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二章
陸芩從床上爬起來, 小心把他手臂擡起，仔細檢查傷口, 昨天的意外發生得太過突然。
幸好, 莫森林只是刮傷。
只是見了血絲，并沒有哪裏不舒服或者骨折。
而且，莫森林之所以刮傷，是緊急之下抱着陸芩躲過了燈牌, 在地上不小心刮到的。
這已經是萬幸。
莫森林收回手︰“沒事，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沒騙陸芩，真不痛，也許男人天生皮糙肉厚，刮傷流血什麽的, 都不算得上是傷。
陸芩躺回了被窩。
她心思想到別的地方去了，昨天發生了意外，以至于她忘了莫森林外套裏盒子的事。
莫森林一直沒提。
她含糊問︰“那個……你沒什麽東西要給我嗎？”
莫森林頓了下︰“什麽。”
陸芩也不好意思直接要, 便擺擺手說︰“算了算了，不逗你了, 我就是肚子有點餓。”
莫森林打算起床︰“那我去給做點吃的。”
“餓着對胃不好。”
陸芩瞅他︰“……以前怎麽沒見你對自己這麽上心。”
莫森林笑︰“不一樣。”
說着, 他起身穿上了衣服，出了房間, 陸芩還躺在床上納悶, 這到底哪裏不一樣了。
她慢慢悟出了什麽。
她瞪大眼楮，無奈的同時，又覺得好笑和感動, 這家夥真是的，就沒見過他這麽傻的人。
他的胃就不是胃了嗎！
陸芩沒了睡意，也起了床，她先去洗漱，然後趿拉着拖鞋來到廚房，手上還在不停刷牙。
她滿嘴的白色泡沫。
莫森林正拿着打蛋器打蛋，聽見動靜，回頭︰“餓得等不及了？乖，馬上就能好。”
陸芩不想搭理他。
她繼續刷着自己的牙。
“又怎麽了？”
莫森林覺得好笑。
陸芩轉身，回到了洗手間，咕嚕咕嚕清理了口腔，這才不急不緩地重新出現在廚房門口。
“我現在很生氣。”
“嗯？”
“生氣你不把自己的胃當回事，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之後你還是這樣，我越想越氣。”
“那不叫氣。”
莫森林悠悠回了句。
“那叫什麽？”
“叫心疼。”
莫森林走過去捏她臉。
陸芩眨了眨眼，她忽然皺了皺眉，單手捂住自己胸口位置，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莫森林心裏咯 了下，他迅速扔下了鍋鏟。
“哪裏不舒服？”
陸芩瞅他，慢慢直起身︰“所以你還讓不讓我心疼了？”
莫森林︰“……”
他松了口氣，伸出食指無奈點她眉心︰“下次別這樣了。”
“哦。”
陸芩撇嘴。
——
莫森林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是尹柔的，她在那邊聲音哽咽，說蛋蛋心髒一直不好，這次找到了合适的心髒，那人出了交通事故，已經腦死亡，所以蛋蛋得盡快做手術。
但他忽然變得固執起來，說想要見哥哥。
莫森林沉默了。
這個陌生電話在他的通話記錄裏，時間停在半年前。
是第一次參加蘇魚魚的直播，在民宿的時候，這個號碼曾撥打給他，但沒響幾聲就挂了。
後來，蛋蛋來了。
所以莫森林大概猜到是誰。
“你把手機給他。”
莫森林聲音略微沙啞。
尹柔打開了視頻通話，轉身回到了病房，輕聲哄道︰“蛋蛋，哥哥來了，你仔細看看。”
蛋蛋悶頭埋在被子裏。
聽到媽媽的話，他探出了個腦袋，瞅了瞅，看到屏幕裏的哥哥，他眼楮立馬就亮了。
“真的是哥哥！”
他動作迅猛地掀開被子。
“慢點慢點。”尹柔怕他動作太大牽扯到心髒，又驚又怕，确認他沒事這才安下心。
“你要是不聽話，我就不讓你見哥哥。”
尹柔訓斥他。
蛋蛋慌了︰“媽媽……”
尹柔嚴肅臉︰“聽不聽話？”
蛋蛋乖乖點頭。
尹柔這才把手機遞給蛋蛋，蛋蛋眼楮亮晶晶的，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機，跟寶貝似的。
尹柔眼楮酸澀。
她偏過頭抹了抹眼角。
“哥哥？”
蛋蛋小聲地喊。
“好好做手術。”莫森林看着手機裏的小孩，他發現也就半年時間，小孩好像長變化了些。
聽到手術。
蛋蛋沮喪低下頭。
“哥哥，媽媽說這次我要和一個小朋友換心髒了，她讓我不要怕，可是，哥哥……”
“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
聽到這話，尹柔臉色瞬間煞白，她咬唇，想說什麽反駁的話，卻發現所有話都很蒼白。
醫生說概率只有一半。
“別胡思亂想，我找過一個算命先生給你算命，他說你能活到一百歲，比我還長壽。”
莫森林抿着唇。
“真的嗎？”
蛋蛋期待地看着他。
“嗯。”
“我相信哥哥。”
