,大概知道怎麽回事了,想必是這位小姐在途中搭救了她們,便對着她福身說道:“奴婢謝秦小姐相救。”

“姑娘快起!”秦典卿連忙扶起了芸生,“姑娘的……”

“什麽?”

“沒……沒什麽。”秦典卿本想問她哥哥的事,但想到這是在侯府老太君面前,便又忍住了。

“真沒想到啊,铮兒要是知道那日出手相救的就是卿卿,定也會大吃一驚吧。”老太君心裏高興,拉了秦典卿坐在她身邊,親熱地說道:“以後卿卿可要常來陪我這老婆子說話,我就喜歡孩子圍着熱鬧。”

“只要老太君不嫌棄卿卿愚笨,卿卿就常來陪老太君說話。”秦典卿紅着臉,主動拉了老太君的手,樂得老太君笑彎了眼睛,“那今兒中午你便與你表哥一起陪着我用午飯。”

“哎,奶奶!”洛昀立馬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爹今日說要與我先前他書房,他考問我功課,問完了還要與我一同用午膳呢。”

“你父親問你功課是為你好,你要好好聽你父親的教誨。”老太君見洛昀又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便說道。

“孫兒知道了。”洛昀自小便怕嚴肅的父親,一想到要被他考問功課,完了還要一同用午膳,就覺得一陣心虛。

“去吧去吧。”老太君朝他揮揮手,“卿卿在這裏陪我就好。”

“那孫兒告辭了。”洛昀笑嘻嘻地說道,“奶奶您可得好好待我表妹。”

“我還能虧待了卿卿不成?”老太君不再看洛昀,仍由他走了出去。

落霞與芸生很快便布好了菜,扶着老太君坐了過去。老太君口味清淡,不喜甜食,但想着有秦典卿在,特意讓廚房做了一些孩子喜歡的菜色。桌上足足有八九個菜,秦典卿一看,竟不知從哪一道菜開始落筷子,“怎麽?不合胃口?”老太君見她遲遲不動筷子,便問道。

“不、不是的。”秦典卿羞赧一笑,夾了一小塊兒桂花鲫魚,“真好吃。”

“你與铮兒一樣,就喜歡鲫魚。”老太君見她第一口就吃了鲫魚,心裏便認定了她喜歡鲫魚。

“铮兒?”秦典卿聽了陌生的名字,便問道。

“铮兒是昀兒的三哥哥,他平日忙,你怕是還沒見過。”老太君給她夾了一筷子玫瑰鹵子,說道。

“哦!”秦典卿頓時明了,“如香與我說過,那便是三少爺吧?”如香和如玉是侯夫人撥給秦典卿的丫鬟,早就把侯府裏的大致情況說給她聽了。

“不錯,正是他。”

芸生在一旁布菜,見紅棗雪蛤湯已經不燙了,便給秦典卿乘了一碗,秦典卿立即回她甜甜一笑。

用完了午膳,老太君慣例是要午休的,秦典卿便告辭了。

出了老太君的屋子,見致遠堂景色秀麗,秦典卿忍不住贊嘆,“這裏真美啊。”

跟着秦典卿一起來了侯府的曾媽媽一邊撫摸着新的的料子一邊嘆道:“這定遠侯府就是氣派,老太君又喜歡小姐你,瞧瞧她給您的料子,多珍貴啊!老奴看啊,小姐您的好日子要來了!”

“曾媽媽您說什麽呢!”秦典卿見了跟在自己身後的如香和如玉,怕她們笑話,連忙要伸手去捂曾媽媽的嘴,“在這侯府裏,可別胡亂說話,小心老太君怪罪!”

曾媽媽聽了,也知自己失言,黑黢黢的臉立馬紅了,不過別人也看不出來。

“曾媽媽說得沒錯呢。”如香見秦典卿窘迫,立馬笑着說道:“表小姐這樣好,誰見了不喜歡呢?”

