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蘇少英跟在葉孤城身後,心頭有大石惴惴。

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跟在葉孤城身後,只道他剛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已經遺忘了霍天青的邀約,眼前只有白衣男人。

這并不是一件可恥的事,因為葉孤城是很值得信服的人,蘇少英雖不知道是什麽人要自己的命,但既然話從葉城主口中說出,就不由自主相信了大半。

他亦步亦趨跟在葉城主身後,過了半響,才鼓起勇氣道:“你要去哪裏?”

葉孤城不說話,兩人間很安靜,安靜得可以聽見輕微的呼吸聲,蘇少英是個一流高手,他的屏息功夫也還不錯,但如今卻如同破碎的風箱,老牛耕地的聲音都不一定會比他更輕。

他在等葉孤城的回答,等得都要絕望了。

葉孤城的聲音從身前傳來,他道:“去找要你命的人。”

要你命的人是誰?

他在哪裏?

為什麽要去找他?

你都不必知道。

殺死蘇少英的人是西門吹雪,但葉孤城找得卻不是他。

他要找的是上官飛燕。

并非貪圖金鵬王朝的財産,葉城主對注定會被打敗的人不感興趣,他所尋求的僅僅是破局的方法。

他更在意的是,用糖炒栗子吊他出去的人。

紅鞋子,将三個字在舌尖不斷玩味,無疑,這是一個很神秘,也很恐怖的組織,古龍世界的男人很少能懂得一個道理,那就是女人狠毒起來,所形成的力量比他們預計得還要大的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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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都不輕視女子,因為他知道,女人,能有多大的力量。

上官飛燕藏得很好,如果不花大量的時間與金錢,便無法知道她在哪裏。

飛燕,飛燕,比燕子還要靈巧,比燕子還要狡猾。

這樣狡猾的女人,會不會知道公孫蘭的下落?畢竟,被暴雨梨花針所傷的女人沒有辦法跑太遠,如此看來,到她的姐妹家修養,似乎是很天經地義的一件事。

上官飛燕,豈不就是破局的關鍵?

如果時間往前調一天,或者時間往後推遲一天,葉孤城都不知道她在哪裏,但偏偏是今天,是霍天青邀請蘇少卿去喝酒的今天!

半輪缺月高挂空中,夜色疏朗,實在是再适合吃酒不過的一個夜晚。

葉孤城感受到了絲絲寒意,晴朗的夜晚中,似有殺氣蔓延。

今夜,注定有人要死!

街道很安靜,心跳聲卻很響亮。

“咚咚、咚咚”,随時都能從蘇少英的嗓子眼中跳出來。

他已經顧不得對白雲城主的敬畏,啞聲道:“你這是去哪裏。”

他問了第二次,因為他已經認出了葉孤城的目的地。

很眼熟很眼熟,這豈不就是他今晚要去的地方?

他要赴的,豈不是必死的晚宴?

葉孤城不說話,他并不是一個話多的男人,多數時候,他是沉默的,沉默地等待別人猜測他的心思。

蘇少英又道:“他,要我的命?”

這個他的意味豐富,葉孤城聽在耳中,一時竟然判斷不出來蘇少英說的是哪個他。

沉默以對,只能聽見蘇少英更加沉重的呼吸聲。

呼吸聲?

說時遲那時快,葉孤城反手拔劍,往某側一劈,他腳尖點地,劍勢居高而下,雖不是“天外飛仙”,但這一劍中卻也裹挾着海浪似的鋪天蓋地的氣勢。

劍尖,有血花綻放。

呼吸是騙不了人的,你有多深的功夫,就會有多重的呼吸,功夫愈深,呼吸聲越清淺。

暗巷中,倒下一具冷冰冰的軀體。

蘇少英沉重的呼吸聲驀然停止,死亡的恐懼已被心頭澎湃的情感所壓倒,沒錯,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怕死的,哪怕是“朝聞道,夕死可矣”的劍客,在死前的那一刻,是否也在後悔自己的貿然挑戰?

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

但蘇少卿不僅是一個劍客,還是一個年輕人,年輕人血管中有熱血奔湧,他很容易激動,也很容易被感染。

他不禁問道:“有沒有人接下你的一劍?”

葉孤城回頭看他,眼中有萬千星辰,他冷冷道:“沒有。”

蘇少英道:“沒有?”

