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金九齡?

衆人茫然。

這關金九齡什麽事,他不是失蹤了嗎?

說是失蹤,但很多人已經默認他死了。

無論是最後出現的酒樓,還是腦殼不成人形的店小二,都昭示了一個結果。

這些江湖人的思維很簡單,既然那小二受了牽連,死無全屍,金九齡應該也沒命了。

人都沒命了,怎麽找?

江湖人眼珠子一動。

死了又有什麽關系,只要能找到屍體,從屍體上把眼珠扣下來也沒有關系。

為了藏寶圖,他們都已瘋魔。

西門吹雪表情很難看。

他的臉很黑,比看見玉羅剎還要黑。

原本周圍人離他只有一丈遠,現在恨不得離他距離有十丈。

太冷,他的氣也太可怕。

西門吹雪這輩子都沒有想到會接到如此答案。

“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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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什麽,不要與他比劍?

他身邊陡然冒出一股殺氣。

這殺氣對那些江湖人來說是很恐怖,但是對劍鬼來說卻沒什麽影響。

都是江湖超一流劍客,誰怕誰?

這時候怕是誰不要臉,便能活得更好。

放下一個足夠讓大半個江湖沸騰的約定,再把西門吹雪惹得火大,劍鬼當時就腳尖一點,想要開溜。

不用懷疑,他根本就沒準備要留下來。

留下來幹什麽,與西門吹雪比劍?

還不到時候。

更何況,如果西門吹雪激他比劍,他就要比劍?

他才不是這樣的男人。

沒人知道劍鬼在做什麽,他殺什麽人,做什麽事,都不被別人理解,卻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什麽遵守江湖上不成文的規矩,什麽要挑戰比自己更厲害的劍客。

這些規矩對劍鬼來說一點用都沒有。

他只殺他想殺的人,只赴他想赴的約。

誰都攔不了他。

但西門吹雪如果能讓他來去自如地走,那西門吹雪就絕對不是西門吹雪。

他幾乎是在劍鬼腳底抹油的瞬間便運起輕功,這世界上叫不出名字的絕頂輕功有很多,他用的輕功就是同一種。

比燕子三抄水要高明,等級直追梯雲縱。

劍鬼的功夫并不比西門吹雪要強。

但同時,他的輕功也并不西門吹雪要弱。

兩抹白色的身影在樹林間穿梭,元宵節的花燈挂在山道兩旁,靠火紅的微弱的光線,照亮幽暗的樹林。

西門吹雪與劍鬼在林間你追我趕,他們的輕功同樣高妙,所以拉不近距離,也甩不開。

一前一後,竟然像是兩追逐的孩子。

可惜他們并不是孩子,而是兩名劍客。

劍客之間的追逐伴随着鮮血與死亡。

劍鬼跑起來相當游刃有餘,他很有自信,一定能夠甩開西門吹雪。

至于自信的源頭,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

鬼面遮掩住他的面孔,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現在的表情是什麽樣。

但自信的真只有劍鬼?

西門吹雪冷笑。

第三抹雪白的影子加入戰局。

是葉孤城。

他并沒有随西門吹雪上山,而是在這裏守株待兔。

本來答應張婉柔出手的就是西門吹雪,他上來,并不占理,更何況,葉孤城可不是思想僵硬的劍客,如果是換了蘇少英或者任何一個人,西門吹雪要同他比劍,就算是沖着一腔熱血都會同意。

但他從張婉柔的形容中判斷,這劍鬼,定然不是一個普通劍客,不僅不普通,還與常人完全不一樣。

什麽劍客的驕傲,劍客的規矩,他怕是都不遵守,否則怎麽會有着高超的實力,還從劍譜第二十位一個一個挑戰上來?

