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皇帝顏狗起來，連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因為他是一個精神非常集中的人，而且只看只聽他想見到聽到的東西，如果沒有這項特技，絕對無法在吵吵嚷嚷的朝會上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這年頭的朝臣，各個都是數一數二的猛人，他小時候就活在老皇帝爹被朝臣噴個狗血淋頭的日常中，輪到自己雖然因為天家威儀太足而沒有經歷過，但看見手下人在朝堂上吵架或者打架還是蠻正常的。
小皇帝是個好皇帝，如果他是一個暴君，光是每天看着朝臣在堂上神他媽煩地逼逼，搞不好就下令把他們全斬了。
但這一項特技被用到現在，就壞事了。
他聽不見霍天青說了什麽，或者說他說了什麽完全沒過小皇帝腦子，臉看上去還是一派得莊嚴肅穆，可惜那顆心全都挂在了葉城主的脖子上。
沒辦法，他就對這樣真仙的仙人沒轍。
就是喜歡看。
葉城主哪哪都好，臉好，衣服好，就連他的劍在小皇帝看來都是發着光的。
畢竟仙人，他懂的。
但就是這樣仔細的打量，讓司霄看出了些別人沒看出的問題，比如說葉城主比平日裏還要白上一個度的皮膚，雖然葉孤城本來就很白，但這白，卻是不正常的。
人不會忽然變得蒼白，除非是因為疾病，或者失血過多。
小皇帝想，他之前看見葉城主對方的膚色還很正常，雖然白，但是是健康的，潤澤的白。
既然不是疾病，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失血過多了。
在心底第一千零一遍嫌棄下屬的效率，竟然除了葉城主受傷之外什麽都不知道，他怎麽受傷的，他傷到哪了，這些難不成還要他親自看嗎？
小皇帝還蠻清楚，葉城主是不會讓他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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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天青恨葉孤城還來不及，哪可能他說什麽自己就相信什麽，但還有一線理智尚存，知道對方不是那種禍水應引東的小人。
很奇妙的思維，明明已經斷定對方不懷好意綁了上官飛燕，但是聽見葉城主說是才進來的氣勢很足的青年真綁了上官飛燕，他還是忍不住相信。
葉孤城自帶讓人信服氣場。
所以霍天青只能換一個人問，但他積郁在胸膛中地怒火，卻好似被戳破一個洞的皮球，怎麽着也不乏調動起來。
他只道：“飛燕在你那？”
小皇帝都沒用正眼看霍天青，對方說話他怎麽可能應。
小皇帝：沉溺城主美色，不可自拔。
葉孤城瞧他不說話，還是一派嚴肅直勾勾盯着自己，心道這家夥不會是做了不承認，以這種方式嫁禍給自己吧？
并不知道小皇帝在想什麽只能腦洞大開自己想。
無辜圍觀群衆陸小鳳：？？？
發生了什麽？
霍天青怎麽感覺不到小皇帝對他的無視？說來他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因為父親是天禽老人的緣故，從出生起就沒有享受過被人無視的待遇，現在雖然年輕有為想要脫離父親的影響，但光是憑借他自己的本事，在江湖上也很有分量。
什麽時候被人當做空氣，連正眼看都不行？
當他還算有腦子，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而且直接咆哮出聲，實在不是江湖大俠應該有的規矩，以他的驕傲，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幹淨。