葉孤城傲然道:“因為接下我一劍的,都已經死了。”

死人不會動,不會說話,自然就不是人。

熱血湧上大腦,蘇少英脫口而出道:“你看我能不能接下你一劍?”

葉孤城毫不留情道:“你想接下我一劍,起碼還要二十五年。”

一個熱血上頭的年輕人,是絕對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蘇少英當時就想拔劍,因為他是一個年輕人,是一個對劍很執着的年輕人,想要挑戰強者,是刻在骨子裏的執着。

然而,心頭的火焰卻被冷灰澆滅了。

葉孤城道:“我勸你不要拔劍。”

他道:“我來這裏,是為了讓你活,而不是你要你的命。”

他能殺人,也能活人。

劍術是為殺人,但劍本身卻未必。

葉孤城的下屬能夠得到花滿樓出現的消息,那麽花家也自然能知道,他可憐的老父親自從聽說兒子失蹤後頭發一把一把地往下掉,看着都讓人懷疑他以前的頭發究竟會濃密成什麽樣。

從頭皮上掉下來的長發,一根一根撚起來足夠湊到滿滿一大把。

花滿樓不是沒有失蹤過,會些武功有頗有些古道熱腸的俠士,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有超過一半的時間會玩失蹤,真正讓花家主擔心的并不是小兒子不見蹤影,而是在他不見蹤影的同時,小樓中出現了被毒死的男人。

這很難讓人不瞎想,看着糖炒栗子,很難安慰自己七童并不與被毒死的男人一樣。

他失蹤的時間太巧,而小樓中的畫面則太蹊跷。

現在聽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道花滿樓才從萬梅山莊回來,心頭不免有大石落地之感,連忙讓人帶話給他。

花滿樓随着陸小鳳去找霍天青,半路卻被仆人攔住,聽說了父親的焦急,心中的愧疚感那是怎麽也消除不掉。

無論是擔心別人還是被人擔心,這都是很熬人的一件事。

那仆人還道:“葉城主也聽說了少爺與陸大俠失蹤的消息,似乎前幾日便出門尋找,到今個兒還不知道人在哪裏。”

陸小鳳趕忙道:“葉孤城也知道了?”

仆人道:“葉城主還親自去少爺的小樓中看了屍體,說不擔心是假的。”

陸小鳳道:“等等。”

他的表情已經變得很嚴肅,很可怕,一個經常笑得年輕人板起臉比本就嚴肅的人還要可怕上百倍上千倍。

他道:“小樓中有什麽屍體?”

他和花滿樓走的時候,分明還幹幹淨淨。

花家的仆人很聰明,嘴皮子也很機靈,三言兩語就把話說清楚,重點是面目猙獰的屍體以及地上的糖炒栗子。

當然,若現在陸小鳳與花滿樓折回小樓也什麽都看不見,因為案發現場已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就算是殘留的糖炒栗子也給葉城主撿走了。

如果不是仆人說了,他們準發現不了。

陸小鳳的表情更加凝住,而花滿樓的眉頭也皺在一起,他們各人有各人的煩惱,拼在一起,就是完整的真相。

陸小鳳道:“是柳餘恨。”

他那張毀容的臉,就算想要易容都易容不出來,仆人才開口,就猜到了死的人是誰,但他為什麽會死在花滿樓的小樓,還是被毒死的,陸小鳳真是死活也想不通。

他想着糖炒栗子道:“莫不是熊姥姥?”聽說熊姥姥的糖炒栗子很毒,一顆就能毒死三十個人。

但柳餘恨為什麽死在花滿樓的小樓?難不成他是買了一袋糖炒栗子抱着去那地兒吃?

這個理由說了陸小鳳自己都不相信。

但花滿樓的下一句話,就直接将陸小鳳的懷疑給打消了,他蹙眉道:“應該不是熊姥姥。”

陸小鳳眼珠子一轉,悚然道:“你怎麽知道。”

熊姥姥這般毒婦只要是遇見了,基本上就沒什麽人能活下去,花滿樓如此确定,莫不是最近看見了?

上下打量,就怕花滿樓哪兒少了。

朋友的回答讓他更加後怕,花滿樓道:“不錯,前些日子正好遇上。”

如果陸小鳳是個女人,這時候一定尖叫出聲,他兀自鎮定道:“你也買了糖炒栗子?”