這只能證明,這個人不僅沒有劍客的榮光,還有殺人的癖好。

他或許不是喜歡殺人,只是分不清殺一個人與打碎一個杯子之間的區別。

對他來說,殺一個人的分量,就如同喝一杯水。

這樣的人,葉孤城是很不齒的。

他并沒有對西門吹雪說自己的打算,對方甚至不知道他為了以防萬一在半山腰守株待兔,但西門吹雪與葉孤城之間,似乎有着某種微妙的默契。

這默契,來源于對朋友的信任。

再寂寞的劍客,也要有一二個至交好友,可以保護自己的後背,可以為了朋友兩肋插刀。

劍鬼看見葉孤城,動作也是一頓。

他似乎沒有想到,這裏竟然還埋伏着一個人。

他也沒有想到,埋伏的竟然是葉孤城。

白雲城主實在沒有暗算人的面相。

但他偏偏就出現了,不僅出現了,甚至還冷笑着揮劍。

劍的目标是劍鬼的面具。

他倒要看看,這藏頭露尾之人,究竟長了怎麽樣的一張臉。

劍鬼的劍也從劍鞘中出,他當機立斷,以劍為支點撐在地上,整個人橫空一躍,險險躲過葉孤城的這一擊。

他的面具,差點就要被掀翻了。

然而葉孤城卻冷笑,他以為,只有這一劍?

下一招當時就要出手。

“嗖——”

箭羽劃破長空,發出一聲銳響。

無論是西門吹雪還是葉孤城的動作都是一頓。

箭,來自何方?

葉孤城眼神一凜,這時候開弓拉箭,莫非是官兵?

但是金九齡不在,什麽人在調度這些官兵?

是誰給他們随意拉弓的膽子?

誰都知道,朝廷與江湖之間井水不犯河水,若不是因為劍鬼放言要挑戰天子劍,絕對不會有官兵盯着他。

但即便是有官兵介入,也不會貿然對其他江湖人動手,因為他們很多都很有錢,很有背景,在江湖上也很有號召力。

如果真的死在亂箭之下,不會成為江湖的笑話,倒會将江湖與朝廷的平衡打破。

武俠世界的平衡,本來就是很扭曲的,特別這裏還是古龍的世界。

所以,如果沒有人煽動,那些官兵絕對不敢随意放箭,特別下面還有他和西門吹雪。

這樣想來,對方的目的就很可疑。

葉孤城心道:莫非,是想将他和西門吹雪拖下水?

他猜得沒錯,第一支箭羽劃過,緊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箭如雨,密密麻麻,根本不管下面的人是誰。

倒像是想将他們都置于死地。

但這可能嗎?

如果武功不夠精深,确實能被這等級的箭幹擾,畢竟,每一支箭都很鋒利,都能穿透铠甲。

但這對武功大成者卻沒有什麽效果。

他們的眼力,他們的精神,都足夠躲過并不密集的箭。

只不過,注定會分散注意力。

葉孤城立刻發現,這不行。

他回頭一看,果然那劍鬼已經有了想要逃跑的跡象。

就在他和西門吹雪受到幹擾的時候。

他好像有未蔔先知的能力,好像就知道,這裏會有一場箭羽。

恐怕,這就是劍鬼的底氣。

葉孤城道:“西門莊主你先走。”

他可以站在西門吹雪之前,替他擋住一波箭雨。

箭雖快,但卻沒有他的劍落下的速度快,只要葉孤城想,便能在箭下落之前,将它們的木杆斬斷。

西門吹雪當機立斷道:“好。”

他用輕功走了,銳利的眼鎖定漸行漸遠的白色身影,眼中的光很冷,仿佛能将人給冰封。

他的眼神又很利,就好像是劍的寒光,下一秒就能将劍尖送入并不柔軟的胸膛。

他對劍鬼,是起了殺意。

用這樣下作的手段侮辱劍,侮辱劍客,這樣的人,即使劍術再高明,都不配拿劍。

當西門吹雪心無旁骛地追趕一個人,便很難讓那個人逃走。

特別是西門吹雪的胸膛中還燃燒着憤怒的火焰,這火焰讓他腳下的速度更快,更輕。

他的速度變快,自然也可以追上劍鬼。

劍鬼見西門吹雪已經要到自己面前道:“真不愧是西門吹雪。”

口中在贊嘆,但語氣卻很薄涼。

西門吹雪冷冷地看着他。

手中的劍閃着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能送入劍鬼的胸膛。

劍鬼又道:“葉孤城竟然願意為你斷後?”