不能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憤怒，只能以恨恨的眼神盯着葉孤城看。
總要找個能看見他眼神的人吧？
葉孤城：“……”
他明白了，垃圾小皇帝果然是想嫁禍給他！
他又出聲，但語氣冰冷，其中隐含警告。
葉城主道：“司先生何不向苦主說說原因。”
他也很懂得說話的藝術，直接将自己也綁過上官飛燕一事直接掠過去了。
小皇帝立刻道：“司霄。”
葉孤城：？？？
小皇帝看他不說話，以為葉孤城沒有懂自己的意思，便好心解釋道：“以你我的關系，叫司先生實在太過生份，直接叫司霄便是。”
葉孤城傻了，搞不清眼前人葫蘆裏埋了什麽藥，以你我的關系，他們倆能有什麽關系，更何況對方就沒有覺得自己重點抓得很不對嗎？
看在葉城主出言提醒的份上，小皇帝終于注意到了身邊的霍天青，他冷冷地掃對方眼中，眼中凝結的寒意，讓霍天青這等武林高手看見都是一愣。
小皇帝道：“你是說上官飛燕？”
他終于将對方剛才口中所說的話從海馬體深處刨了出來。
霍天青兀自鎮定道：“不錯。”
他眼力很好，光是瞅小皇帝一眼就知道他不是凡人。
小皇帝道：“不錯，她是在我那。”
幹脆就順着葉城主的話往下說，将他從一團亂麻中摘出來了。
小皇帝心裏美滋滋，深感自己幫了葉孤城一個大忙。
霍天青聽他這麽說，戀愛腦一時代替原本的大腦，當時就說：“你把她帶到哪裏去了？”
一般問這種話的人都篤定對方會回答。
然而小皇帝卻偏偏不走尋常路，他又冷冷掃了男人一樣，眼神中帶有說不出的威嚴，他是神聖而又不可侵犯的。
神聖而又不可侵犯的小皇帝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說話很輕，如同飄在雲端，但每一個字卻又沉重地落在了霍天青的心上。
他道：“一個敗者，有什麽資格同勝者談條件。”
大俠，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職業。
一種不同于市農工商的，新的職業。
既然是存在的職業，那多多少少就要有一些職業病。
所謂的大俠，那必須是要有名氣，如果沒有名氣，就是才入江湖的菜鳥，不闖出一點名號，都配不上大俠的職業名。
像陸小鳳就是陸大俠，因為他已經經歷過太多神奇的事，幫許多人解決了很多常人無法解決的難題，身邊甚至一直還不缺紅顏知己，只要是會點武功的人，就聽說過陸小鳳的名字。
事跡能被人津津樂道，才能謂之大俠。
但像陸小鳳像花滿樓這樣因為真的很有實力，做得事情都常人無法企及而出名的江湖人是很少見的，因為他們的名氣是由別人幫忙着吹捧出來的，而并非他們自吹自擂。
大部分的俠士正好相反，他們做得事情或許不大，但知道的人卻很多，除了受到恩惠的人幫忙傳播，更多的是因為他們自己極會吹牛逼。
既然別人不知道，就要自己說出來讓別人知道啊！
霍天青也很熟悉這一套套路，他以為小皇帝會和大部分江湖人一樣，看他被綁着束縛在地上，就算死也要讓他死個明白，無論綁了上官飛燕做什麽事，都會像談論一個令人驕傲的事跡一樣告訴他。
誰知道小皇帝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他不是江湖人，不是大俠，為什麽要遵守江湖人與江湖人之間心照不宣的規矩。
霍天青簡直要被小皇帝一句話噎死。
他的臉色本來就不好看，讓一個驕傲的男人接受自己的失敗，是很艱難的一件事，更不要說，小皇帝的語氣還是那麽的不屑一顧。
就好像他是地底下的螞蟻。
陸小鳳和花滿樓在一旁，安靜地當布景板，因為從未與司霄接觸過，花滿樓的反應還算是淡定，但陸小鳳探究的視線卻時不時地黏在年輕人身上。