花滿樓苦笑道:“在春寒料峭的夜晚,看見老妪叫賣糖炒栗子,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買上一袋。”更不要說花滿樓這樣的好人了。

陸小鳳忍不住問道:“那你是怎麽沒出事?”

他很了解花滿樓,他會買凄苦老人的糖炒栗子,自然就會吃,而且是買到了就拿出一兩粒。

他是一個瞎子,所以就算熊姥姥露出詭谲的笑容,花滿樓也看不見。

定是有人阻止了他,至于那人是誰,陸小鳳已猜到大半。

果然花滿樓道:“我的運氣不錯,在同一時間,不僅遇見了熊姥姥,還遇見了葉城主。”

陸小鳳了悟道:“可是你出去找他的那一日。”

花滿樓撫掌道:“不錯,所以我不僅躲過了要命的糖炒栗子,還知道熊姥姥被傷得很深。”

字面意思上的“傷”。

陸小鳳道:“她被刺了一劍?”

花滿樓道:“或許比那還要凄慘一點。”他道:“熊姥姥中了一整盒的暴雨梨花針。”

陸小鳳道:“那确實是比被葉孤城刺了一劍還要慘。”

被刺一劍,只是死,過程是短暫的,沒有什麽痛苦的。

但被暴雨梨花針刺中,哪怕活着,她都想死了。

花滿樓道:“被暴雨雷花針刺中,就算找的是杏林聖手,都要在塌上多躺幾天。”

陸小鳳道:“所以,毒死柳餘恨的糖炒栗子也定然不是熊姥姥做的。”

特意挑他們離開的時候殺人,還用只有葉孤城與花滿樓才知道其中深意的糖炒栗子,幕後之人的目标是誰,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

這回陸小鳳連苦笑都苦笑都苦笑不出來,金鵬王朝傳說中的寶藏就像是一只巨獸,張着嘴吞噬越來越多的人。

已經不單單是他自己,有太多人,他的朋友甚至都被卷入漩渦中央。

陸小鳳嘆道:“等結束後,得好好跟葉城主陪個不是。”

花滿樓道:“或許,你不用等結束再給他賠不是。”

陸小鳳:???

花滿樓慢慢道:“以葉城主的洞察力,或許會和我們查到同樣的事。”

陸小鳳:!!!

對哦!

花滿樓道:“我不認為,現在是一個見面的好時機。”因為他和陸小鳳身後還帶了一個讀作大幫手,寫作大麻煩的男人。

——西門吹雪。

陸小鳳的表情像是吃了十幾條苦瓜,他道:“讓我好好想想。”

他一點都不想知道,兩位頂尖劍客相碰,會擦出怎樣的火花。

九公子的行蹤比鬼還要缥缈。

他用的輕功和其他任何人用的都不一樣,是他集百家之所長所創立的全天下獨一無二的輕功。

給他一片葉子,便能腳尖點在葉面上起跳,人的耳朵,絕對無法聽見這樣輕微的聲響。

所以,葉孤城自然也發現不了。

雖然被稱作是劍仙,但他卻還是肉體凡胎,會肚子餓,會睡覺,會受傷,會死的肉體凡胎。

但即便是肉體凡胎,葉城主也比九公子以為得要更加敏銳一些,宮九完全想不到,明明自己的呼吸聲接近于無,隐蔽也隐蔽得很好,只不過是眼神過于熾熱了一丢丢,竟然就引得葉孤城飛來橫劍。

好在他即使把下屬推出去擋劍,否則被發現的說不定就是他。

九公子立于暗處,久久不出來,他還有別的下屬,但那些下屬都低着頭,不去看被推出去同伴的屍體,心中只有恐懼與木然。

他們都不是人,是九公子的東西,別說是別人的命,就算九公子要自己的命,一秒鐘都不帶猶豫的。

宮九沒有出去,也沒有收斂自己的視線,目送葉孤城直到看不見影子才道:“這條路的盡頭,是哪裏。”

路上的人越來越少,珠光寶氣閣可氣派,獨占一條街,若不是哪裏的夥計或者主人請的客人便連踏上這條街的資格都沒有。

下屬道:“是珠光寶氣閣。”