這不是激将法,只是某種感嘆。

西門吹雪眼中有光芒在閃爍。

這人,認識葉城主。

他是誰?

劍鬼道:“也罷。”

他似乎終于放棄逃跑,而是選擇從劍鞘中将他的劍抽出來。

那也是一把很好的劍,在這樣黑暗的夜晚,卻閃着點點寒光。

但在西門吹雪看來,劍的主人卻不配擁有這樣的利器。

手中有劍,劍意在幽暗的樹林中彌散。

天上一輪冷月高懸。

荒林,幽月,劍客。

手中的劍悄無聲息地擡起。

“!”

劍尖入肉體,卻不是胸膛。

西門吹雪的眉頭忽然皺起,并不是因為這一劍刺偏,而是他認為,這一劍不應該刺入對面人的肩膀中。

為什麽沒有落空?

莫非是他故意想要讓劍入肩頭?

西門吹雪有些游移,就算是他,都不知道劍鬼想要做什麽,因為西門吹雪不知道,這世界上竟然會有人想要受傷。

即使可以完好無損,他也想要受傷。

熟悉的熱在四肢百骸中奔騰,青銅面具下的臉開始扭曲,開始變化。

短短的時間內,他雪白的臉中竟然充滿了紅色。

那是血,是他皮膚下的血液在沸騰。

“啊—”

不是痛呼,是充滿愉悅的呻吟。

劍鬼,不,就算是九公子都沒有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竟然會犯病。

在他犯病之前沒有絲毫的征兆。

他在地上翻滾,青銅面具卻牢牢地蓋在臉上,讓西門吹雪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從聲音中卻可以猜測到,這人現在究竟是什麽表情。

定然是一點都不痛苦的,充滿愉悅的。

他跪在西門吹雪的腳下,手在他雪白的衣服下擺上不斷抓,比女人的指甲還要有力,幾乎能将西門吹雪的衣服給撕破。

“打我打我打我打我打我打我打我……”

他迫切地渴望疼痛,渴望被西門吹雪鞭打。

西門吹雪的瞳孔一陣緊縮,面上的表情說不出是茫然還是震驚。

他的臉,比紙還要白。

葉孤城在心中感嘆道:那劍鬼,果然有些手段。

黑暗之中猛然冒出一簇簇的火焰。

是火把。

是被人舉在手中的火把。

密集的箭雨終于告一段落,葉孤城無意與那些官兵糾纏,便輕飄飄地上了樹。

只要他不想,便沒有人能發現他。

這世界上比葉孤城武功更精深的人,不僅不多,還很少。

武功比他差,怎麽會能發現他?

葉孤城心覺這群官差有問題,畢竟,如果沒有人指使,怎麽幹在這種地方随意放箭?要是傷到人怎麽辦?

更不要說時機還如此湊巧,正好方便劍鬼逃跑。

想要這,他眼中冷意更盛。

如果這群人沒有問題,簡直對不起他高高在上的逼格。

似乎是下面沒有聲音,上面的官差也有了膽子,舉着火把越靠越近,葉孤城的聽力也很好,能聽見那群人悉悉索索的對話聲。

“貿然放箭,真的沒有問題?”

“放都放了,做什麽馬後炮。”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如果下面真的是什麽江湖人,也不會因為我們放箭就怎麽樣。”

“是不可以,但他們卻能找我們報仇。”

“這……”

“我們都沒有什麽功夫,如果被找上門,定然死無全屍。”

“但下面已經沒有聲音了,或許那群人已經走了?”

“我們在上面,這麽遠,沒有人能看清我們的臉。”

“更何況,就沒有人想要為金鋪頭報仇?”

“金鋪頭只是失蹤,還沒有死。”

“你覺得他有可能活着?”

“雖然金鋪頭的脾氣并不好,但在場的,誰沒有受過他的恩惠?”

“他的失蹤,多半就是下面這些人搞出來的,不為他報仇,都不像個男人。”

葉孤城側耳聽着,一直呱呱呱說個不停的是同一個人,想來就是他用這些牽強的道理山東其他人一起放箭。

這麽牽強的道理,真的能打動人心?