蛋蛋第一次跟哥哥說這麽多話，他有點激動和興奮，又怕哥哥嫌棄，他有點不好意思。
他小聲猶如蚊蚋︰“哥哥，你能抱抱我嗎？”
莫森林愣了下，就看見蛋蛋眼神飄忽地轉移視線︰“……上次我其實有偷偷抱過哥哥，哥哥不知道。”
“哥哥身上很好聞。”
莫森林喉嚨處有什麽東西堵着。
他印象裏，蛋蛋來的那段時間，自己不停地使喚他，喚他狗蛋，沒一個哥哥的樣子。
可蛋蛋還是喜歡他。
喜歡得那麽小心翼翼。
蛋蛋想到了什麽，瞅了眼病房裏的媽媽，“媽媽，我想跟哥哥說悄悄話，你出去好嗎？”
尹柔無奈地轉身出去。
蛋蛋确定病房沒人了，他賊兮兮地從枕頭下拿出一張畫紙，帶着炫耀的語氣亮出來。
“哥哥你看。”
小孩兒的手不太穩，畫紙上的內容搖搖晃晃，莫森林看得有點頭暈，但終于看清了。
是個Q版小人。
穿着黑色內褲的。
莫森林︰“……”
“芩芩姐姐送給我的。”蛋蛋很驕傲地挺起胸。
他忽然垂頭喪氣起來︰“我也很想芩芩姐姐，可我不争氣，生病了，哪裏也去不了。”
他很想去蓉城。
因為哥哥和芩芩姐姐在那裏。
尹柔透過玻璃望進去，見蛋蛋眼楮裏仿佛有光，她眼眶濕潤，心上像壓了塊石頭。
有人拍了拍她肩頭。
尹柔側頭。
看到了丈夫莫傑。
她轉身靠在他懷裏，眼淚嘩啦啦掉了下來，聲音哽咽︰“傑哥，你說這次蛋蛋會不會好起來，如果沒了他，我肯定活不下去……”
“別胡說！”
莫傑訓斥了她。
“醫生說了，只要換了健康的心髒，就能好起來。”莫傑把醫生的那一套說法搬了過來︰“……只要沒出現排異反應，蛋蛋以後就是個健康的孩子，能正常上學，正常談戀愛，正常結婚生孩子，你別擔心。”
“我怎麽可能不擔心。”
蛋蛋站在病房門後面，把媽媽的話和哭泣聲都聽進耳裏，他咬了咬唇，握緊了手機。
媽媽從來不在他面前哭。
心髒處忽然傳來絞痛，蛋蛋痛苦地擰着眉，他想忍住這股疼痛，要不然媽媽看到又要心疼了。
“砰！”地一聲！
聽到病房裏的聲音，尹柔從莫傑懷裏直起腰，驚慌地推開門，就看到蛋蛋倒在地上。
“快！叫醫生！”
她不敢亂動蛋蛋身體。
莫傑去叫了醫生，幾個醫生和護士匆匆忙忙趕來，他們把蛋蛋推進了急救室進行搶救。
家屬都等在外面。
——
莫森林挂了電話後，給陸芩打過去電話，最近幾天，陸芩都在蘇魚魚那兒陪她胎教。
陸芩疑惑︰“怎麽啦？”
莫森林把蛋蛋的事跟她說了，又問她︰“我訂了最近的機票，蛋蛋也想見你，你去嗎？”
“當然去！”
陸芩毫不猶豫。
她跟蘇魚魚匆匆道別，就打車回到了青雲小區，莫森林一邊低頭看手機，一邊擡頭看街道。
兩人彙合後。
一起打車去了機場。
陸芩很擔心︰“蛋蛋情況還好嗎？”
莫森林沉默︰“不清楚，具體情況我沒問，但畢竟是一場大手術，風險是有的。”
他垂下了眸。
不管跟父親有怎樣的心結，跟蛋蛋都沒有關系，他們是獨立的個體，莫森林心裏清楚。
兩人來到醫院時，蛋蛋恰好從急救室裏推出來，醫生說，得盡快動手術，不能再拖了。
尹柔只能去簽了字。
看到莫森林以及陸芩，她愣了下，同時很感激，她實在沒想到他們會特地過來看望蛋蛋。
莫森林仿佛沒看到莫傑。
莫傑有點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可尹柔去簽字去了，他撇下大老遠跑來的兩人走開也不厚道。
父子之間。
好像隔着什麽。
“你好，我是阿森的父親。”莫傑長年身居高位，跟人打交道，有股生意人的腔調。
他态度還算溫和。
陸芩禮貌地颔首笑笑。
“我是莫森林的女朋友。”
莫傑打量着她，模樣可愛、眼楮清澈、很懂事，是溫溫柔柔的女孩子，他對她很滿意。
重點是，這是阿森喜歡的人。
“走了。”
莫森林牽起陸芩的手。
“阿森。”莫傑喊住了他，不由得頓了頓︰“……不等蛋蛋醒來嗎，他一直很想見到你。”
莫森林腳步頓住。
他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
陸芩察覺他們父子間氣氛不對勁，便悄悄拉了拉他手臂︰“莫森林，我們是來看蛋蛋的。”
莫森林嗯了聲。
他直接無視了不遠處的莫傑。
莫傑讪讪不已。
兒子貌似不想跟他說話。
十年前那個電閃雷鳴的雨夜，他當時怒氣沖天，給了兒子一耳光，如今想來很是後悔。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打過兒女，卿然是老師，懂得怎麽教育孩子，所以他總是聽她的。
可那晚他還是打了。
阿森當初必定是傷透了心，所以才這麽決絕狠心，一走就是十年，連見都不想見他一面。
跟他母親骨子裏很像。
作者有話要說︰???(_ _?)
咦，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