他不多話,九公子問什麽,就回答什麽。

宮九的聲音也很冷,但是他的冷與葉孤城的冷不一樣,人中劍仙的冷是孤高的,而他的冷則是刺骨的。

殺氣,冷得刺骨。

冷心冷情的九公子,就是一個無心的怪物。

葉孤城是個很敏感的人,對別人的視線也是如此,他能夠一劍刺中替宮九當擋箭牌的替死鬼,就是因為那方向一直有人暗戳戳地盯着他看。

葉孤城:被盯得都要發毛了。

白雲城之外的氣場大概與他犯沖,在飛仙島上,就算治下的子民目光再熱切,葉孤城也從未有過被盯得發毛得感覺。

帶有隐秘的刺探以及興奮,如芒在背。

目前為止,只有兩個人讓他感覺自己被盯得發毛,一個是之前的小皇帝,一個則是剛才暗中窺視他的人。

不錯,葉孤城知道自己殺的人不對,他的劍刺中的只是一個擋箭牌,一個被臨時推出來的活靶子,高手的視線與炮灰的視線是不一樣的,能被他輕而易舉幹掉的,那絕對是炮灰而不是高手。

但葉孤城也知道,像他這等級的高手,警惕心之強,非常人能夠比拟,對方竟然被發現一次,便會像縮進殼裏的蝸牛,不确定安全絕對不會出來第二次。

安全距離。

葉孤城心道,還是他們白雲城風水好,看看外面,養得都是些什麽人,盡出變态。

雖然不知道是誰熱切地盯着他看,但眼神都能讓他汗毛倒立,定然不是什麽正常人。

宮九:呵。

管他心中怎麽腹诽偷看他的人是變态,葉孤城面上卻半點不顯,劍鞘挂在他的腰上,背挺得比輕松還要筆直,光是看着他的背影,就能感受到屬于頂尖劍客的氣勢。

一往無前,起碼蘇少英無法想象白雲城主被人打敗的場景。

人劍合一,他的心在顫抖。

這樣的境界,難道不是劍客畢生所追求的嗎?就算是他的師傅,境界也不見得比白雲城主更加高明。

蘇少英産生了一種奇妙的沖動,他想像葉孤城一眼穿白衣,早五晚九在海邊練劍,感受自然的宏偉壯闊。

因為他想成為與葉孤城一樣的人。

視線,更加熾熱。

葉孤城:???

忽然覺得身後的小青年也不太對。

像白雲城主這樣冷豔高貴的奇男子,總是會勾起人心底深處的欲望。

冷豔高貴的白雲城主旁若無人地進入了珠光寶氣閣的地盤,不,并不是他旁若無人,而是根本沒有人發現他。

葉孤城所走的路,本來就是一條偏僻的小道,珠光寶氣閣又太大,戒備也并不是十分森嚴,他想要繞過衆人耳目進入院子,本就是非常容易的一件小事。

蘇少英似乎完全被白雲城主的英姿給折服了,他像一個影子,安靜地跟在葉孤城身後,對方像一尊雕梁一樣靜立,而他也是如此。

葉孤城已經忘了身後的小尾巴,或者他并不在意,近處,樹枝細密,冷風吹過,浮動着一陣陣沁人心脾的暗香,星光下疏枝橫影,卻不知想從何處來。

葉孤城環視四周,他的右邊有一方池塘,上有荷葉搖曳,以他所在的位置,卻看不出池塘下究竟有沒有人。

如果他想得沒錯,上官飛燕應該已經藏在池塘下面。

葉孤城眼睛又看向另一個方向,那是一座珠光寶氣的大宅,雕梁畫棟無一不精致,無一不華麗,很是符合關中閻家財大氣粗的設定。

葉孤城知道,霍青天在裏面,陸小鳳與花滿樓應該也在裏面。

問題是,西門吹雪在哪裏?

毫無疑問,葉孤城并不想遇見西門吹雪,身為一個偶像包袱與責任感并重的美男子,他最不想遇見的,就是一個天然偶像包袱比自己還要重,還一直手持劍虎視眈眈想要與自己比試的天才劍客。

葉孤城時常會為死在手下的劍客感到可惜,因為他常年居于飛仙島深居淺出,除了嵩陽郭适之外,很少有人會因為比劍而死在他手下,明明那些劍客都還能年輕,都很有潛力,為什麽要在劍術不大成時就急着送死?