經歷過武當山群英會的葉孤城不得不承認,還真的可以。

只要一扯到恩怨情仇,扯上道義,人就格外容易被打動。

人可以被罵臭蟲,被罵狗屎,卻不能被說不講義氣,不能被說不像個男人。

天知道這些風氣是怎麽開創的,但在激将法中卻是最有效的。

葉孤城心裏琢磨着,如果将那煽動人的頭兒給逮住了,或許能從他嘴裏撬出一些信息?

畢竟,他手下養了一個很有用的拷問小隊,雖然人是少了些,但工作起來卻很有效率。

只要人落在他們手裏,就沒什麽是問不出來的。

葉孤城打定主意,更加收斂氣息,就等人再走近一點,趁其不備,把人給綁了。

葉孤城才的并沒有錯,那一聲令下放箭的,恐怕是這群人中的主心骨,口才也很不錯,要不然絕不可能把其他人說動了放箭,畢竟,無論是傷到無辜人士還是被江湖人追殺,都不是鬧着玩的。

那人手持一個火把,一馬當先,也多虧了手上有東西,葉孤城才能在忽明忽暗的夜晚中看清他的臉。

是一張并不是很年輕,卻很精明的臉。

看上去莫約三十,人生得平庸,但眼中卻閃爍着不安分的光芒。

他似乎是個很有野心的人。

葉孤城有些失望,因為他知道,如果這人眼中閃着精明的光,定然不會是死士心腹一類的人物,因為他不能讓人信任。

所以,他十有八九就是個打雜的,也有可能是收錢辦事。

葉孤城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也沒有其他辦法,誰叫他對現在局勢并不是很清楚,說到什麽都好像沒有頭緒。

為了整理出少的可憐的頭緒,就算是打雜的人也不能放過。

那人道:“小心腳下,有箭。”

葉孤城暗中點頭,穩了,就是這聲音。

起碼人肯定是對的。

他或許是為了表現自己的英勇,當仁不讓地走在第一個,還與後面的人隔了一些距離。

他似乎很自信,自信這裏沒有藏別人。

想想也是,那麽密集的箭雨,但凡武功差一點都無法避過去。

想要不受傷,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蹲下來,在地上挖一把泥土。

泥土是幹的,沒有血。

切了一聲,恐怕這人心中,人一早就跑了。

但還沒等他哀悼自己并不存在的功績,眼前卻突然一陣發黑。

身體陡然一軟,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暈得那叫一個幹脆利落。

葉孤城直接将人裝進了麻袋裏,天知道他這麽個仙氣飄飄的人物身上為什麽會有麻袋。

葉孤城:為了防患于未然。

人手中的火把随着力氣松懈向下墜落,但葉孤城怎麽可能讓火把落在地上引起火災?

他手穩穩地端住,順便還把火把上的火給滅了。

也是非常貼心。

他也不知道身後那些人什麽時候會發現這人失蹤,當然是越快撤離越好。

葉孤城當機立斷,跑!

然後就飄飄欲仙地跑走了。

葉孤城帶着一個大累贅回到了小院。

他沒有把人扛在肩膀上,因為那樣實在是太不雅觀,而是用兩只手指頭,将裝人的麻袋捏了起來。

他的腕力實在驚人。

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怎麽說也要一百多斤,更不要談被裝在麻袋裏的男人還很壯實,葉孤城竟然能将他一路提着過來,甚至還用輕功趕路,起碼能說明他的力氣不小。

院門口有守衛,是白雲城的下屬,為了他們城主的安全,一天十二個時辰輪班,特別敬業。

看見葉孤城,他們先露出了夢幻一般的笑容,但等到看清楚城主手上提了什麽,卻大驚失色。

怎麽能讓城主提着麻袋?

簡直痛心疾首,他們應該找人跟着城主的,讓城主提着一個人回來,這絕對是他們的失職!

也是非常難過了。

葉孤城道:“丁大和丁獨秀在?”