秦典卿臉又紅了,低頭繼續往前走,卻瞧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正緩緩走來。她身上的衣服,不就是老太君剛給自己的胭脂紅薄綢嗎?且老太君說了這料子五小姐拿了些去,想必眼前這位就是五小姐了。

秦典卿腦海裏飛速閃過這些想法,立即了福了一身,“五小姐好。”

身後的如香與如玉沒料到秦典卿突然對着眼前的人行了禮,一時傻了。

“哎!”眼前的紅衣女子連忙扶住了秦典卿,心裏早猜到了這一定是才來的表小姐,“這位姑娘您這是做什麽,奴婢不是五小姐啊,奴婢是五小姐身邊的宜笑。”

“你……”秦典卿見自己出了醜,臉紅得蘋果兒似得,“不好意思……我看你穿這身衣服,我、我以為你是……”

“這衣服是五小姐昨兒賞給奴婢的,沒想到竟讓表小姐認錯了人。不過表小姐才來侯府,認不得人也是正常的。”宜笑還了一禮,說道,“奴婢這就要去找老太君了,便不耽誤表小姐了。”

看着宜笑款款離去,秦典卿袖子裏的拳頭不知何時握緊了,眼眶也酸得不行。

“小姐,您,您怎麽了?”曾媽媽見她面色有異,問道。

秦典卿不說話,只往快步自己屋子走去,曾媽媽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小姐您到底是怎麽了呀?”

直到進了自己屋子,關上了門,只有秦典卿與曾媽媽二人在,她才一把将胭脂紅薄衫掀到了地上,“哐當!”一聲,薄衫散了一地。

“哎喲我的小祖宗!”曾媽媽見上好的料子被扔到地上沾了灰塵,心疼得不得了,連忙蹲到地上撿了起來,“你何苦與這好東西過不去,這可是老太君賞您的啊!”

“什麽好東西!”秦典卿紅了雙眼,哽咽着說道,“不過是侯府裏賞給下人的東西,也就給了我這樣的人!”

☆、月季

? 傍晚,五小姐笑呵呵地抱着一大束月季來了老太君處,“奶奶,今兒下午我在三哥哥的驚綠堂摘了花,插在您這裏好不好?”

雖是在問老太君,可是洛瑾一進門便找了一個青花白地瓷梅瓶,将懷裏那束開得正鮮豔的月季插了進去,還頗鄭重其事地理了理葉子,直到搗鼓出了自己滿意地樣子,才轉身對老太君說道:“好看嗎?奶奶。”

“好看,好看。”老太君笑着對洛瑾招手,“來奶奶這兒。”

洛瑾拍了拍手,便坐了過去,往老太君懷裏蹭。

“咱們府裏來了個表小姐你知道吧?”老太君輕撫洛瑾的背脊,柔聲說道。

“知道呢。”洛瑾玩兒着自己的頭發,說道,“可是一直沒機會見一見呢。”

“那丫頭怪可憐的,你以後多陪陪她。”老太君想了想,說道,“你也要多學着點人家,多文靜可人,哪兒像你像個潑猴兒似的。”

洛瑾撅了嘴,又往老太君懷裏湊了湊。她就不喜歡那種太文靜的女孩子,可沒意思了,而且大多是哭包,一碰就哭。

“對了,今兒下午我見宜笑穿了一身新衣裳,你賞的?”老太君想起宜笑穿了胭脂紅薄綢做的衣裳,便擔心秦典卿看到了沒有,若是看到了,恐怕是要多想了。

“您說二姐姐送的料子?”洛瑾努力想了會兒才想起那東西,“做成的衣裳我嫌它樣式太繁複了,便賞給了宜笑,怎麽了?”

“無事。”老太君拍了拍洛瑾的手背,“以後叫宜笑莫要穿了吧。”

“恩。”雖不知原因,但老太君既說了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洛瑾很乖巧的點了點頭。

“這月季好香呀。”老太君聞見充盈了整個屋子的花香,不由得心情舒爽,回頭對莊媽媽說道:“铮兒這孩子自南巡回來後,在他驚綠堂種了滿院子的月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小姐的閨房呢!”

“喲!早就聽說了,老奴改日可一定要去三少爺院子裏瞧瞧。”莊媽媽笑着說道,湊到那月季旁邊嗅了嗅,“真香啊!”

“對了,芸生。”洛瑾突然從老太君懷裏坐了起來,對芸生說道:“我記得你說過你最喜歡月季了,下次我帶你去看好不好?”