他從之前見到司霄起就覺得這男人絕非善類，剛才瞬間流露出的強盛的氣勢，更加讓他警惕。
司霄能施舍給霍天青一句話已經是極限，他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在葉城主身上，道：“葉城主受傷了？”
他根本不屑于掩飾自己手下有探子，從一開始，就盯着葉孤城不放。
葉城主不置可否。
司霄一點都沒有被對方的冷淡打倒，他接着道：“我那裏有些療傷的聖藥，已經托下屬帶來，葉城主可要試上一試。”
陸小鳳見男人即使殷勤地送藥，都一臉寒冰，心中的怪異感更重，看他表情，只道這人是來尋仇的。
聽葉城主的說法，他似乎還與上官飛燕有關系，再想想男人身上神秘莫測的氣勢，陸小鳳的臉色更加凝重。
一早就知道他絕非善類，現在看來絕對不止這麽簡單。
小皇帝沒有給人獻殷勤的經驗，憑着一腔顏狗本性做事，只會讓葉孤城更加戒備，他看着對方，怎麽看怎麽不安好心。
葉孤城心道：他莫不是知道我受傷來看笑話的，還是說想趁我無法發揮全力有什麽企圖？
再一想，陸小鳳花滿樓與西門吹雪都在這，對方就是想要動手，也沒有那麽簡單。
看着對方臉死活摸不清小皇帝想要幹什麽，葉城主想着讓他噎霍天青将人請了進來，誰知道連同自己一起噎住了。
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時候拯救語塞的葉城主的，是聰明機智的陸小鳳。
雖然他知道司霄不是普通人，但畢竟不知道他是皇帝，少了這一顧慮，就多出很多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味，問道：“上官飛燕，為何在你那裏。”
司霄對陸小鳳的态度比對霍天青好，這可能是因為對方與生俱來的人格魅力，熱情而充滿感染力，就算他這種有病的心機男子也願意多看一眼。
但很可惜，小皇帝話一說出口，還是用來怼人的，他道：“上官飛燕在我這自然是因為她有用。”
她有用，她有什麽用，陸小鳳實在無法理解對方話中的深意，因為在他的認知裏，知道金鵬王朝存在的人很少，現在打打殺殺的一群，各個都與金鵬王朝脫不了幹系。
但眼前的青年卻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
陸小鳳正思忖着下一句該說什麽，卻不想一直沉默的花滿樓終于開口了。
他道：“可否讓我們見一見上官姑娘。”
以他的身份，無論是叫對方上官飛燕還是飛燕都不太合适，最後竟然選擇了上官姑娘這禮貌有餘，但親近不足的稱呼。
在場的男人沒有一個是不聰明的，按照霍天青被戀愛腦驅使着問出的話，做出的動作，有腦子的人都該知道他與上官飛燕有私情。
這是令陸小鳳格外憤怒的一點，男人與女人的事，他本不該多過問，因為他是個浪子，浪子總是會和各種各樣的女人發生關系。
他從來不與朋友的女人眉來眼去，但不是朋友的女人，防範得就沒有那麽嚴格。
但是花滿樓不一樣，一想到他被一個陰狠毒辣的女人欺騙，陸小鳳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氣絕對不是朝着花滿樓去的，而是朝着上官飛燕去的。
她怎麽舍得，怎麽舍得欺騙花滿樓？
如果說世界上有一種男人，最能激起女人的愛，那絕對不是陸小鳳這樣的浪子。
女人的愛有很多種，男女的愛，母性的愛，對弱小同情憐憫的愛。
花滿樓這樣的男人，注定是要被愛的，但那種愛，卻介于男女之愛與母性之愛之間。
但不可否認，沒有人能夠不愛他，能夠不愛花滿樓。
他幾乎是個完人，少有的缺陷不僅沒有讓他變得不完美，反而讓他變得更加可愛。
即使心中沒有猛虎，也可以細嗅薔薇，當看見他低頭溫柔地撫摸花瓣，幾乎沒有女人能抵抗住天性對他産生愛意。