他已經意識到了兩人的重要性,無論去哪裏都要帶着。

因為葉孤城發現,只要自己出白雲城,就一定會遇上一些不想遇見的麻煩事,而這兩兄妹,似乎總有發揮能力的餘地。

白雲城的人才很多,但他們的才華還是極少有的。

下屬立刻道:“丁大在!”

丁獨秀小姑娘出去輪班了。

葉孤城道:“好。”

他又道:“讓丁大好好審審他。”

這一句話,就讓麻袋裏的人墜入地獄。

丁大的手法,比他妹妹還要恐怖許多。

除了精神上受到虐待,肉體上也不得安詳。

下屬立刻結果葉孤城手中的袋子道:“是。”

葉孤城又道:“看見西門莊主了沒有?”

他可不相信西門吹雪會輸在什麽劍鬼手裏,他可是注定要成為劍神的男人,在葉孤城知道對方爹是玉羅剎之後就更加堅定了西門吹雪的副主角地位。

像他這樣的男人,是絕對不會出事的。

下屬道:“西門莊主已經回來了。”

葉孤城驚道:“回來了?”

這效率還真是高,比他想象的要快多了。

下屬想想,委婉道:“但觀西門莊主臉色,似乎很不好。”

葉孤城皺眉道:“莫非是受傷了?”

下屬道:“沒有血腥味,也沒有藥味。”

他們的鼻子都很靈,西門吹雪就算是醫術再好,如果受傷了也不可能立刻就把傷養好,身上不是有血腥味就是有藥味,如果兩種味道都沒有,定然不會是受傷。

葉孤城稍微放心,他道:“我去看看。”

随後就一陣風似的飄走了。

西門吹雪坐在屋子裏。

他的臉很白,白得像一張紙,看不見一丁點兒的血色。

他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憔悴,這個詞似乎不應該用在西門吹雪身上,但是無論是誰,只要是人,在精神受到巨大折磨之後,還是會虛弱的。

當葉孤城敲門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個虛弱的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不可能将葉孤城關在門外,因為這是他的院子,但等他真的開門,葉孤城卻是一愣。

他臉上的驚訝一點都不作假。

葉孤城從來沒有想到,像西門吹雪這樣僵硬如冰的劍客,竟然會如此虛弱。

葉孤城道:“發生什麽事,西門莊主。”

他的關系發自內心。

西門吹雪道:“無事。”

他的聲音都不像往常那麽凝實,而是有些飄,這本不該是西門吹雪的聲音,聽起來就好像他大病初愈。

但他确實又發出了這種聲音。

葉孤城道:“沒事?”

他心道這哪裏像是沒事的樣子,一定是西門吹雪在強撐。

葉孤城道:“莫非是那劍鬼傷到你了?”

還在想那人究竟是傷到了西門吹雪哪裏,竟然沒有留下傷口,沒有留下血腥味,而讓對方虛弱至此。

莫非……

葉孤城表情忽然變得很嚴肅,也變得很冷,眼睛不由自主向下移,真是不知道往哪裏看。

也不怪葉孤城想歪,在遙遠遙遠的過去,他好像真的看見過男人被女人踢命根子時的模樣,當時的叫聲是凄厲,男人的表情之扭曲,不僅讓他胯下一涼,還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要是他的記憶沒有問題,男人在受傷之後的虛弱模樣,與西門吹雪有異曲同工之妙。

葉孤城倒吸一口冷氣,他是知道那劍鬼沒有一點兒身為劍客的驕傲,也不走尋常路,但他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不走尋常路到這等地步。

就不怕玉羅剎上門找麻煩嗎?

西門吹雪一聽到劍鬼這兩個字,表情又是一陣扭曲,葉孤城從來沒有見過西門吹雪如此鮮明的表情變化,心中更是一個咯噔。

他不會真的說中了吧?

西門吹雪:“嘔——”

他毫無征兆地吐了。

葉孤城:嗯???

這是什麽操作?