上個月,洛瑾得了許多簪花,她便分給了自己身邊的丫鬟和老太君身邊的丫鬟們。給芸生時,她一眼看中了月季,說最喜歡月季了。

“好呀。”芸生笑着福身,“五小姐竟記着奴婢的愛好,奴婢感激不盡。”

“嘻嘻。”洛瑾眼珠子咕嚕一轉,“等吉煙姐姐病好了,我也帶吉煙姐姐去三哥哥那裏。”

“你這孩子。”老太君拍了洛瑾的臉蛋,說道:“就叫你學學人家秦小姐,那才是淑女。你成天就和吉煙學了個油嘴滑舌的,以後看誰還喜歡你。”

“老太君不就喜歡這樣的嘛,三哥哥也喜歡這樣的。”洛瑾笑着說,“老太君這麽喜歡秦小姐,那就把她叫過來嘛,人家還沒見過呢。”

“你見了也鐵定喜歡她。”老太君說道,“芸生去把秦小姐請過來,就說與我一同用晚膳。”

芸生應聲去了。侯夫人安排秦小姐住的海棠院離老太君住的致遠堂挺遠的,芸生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

“奴婢給表小姐請安。”芸生給秦典卿行了禮,說道:“老太君請表小姐到致遠堂一同用晚膳呢。”

“我……”秦典卿眼眶還有些紅,聲音還帶着哭腔,“我不想……”

“麻煩芸生姑娘了!”曾媽媽見秦典卿想拒絕,立馬打斷了她的話,“老奴這就服侍表小姐換一身衣裳,這就來。”

“恩。”芸生見秦典卿耳根紅了,心想或許是想家了,小女孩總是多愁善感。

不一會兒,曾媽媽帶着穿了一身淺金五彩繡花褙子,插了點翠鳳頭步搖的秦典卿走了出來,“芸生姑娘咱們這就走吧。”

“恩。”芸生回頭見秦典卿的穿着……太過富麗了,倒讓她這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蛋失色了許多。

秦典卿身後除了曾媽媽,還跟着如香和如玉,這二人芸生認得的,以前還在夫人的齊悅軒時,她們三人還共事過,不過如今她們倆卻當沒看見自己似得,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芸生便也不主動搭話了。

剛走出海棠院沒幾步,秦典卿便頓了頓,“好香啊,這是哪兒啊?”

芸生也聞到了那彌漫在空中的月季花香,回頭看了看,就聽如香說道:“這裏是驚綠堂,三少爺住的地方。”

“三少爺……”秦典卿呢喃道,“三少爺種了許多月季?”

“是呢。”如香深嗅了一口,“聽說三少爺種了滿院子的月季,真是雅致呢。”

秦典卿回頭望了驚綠堂一眼,終于露出了一絲淺笑,月季……她最喜歡了。

幾人到了致遠堂,老太君已經叫人布好了菜,桌上的菜色與中午比起來清淡了許多,但卻最适合夏日。

秦典卿見了依偎在老太君懷裏的一個小姑娘,她穿着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頭發只梳了簡單地發髻,連珠釵都沒有戴一支,卻像個公主一般,把玩着手裏一枚棗大的珍珠,見她來了,随手便将手裏的珍珠丢到了一邊,“你就是四哥哥的表妹秦小姐?”

“卿卿見過五小姐。”秦典卿想起今兒出的醜,還心有餘悸,但如香在身後提醒了她後,便知這一定是五小姐沒錯了。

洛瑾連忙從羅漢床上跳了下來,“秦小姐多禮了,奶奶一直誇你好,讓我跟你好好學學,以後咱們就是好姐妹,可別動不動就行禮了。”

“卿卿哪裏敢和五小姐稱姐妹。”秦典卿想到五小姐把自己視作珍寶的薄綢随手賞了丫鬟,心裏很不是滋味,但卻不敢表現出來。

“秦小姐快別客氣了。”洛瑾是個自來熟,拉了秦典卿的手就往桌邊走,“奶奶,我餓了。”

“你這個小饞鬼。”老太君在芸生和落霞的攙扶下走了過來,“學着人家卿卿,哪像你成天每個規矩。”

“嘻嘻。”洛瑾又咧嘴笑了,氣的老太君伸出手做出要打她的樣子,“哪有姑娘家笑得露出了牙齒!”

“秦小姐你吃這個。”洛瑾連忙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将一盅冰糖燕窩粥推到了秦典卿面前。

“謝謝五小姐。”秦典卿的聲音如同蚊子一般,洛瑾沒聽清,把耳朵往她面前湊,“你說什麽?”