哪怕是男人，堅硬如鐵的心也會有一瞬間的柔軟。
他這樣的人，生出來莫不就是為了愛人與被愛？
他是端方君子，很少與女人貼得太近，上官飛燕，說句不好聽的，是自己貼上來的。
但就這一貼，卻帶走了花滿樓的心。
陸小鳳想到這裏，眼中又有憤怒的情緒在上下浮動，他怎麽能不生氣？
花滿樓被這樣一個女子欺騙了感情，比他自己被戴十個八個綠帽子還要讓他憤怒。
他是個很開明的人，在這時代算是少有的尊重女子，江湖兒女，本就應該活得潇灑，男人能有情人，女人為什麽不能有情人。
但什麽江湖女俠有情人他都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但是花滿樓喜歡上官飛燕，她又怎麽能一邊欺騙他的感情一邊欺騙那麽多的男人？
如果讓花滿樓知道陸小鳳的想法，定然會說，這不是上官飛燕的問題，因為他喜歡對方是他自己的事，上官飛燕不需要回應。
他就是這樣一個很好的人。
陸小鳳的眼中除了憤怒，還帶有一丁點兒的悲哀。
如果上官飛燕一開始拒絕花滿樓，絕對不止于讓他受傷，但對方的舉動，分明就是吊着他，将他當做助力。
這一點，陸小鳳不能容忍。
司霄對陸小鳳有興趣，對花滿樓的興趣也不低。
如果說葉孤城因為長得好看初始好感度是40，那很有趣的陸小鳳就是15，有江南花家作為後盾的花滿樓就是20。
對小皇帝來說，好感度到10就已經能表面上和和氣氣地談話了，至于朋友，在他的生命中，并不存在這個詞。
除了初始好感度Bug一般的葉孤城，陸小鳳與花滿樓都算是很了不起的人了，要知道，滿朝堂的大臣好感度也不過是在5上下徘徊。
順便一提，霍天青是負數值來着。
因為對花滿樓的感官很不錯，所以司霄便道：“你是說你想見上官飛燕？”
他這話聽在別人耳朵中，也是和威脅沒有兩樣了。
但花滿樓卻不一樣，他看不見司霄的臉，過于嚴肅端正表情自帶的偏見被他全部摒除，剩下的，就是低沉悅耳的男音。
聽見葉孤城耳中，就是低沉富有磁性華麗的男低音。
跟梵婀玲似的。
這聲音，聽在以瞎子的耳朵中是很能加好感分的，特別花滿樓一開始就對司先生的印象還不錯。
在場人中，怕也只有他對司霄抱有善意的好感了。
所以他大大方方道：“不錯，我是想見她。”
話語間還有一兩絲憂郁的意味，一個善良的男人，在知道自己所欽慕的女子騙了自己時，就算不生氣，難過也是有的。
如果沒有絲毫的負面情緒，那豈不是就成了聖人？
小皇帝沉吟一下道：“可以。”
陸小鳳：？？？
萬萬沒有想到司霄這麽好說話。
明明他看上去就不是好人！
葉孤城也很震驚，但是卻比陸小鳳好一點，因為他大概已經認識到對方是個非常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就比如他那次向他要上官飛燕，對方也輕而易舉地答應了。
上官飛燕對別人來說是一個心思狠毒的美人，但是對小皇帝來說，卻什麽都不是，特別她已經沒什麽價值了。
無論是送人還是用做人情，都很不錯。
但小皇帝的下一句話卻讓葉孤城和陸小鳳心中一凜。
他道：“不過，你得看看她說不說得出話來。”
還附贈一個微笑，這還是葉孤城第一次看見對方的嚴肅臉開裂。
葉城主看了眼對方的笑容，背上的汗毛靜悄悄地立了起來。
這笑容這麽說呢。
有點病。
事實證明，小皇帝的那句話不僅讓葉城主覺得有點病，也讓其他人覺得有點病。
花滿樓眉頭一皺，霍天青幹脆眼球充血說不出話來，而陸小鳳的臉色也變得無比凝重。
花滿樓只是善良，他不傻，雖然想象的場景沒有陸小鳳想象的扭曲，但也十分之血腥，至于陸小鳳，萦繞在他腦海中的只有一個念頭。
上官飛燕的舌頭還在嗎？
腦海中閃過幾十種酷刑的場面，從最簡單的拔舌到恐怖的人彘，每一種都讓陸小鳳想要打寒顫。