丁大很高興。

當接收到同僚隐隐含着嫉妒的視線時他就更高興了。

在白雲城,每一個人都以能夠幫到葉城主為榮。

丁大知道,如果他的妹妹丁獨秀也在,城主不一定會選擇自己。

因為他的手段太過殘暴,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從丁大的鞭子下活下來。

就算活下來,也會因為傷得太重而落下病根。

想到這裏,丁大就很委屈,因為他從來沒有在正事上抽死過人,被他抽死的每一個人,本來就該殺,誰知道中間出了什麽問題,竟然傳出他暴虐的名聲。

講道理,他覺得自己并沒有丁獨秀暴虐,起碼在他鞭子下的人雖然半死不活,但是意志還是清醒的,至于被丁獨秀抽過的,如果她沒有收斂,那人就瘋了。

身體上的殘缺與精神上的殘缺哪個更加嚴重?

他不知道。

但不管怎麽樣,他和丁獨秀,都因為鞭子的原因在白雲城“惡名遠揚”。

丁大認為這是因為其他人都嫉妒他們,嫉妒他們可以為了葉城主分憂。

他一手就将裝了成年男人的麻袋提起來,往牢房中一扔。

這牢房雖然在地下,但隔音性很好,不管人怎麽叫喚都不會被聽見。

房間中有一桶涼水,他提起來,看也不看就往男人頭上一澆。

人被凍得一個激靈,醒了。

丁大看上去柔柔弱弱,像一個書生,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他道:“是誰讓你放箭的?”

那男人心裏也有鬼,聽見丁大的話,眼神不斷閃爍,他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丁大愉悅地笑了。

他的笑聲在地牢裏回蕩,說不出的陰森詭異。

這裏只有他和男人兩個人。

男人打了個寒顫,或許是被凍的,或許是被吓的。

他忽然覺得,眼前這書生似的人物,并不是一個好惹的人。

真正溫柔的人絕對不會發出他這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丁大道:“我就是喜歡你這樣會自作聰明的。”

那人忽然覺得很不妙。

他眼睛向下一掃,看見了丁大手上的鞭子。

那是一條鋼鞭,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所做,布滿了細小的鈎子,那鈎子被磨得很鋒利,即使是在昏暗的房間中,都閃着光。

他毛骨悚然。

這鞭子是用來幹什麽的。

難不成是打人的?

還沒等他想完,丁大又道:“我給過你一次機會,一會兒疼了,可別喊停。”

因為喊停是沒有用的。

他嘴角還噙着微笑,但在這陰森詭異的環境中卻顯得很可怕。

很像變态殺人狂。

那人終于感到害怕了,所謂男人的第六感在心中不斷提醒他,如果再不開口就來不及了。

他道:“等等……”

但還不等他把這句話說完,第一鞭就劈頭蓋臉地下來。

丁大道:“晚了。”

所以他說自己喜歡這些會耍小聰明的家夥,都能讓他抽一頓爽的。

這人畢竟不是江湖人,如果是黑白無常那等級的高手,前幾鞭下來雖然疼痛卻不至于被抽蒙過去,好歹他們練武多年,雖然不說是練得一身鋼筋鐵骨,但也是絕對的皮糙肉厚。

但這男人卻不一樣,看起來壯實,也不過就是普通人的壯實。

論起來,連丁大一鞭子都挺不過去。

過了一會兒,地牢的大門被打開了,丁大走出去,地龍很溫暖,熱意籠罩在身上,說不出的舒服。

好像連地下的陰冷都一并被驅散了。

他的精神很好,甚至可以說很亢奮。

丁大道:“這人招了。”

他道:“說是南王的人找他放箭的。”

聽他說話的人一臉嚴肅,顯然将這件事情記在了腦子裏。

南王,又是他。

白雲城的人都知道,南王與他們城主很不對付。

必須要快點告訴城主才行。

他急匆匆地走進屋子,敲葉孤城的門卻發現葉孤城不在。

下屬很疑惑,這情況少見啊。

婢女從他身邊走過幽幽道:“別找了,城主不在這裏。”

下屬回頭道:“城主在何處?”

婢女道:“城主在西門莊主那裏。”

下屬一聽就要走。

婢女道:“如果我是你,現在就不會進去。”

下屬道:“為何。”

婢女道:“因為城主剛才要了一桶熱水,還有一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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