理所當然會為了這些年輕生命的消逝而感到可惜。

但西門吹雪不一樣,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在葉孤城劍術大成之前,他也遇見過無數讓他心驚肉跳的敵人,每一個都無法保證自己能活下來,每一個都讓他在生與死之間搏鬥,以至突破。

那些人的實力對當時的他來說不可謂不強,但是,他們都不是西門吹雪!

想到西門吹雪,葉孤城的臉上便綻放出不一樣的光彩,這光彩并不是喜悅的,但也不知凝重的。

葉孤城:棋逢對手,心情複雜。

西門吹雪的實力與他旗鼓相當,不僅僅是在劍術上,也在逼格上。

他在心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道,他得跟西門吹雪避開,最好永遠不要見面。

他幾乎能想象到兩人見面的流程,西門吹雪看見他一見如故,對方向他邀戰,按照葉孤城的偶像包袱,他就算心裏哭着喊不答應,也必須雙眼發亮一口應下來,如果不應下來,就一點都不古龍,也一點都不葉孤城。

不想崩人設,也不想和西門吹雪對上,他的計劃就要更加周密一些,他都準備好了,等到上官飛燕一出面就直接揪着對方黑鯊魚服的衣領一記手刀直接把人敲翻了,然後打包帶走,什麽公孫蘭熊姥姥,都等到自己的地盤再慢慢盤問。

有關公孫蘭,這裏不會有誰比上官飛燕知道得更多。

陸小鳳的心情也很複雜,不同于葉孤城,他是幾個調料瓶一起打翻五味雜瓶的複雜。

他原來很得意,即使失去了兩條心愛的眉毛,他也是世上唯一能請得動西門吹雪的人,這本就是很值得驕傲的一件事,能夠成為西門吹雪的朋友,便足夠世人為陸小鳳稱道。

當然,陸小鳳從沒有把它作為一件能夠誇耀的事,他驕傲,是因為西門吹雪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他會為了朋友而出手,這樣的友情,本來就值得人肅然起敬。

但陸小鳳忽然發現,如果他在下棋,那他一定下了很臭的一手,即使,柳餘恨的死和他并沒有什麽關系。

花滿樓的心情也并不是太好,但他卻是個很善良的人,所以他還能安慰陸小鳳道:“這并不是你的錯。”

陸小鳳長籲短嘆道:“但我或許給他們兩人都帶來了一個大麻煩。”

他知道,劍客有多麽渴望遇見對手,特別是西門吹雪與葉孤城,他們倆都是孤獨的劍客。

但對他們共同的朋友來說,這卻是一個天大的麻煩,一場戰鬥過後,兩個朋友只剩下一個,這絕對不是他想看見的。

花滿樓道:“事已至此,也沒有別的辦法。”他道,“而且葉城主也未必會來這裏。”

聽見花滿樓這麽說,陸小鳳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葉孤城未必會來這裏,但心頭,卻總有一股不安之情萦繞。

陸小鳳的直覺少不得比他成名的兩根手指還要更妙一些,他從麻煩的漩渦中掙脫出來,靠的是武功,靠的是才智,靠的是運氣,更靠的是直覺。

若他心頭有不安之情萦繞,那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事。

葉孤城松了一口氣。

因為他看見了西門吹雪,而西門吹雪沒有看見他。

那個男人,站在珠光寶氣閣主樓旁的小土堆上,從沒想過掩飾自己的蹤跡,也不屑于那麽做,他來的目的是幫助陸小鳳,以他最擅長的手段。

而西門吹雪最擅長的,是殺人。

他不是殺手,殺人對他來說并不是工作,而是藝術,葉孤城遠遠地看着他,不見西門吹雪臉上的表情,但他卻能奇異地感知到對方身上的莊嚴肅穆。

蘇少英站在他身後,順着葉孤城視線的方向看過去,捕捉到一抹白色的,飄渺的影子,似蒙上了一層霧,卻不曾産生白雲城主仙人般的感覺。

蘇少英道:“那人是誰?”