“你給我好好用飯!”老太君見洛瑾那樣子,哭笑不得,這時,洛铮突然門外走了進來,“奶奶這裏這麽熱鬧,不知晚膳有我的份沒有。”

“給三少爺請安。”見洛铮進來,芸生等連忙行禮。

洛铮對她們點點頭,看着秦典卿,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小姐你……”

“铮兒快來。”老太君一邊拉了秦典卿的手,一邊向洛铮揮手,“這是你母親的親侄女兒秦典卿,也就是那日在上清寺借了馬車給你用的那位小姐,我說這緣分吶,真是難撩!”

“原來是表小姐。”洛铮連忙笑着說道,“當日不知小姐身份,回了侯府便忙去了,也沒立即來為表小姐接風,還請表小姐莫要怪罪。”說着便微微彎腰,當是給秦典卿賠罪了。

只是秦典卿,從洛铮進門的那一刻,便愣住了。

“秦小姐!”洛瑾從桌子下扯了扯秦典卿的袖子,低聲提醒道:“三哥哥在與你說話呢!”

“不敢不敢!”秦典卿回了神,耳根子又紅了,沒想到,那日遇見的男子,竟是侯府三少爺!之前她以為那人是侯府的奴仆,還失望了好一陣,沒想到……

看着洛铮溫潤笑着,秦典卿仿佛覺得驚綠堂的月季,都開到了心裏。

秦典卿紅着臉,輕聲說道:“三少爺太見外了,叫我一聲卿卿就好。”

洛铮突然眼角一跳,說道:“秦小姐可還适應侯府的生活?”

“嗯。”秦典卿點了點頭,心裏卻還是很在意洛铮生疏的稱呼,“卿卿覺得侯府很好。”

洛铮點了點頭,餘光看見一旁花瓶裏的月季,便對洛瑾說道:“瑾兒你去我驚綠堂偷花了?”

“我!”洛瑾一聽便急了,說得她像是采花賊似的,“什麽叫做偷呀,三哥哥你種那麽多月季可不就等着我去摘嗎!”

“又不是種給你的。”洛铮嘀咕着坐下,喝了一碗紅棗湯。

可洛瑾卻聽見了他的嘀咕,心裏氣極了,“三哥哥小氣!我不僅要去摘,我還要帶芸生姐姐去摘呢!摘光你驚綠堂的所有的花!”

洛铮聞言擡頭,看着一旁的月季說道:“這花擺在這裏很好看,屋子裏也香了很多,只是鮮花易敗,須得新鮮的才好,你晨間有空,就每日給奶奶摘一些來。”洛铮見洛瑾眼角抽了抽,繼續說道:“若是沒空,叫芸生替你來摘,奶奶每日問着新鮮的花香,比總是熏香好。”

每日晨間去摘花,還怎麽睡懶覺啊!洛瑾心裏就打了退堂鼓,“芸生姐姐替我盡了這份孝心好了,我笨拙,怕踩壞了三哥哥的花。”

老太君見幾個孩子歡笑宴宴,心裏高興極了,“铮兒你多大了還和瑾兒鬥嘴,明兒你二姐姐來了,又少不了一頓罵。”

“二姐姐明天就回來嗎?”洛瑾一聽,眼睛都亮了,“不是說後天嗎?”

“提前了。”老太君笑着說道,“明兒铮兒你早點回來,你二姐姐想你了。”?

☆、洛清

? 次日清晨,老太君起床後便見昨天洛瑾摘來的月季已經不新鮮了,便嘆了一聲,“這花雖好看,卻容易敗落。”

“老奴這就去換了新鮮的花來。”莊媽媽一把抱走了花瓶,卻被老太君叫住了,“我很喜歡铮兒養的月季,讓芸生去摘一些吧。”

“奴婢這就去。”芸生一聽便笑開了,心裏早就想一睹驚綠堂滿院子月季的風采。邁着輕快的步子到了驚綠堂,芸生駐足聞了聞随風而至的花香,心情舒暢極了。與護衛說了是老太君派來摘些月季的,芸生便拿着籃子走了進去。

繞過了中堂,傳偏廳而過,芸生循着花香到了驚綠堂後院,猛然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月季花海……知道三少爺種了許多月季,竟沒想到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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