他雖然見過很多死人，甚至自己手下還有很多亡魂，但陸小鳳并不是一個以折磨為樂的變态，既然他沒有這些詭異的愛好，那麽也自然不會願意看見別人有這樣詭異的愛好。
因為無論怎麽去理解，折磨人，都是一件很病态，很扭曲，并且很可恥的事情。
即使有的時候為了掏出秘密而不得不這麽做。
霍天青又道：“你把飛燕怎麽了！”
話語間已是篤定小皇帝做了什麽。
葉孤城不由側目看他，他忽然意識到，戀愛是一種非常捉摸不透，又很能讓人在短時間內變傻的東西，典型代表人物就是霍天青。
如果沒有上官飛燕，他依舊是光鮮亮麗的珠光寶氣閣霍總管，還會穿最貴的衣服，吃最精致的飯食，睡最美的女人。
而不是在這裏，蓬頭垢面還被俘虜。
就算是問問題，無論是內容還是語氣也都很不合時宜。
小皇帝能夠理他就怪了。
葉孤城默默地瞟了霍天青一眼。
仿佛覺得智商被降到谷底。
萬萬別小看皇帝的行動力，他既然說是讓花滿樓見一見上官飛燕，自然就會付諸實踐，說是帶着人去他的老巢倒不至于，但是将人帶出來，并不是什麽問題。
就如同葉城主手下的人有自己一套傳令方式，小皇帝的人也是這樣，千萬別小看古人的智慧，不僅不比現代人差，還要更好。
小皇帝剛對下屬說要見上官飛燕，下面人就如同被扭動的齒輪，一個接着一個地行動起來，皇上的命令，他們不敢不從。
而且，如果說的是之前被關入地牢的女人，無論她被帶出來被放到哪裏，都是死螞蚱一條，翻不起什麽風浪。能夠跟在小皇帝身邊的人不多，幾乎所有的人都身兼數職，因為此緣故，還真有些人與上官飛燕打過交道。
那是一個很美的女人，而他們則是正常男人，考慮到自己的職位不多說話，但是臉上卻會流露出類似于惋惜的情感。
任何一個男人，在見到那樣的女人時，都會露出同樣的表情。
陸小鳳在見到上官飛燕時先松了一口氣。
因為對方沒有被做成只有頭的人彘，也沒有被拔掉舌頭，從外觀開來是完好無損的。
她甚至還被打扮一番，換上了幹淨的衣服，一頭烏黑的長發被梳得十分順滑。
小皇帝特別囑咐過，她是要見葉城主的，自然要弄得幹淨一點。
在他心中葉城主那樣的仙人是不可以看穢物的，以小皇帝盡善盡美的嚴肅個性，自然不會放任一個全身都亂糟糟的瘋婆子進屋污了葉城主的眼睛。
霍天青不被允許見到上官飛燕，他似乎是個有缺口的男人，因為他有心愛的女人，但這心愛的女人，似乎也沒有他的驕傲重要，或者說，兩者大概在相同的水平線上。
他是對陸小鳳心懷愧疚，但這些愧疚，連同他對上官飛燕的愛，似乎并沒有他的驕傲更加重要，霍天青此人的矛盾大概就于此。
他掙紮半天，到底還是一言不發。
在女人和驕傲之間他選擇哪一個？
大概是驕傲。
在霍天青腦子沒有被戀愛沖昏的情況下，一個公式存在于他心中。
驕傲＞上官飛燕＞自己的性命
花滿樓嘆一口氣道：“是個人物。”
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顯露出他寧死不屈的驕傲，他的評語大概就會變成是個英雄。
但是英雄是不會為了美人而作惡的。
陸小鳳只能苦笑道：“他确實是個人物。”
他這一個月苦笑的次數，比出生到現在累加在一起還要多。
幹淨的上官飛燕被帶到陸小鳳面前。
在确認她沒有少胳膊少腿時，陸小鳳稍微松了一口氣，但緊接着，他就發現自己這口氣松得太早。
因為上官飛燕瘋了。
這女人大概生下來就是為了迷惑衆生的，即使她陰險狡詐，卻聰明而美麗。
是大多數男人最喜歡的那種。
即使她瘋了，也沒有缺少迷惑人的特質，因為她與吵鬧的瘋婆子不同，即使瘋了，也是很安靜地瘋。
簡而言之就是心智如同六七歲的孩童，瞳孔澄澈得可以盛下一整片天空。
陸小鳳看着安靜玩娃娃的上官飛燕，不由自主地嘆息，如果人真的能停留在純淨的童年，何嘗不是一件很好的事。
外界的誘惑太多，所以才會被扭曲的世界異化成狠毒的模樣。