葉孤城只說了四個字:“西門吹雪。”

剎那間,西門吹雪也若有所感,他擡頭,看向不知名的遠方,正是葉孤城所在的小樹林。

他看不見葉孤城的影子,因為他藏得很好,很嚴實,但腦海中卻有靈感的火花劃過,就好像在漫天的星辰中找到了最明亮的那一顆,從而産生剎那明悟。

西門吹雪冷峻如山的表情微微崩塌,似乎象征他堅定的內心産生一絲絲迷茫與探究。

在那裏的人,是誰。

葉孤城收回視線,不語。

在蘇少英心中,葉城主是個少言寡語的男人,但也正因如此,每當他開口說話,從嘴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充滿了說服力。

對一個劍客來說,這也許很可恥,但蘇少英不得不承認,葉孤城說什麽,他大概就會信什麽。

自身的判斷能力在接觸到葉城主的瞬間便化為烏有。

樓中傳來陣陣騷亂,夾雜着仆人的叫喊聲,或許裏面的人已經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葉孤城眼神微瀾,他看見西門吹雪持劍向小樓去了,或許,他已經對樹林中的人産生了懷疑,但西門吹雪無疑是一個非常重視承諾的人,他答應要幫助陸小鳳,那就絕對将這件事放在第一位。

正好便宜了守株待兔的白雲城主。

說時遲那時快,池塘中一曼妙的聲音一躍而出,緊身的黑鯊魚皮包裹她袅娜多姿的身軀,完美的曲線一覽無餘。

不看臉就能判斷出,她是一個很美的女人。

蘇少英不争氣地咽了口口水。

他是一個很年輕,也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在這樣的歲數,因為女人美麗的軀體而産生遐想,并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

畢竟,全天下能夠坐懷不亂的男人,用兩只手來數都嫌多。

葉孤城迅如閃電,從幽暗的小樹林中蹿出,他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才從池塘底下跳出來的上官飛燕。

說時遲那時快,他伸出白皙卻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差一點就要勾到上官飛燕的衣領,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一條柔韌的皮鞭,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猛地被甩出來,緊緊繞上上官飛燕柔軟的腰肢。

上官飛燕:???

我是誰我在哪裏我到底在做什麽???

并不是很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使鞭的人是一個好手,他既然能搶先一步将女人從葉孤城的手下搶回去,自然也有将她拽回去的方法。

也不知道那使鞭人的力氣到底有多大,一雙十年華的大姑娘竟被鞭子纏繞在腰上就那麽直挺挺地拽了回去,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葉孤城:!!!

逼格杠杠的葉城主能看着獵物在自己面前眼睜睜地被別人拽走嗎?怎麽可能,他連零點一秒都沒有思考到就當機立斷,追!

腳尖點地,輕功卓絕,落地的聲響比貓兒還輕,但動作卻比豹子更加迅猛,手雖抓不到鞭子,卻也不會讓它逃出自己的視線範圍。

葉孤城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他倒要看看,是誰敢在自己手下搶人!

他可是葉孤城啊,因為太寂寞玩謀反的猛人,就算紫禁之巅輸給西門吹雪也是由于心存死志,他還真不認為這世上有什麽人能夠穩穩地壓自己一頭。

然後他就看見了,這世上或許能壓自己的一頭的人。

司霄表情還是很很嚴肅,眼中的光很亮,盯着葉孤城,就好像他在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盤菜,還是随時能吃下肚的美味佳肴。

司霄道:“好久不見,葉城主。”

葉孤城道:“……好久不見。”

心中瘋狂吐槽,簡直能直接cos吶喊畫像。

這年頭的皇帝有這閑嗎?講道理你不管是微服私訪也好,想順路查查江南鹽政也好,能不要出現在我這山野草民面前了嗎?

他只不過是一海外小島的島主,根本沒有造反的心思,一點兒都不想看見皇帝。

司霄:我又看見他了,他還是那麽猴看!

嚴肅正經的小皇帝有一顆顏控的心。

跟着葉孤城施展輕功的蘇少英終于趕到,看見小皇帝以及他身邊綁着上官飛燕的高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劍尖直指小皇帝:“你想對白雲城主做什麽!”

司霄的臉刷一下地就黑了。

被綁着的上官飛燕:???

即使被綁着,她都要氣炸了,你們這些大男人都在搞些什麽,沒看見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女在你們面前嗎?

看什麽白雲城主,都看看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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