他知道為什麽司霄同意讓自己與花滿樓就見上官飛燕，因為這樣的她根本就一點用處都沒有。
陸小鳳的眼珠子盯着女人，但是思維卻根本不在安靜的上官飛燕身上，他在想，那男人究竟是做了什麽才讓她變成現在的模樣。
身上沒有嚴刑拷打的痕跡，也沒有聽說有什麽藥物可以讓人安靜地瘋癫，但從上官飛燕失蹤到現在，也不過就短暫的幾天，自稱司霄的年輕人究竟用了什麽手段能将這樣一個女人逼瘋。
雖然狠毒，但她還算是一個心性堅定的女子。
陸小鳳的眼珠子不由自主地轉啊轉，終于黏在了青年的背上，但男人就好像背後長了第三只眼，才被陸小鳳盯着看沒有幾秒鐘，就猛地回頭，利劍般的眼神嗖地一下射出來，将他釘死在原地。
比西門吹雪都有威懾力。
葉孤城對上官飛燕沒有興趣，所以只是遠遠地遠遠地看了她一眼。
美麗的女人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麽，竟然變成了傻子。
對此，葉孤城怕是最淡定的一個，他對皇宮有很多不切合實際的猜想，但是聽到這地點，幾乎所有人都會想到冷宮以及枉死的嫔妃，讓一個年輕姑娘在極短的時間內瘋掉，似乎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所造成的唯一的後果，只是讓他對小皇帝更加警惕，除了标簽似的心機深沉之外，還加上了手段狠辣，心思叵測這樣并不屬于褒義詞的形容。
各種意義上，白雲城主對他警惕到了極致。
但對上官飛燕，他倒是産生了一種類似于惡人自有惡人磨的感慨。
可憐嗎？不可憐。
他直挺挺地坐着，即使是在靜養，都自帶一股氣勢，朝窗外看，只能見到在夏日早已不再綻放的梅花。
院子裏種得梅花與萬梅山莊的梅花品種不一樣，以西門吹雪的品味只對寒梅情有獨鐘，顏色淡淡，有暗香浮動，等到冬日去塞北的萬梅山莊定然是很美的一幅畫面。
葉孤城沒有那麽喜歡花，至于院裏的兩三株梅花也是買下院子時就有的，白雲城的下屬私下覺得這種高潔的花怕是唯一能配的上城主品行的花，所以就很幹脆地留了下來。
就當是一種點綴，只可遠觀不可亵玩。
葉城主在想什麽？
小皇帝遠遠地望着他，也在看，也在思考。
有的時候他恨不得化成葉城主肚子裏的蛔蟲，但很可惜，因為白雲城下屬的嚴防死守，他甚至不知道葉孤城受傷嚴不嚴重。
如果不是來得時間巧合，怕是連門都不會讓他進的。
他向前走，或許是想和葉孤城搭讪？即使他說話的技巧實在是非常糟糕。
然而，他的下屬，卻悄悄湊到小皇帝身邊在耳根子上說了一句：“霍休已經招了。”
小皇帝眼皮子都沒有跳一下，好像根本不在乎這件事，他只道：“是嘛。”
他似乎準備走了，但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下屬道：“去瞧瞧他的收藏裏有沒有什麽天材地寶，療傷聖藥。”
下屬聽得一頭霧水，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小皇帝道：“找到了就給送到葉城主這裏來。”
下屬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嚴肅，他忽然想到了同僚與同僚一個接着一個的謠傳，說是他們冷心冷情的皇上竟然看上了一女子，還是江湖人，還是葉城主的婢女。
當時他嗤之以鼻，想着九五至尊怎麽容得他們編排，現在看來，大概也許可能是真的？
大驚失色，果然是老朱家的血脈！
當然，這些下屬也只敢在心裏念念，誰都知道要莫談國事。
小皇帝一臉深沉：不管受多重的傷，只要他送過去的東西足夠多，總有能用到的。
就不知道葉城主有沒有看見他這顆比金子還要真的真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