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曹振軒現如今的感覺就是,明珠蒙塵,始作俑者還是一直與他不對付的楊慎之,這就足以叫他怒火滿腔了,偏偏身旁的慕容燕瓊還低呼一聲,素手輕掩唇,驚訝地看了看淇钰,不由問道:“他……與慎之師兄,是何關系?”
曹振軒現在聽見這個名字就煩心得很,十分不耐道:“不知道!你先走吧。”
慕容燕瓊平日裏在醫閣也算是被衆師兄弟捧着的人物,哪裏聽得了這種呵斥,心中一半不悅,一半委屈,卻又不好表露出來,只得面有為難地道:“可是……師兄你的傷……”
曹振軒皺眉道:“我自有分寸,你先去吧,稍後我自會去醫閣。”
然而慕容燕瓊還未聽到自己想知道的東西,怎麽肯就此離去,遂又暗暗咬着唇想了半日,磨磨蹭蹭,若不是礙着淇钰在側,曹振軒只怕早就暴怒了。
就在這時,慕容燕瓊美目一亮,盯前方展顏笑道:“慎之師兄!”
曹振軒高高地挑起眉來,看向來人,依舊是一襲白衣,修眉鳳目,見到他們,神色也是平靜的,沒有一絲波動,只是對淇钰道:“現在回去?”
淇钰只能憑想象猜測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然後試探着點點頭,楊慎之便牽起他的手,準備離開。
“站住!”曹振軒低喝一聲,一個閃身擋在他們面前,又看了看淇钰,眉宇緊皺。
楊慎之望着他,絲毫不覺得意外,仿佛壓根不記得那一晚上,他們二人幾乎兵戎相見,出招見血,只是頗為冷淡地道:“有事?”
曹振軒幾欲開口,卻又顧及一旁的慕容燕瓊,他深吸了一口氣,扭頭對她道:“慕容師妹,我們有幾句話要說,不知你是否能行個方便。”
他看起來是詢問,實則只是一個陳述句罷了,言下之意就是,你別在這礙事了,這話說得老實不大客氣,慕容燕瓊咬着唇,然而此刻是當着楊慎之的面,即便是心裏嘔出血來,也要表現得識大體,是以只得強顏歡笑着應了,又戀戀不舍地盯着楊慎之看了看,這才緩步婷婷袅袅地離開。
眼見着慕容燕瓊的身影消失在花木的盡頭,曹振軒這才向楊慎之發難,語帶怒意:“你為何不教他修煉吐納之法?連幾塊靈石也吝啬于給?”
楊慎之似乎是沒想到他問出這種話來,平日裏少有表情的臉上現在頗有些意外,他不開口,曹振軒也不甚在意,只是繼續咄咄逼人地道:“方才因為區區一塊中級靈石,他被人肆意欺辱,你可曾看見?”
說到這裏,他呵的冷笑一聲:“你自然是看不見的,你向來眼高于頂,看得見什麽?若是無心教導他,還不如——”
“你管得恐怕有些多了,”楊慎之微微皺眉,語氣平平地打斷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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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振軒面上頓時染上一點激憤,更多的還有怒火,他逼近一步,壓低聲音提醒道:“你可別忘記,當初将他催化出殼的人是我,楊慎之,他若真是上古神鳥火鳳之後,此事傳出去,不知會引來多少貪婪小輩的觑觎,而你,竟不教他自保,倘若有一天,真的出了事情,你又當如何自處?!”
這一句逼問,倒是讓楊慎之有了些許反應,他回視曹振軒,漠然道:“若有那一日,我自會護着他,幹卿何事?”
曹振軒似乎要被他這副神情給氣笑了,他的眼神淩厲無比,眉頭緊皺地看了看一旁懵懂的淇钰,咬了咬牙,取出一個儲物袋來,遞給楊慎之,冷聲道:“那日是我技不如人,但是楊慎之,你需記着,總有會有那一日的!”
他擲地有聲地說完這話,便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似乎不想在此地再多停留片刻。
淇钰望着那人類帶着怒氣遠去,忽覺額上一暖,卻見楊慎之伸手摸了摸他的眉間,語氣溫和:“我們回去罷,”說完,又頓了頓,道:“不會有那一天的。”
淇钰看着這個自說自話的人類,不知道該給出什麽反應才算對,于是只好保持沉默,跟随楊慎之往逍遙峰的方向去了。
過了一會,這裏又來了一個人,身着鵝黃的衫子,身段窈窕,慕容燕瓊在地上拾起一枚灰色的珠子來,其上刻有符文,此珠名為留聲珠,落在地上,看着與小石子無異,但卻是一件小小的法器。
她收起那枚珠子,左右張望幾回,便匆匆往醫閣而去,待回了映雪峰,敷衍着與同門弟子打了招呼,動作迅速地回了自己的住處,迫不及待地将那留聲珠取了出來。
她往珠子內注入靈力,上面刻着的符文次第亮起,其中傳來方才楊慎之與曹振軒兩人說話的聲音,聽了片刻,她的臉色逐漸沉了下來,低聲喃喃:“神鳥火鳳?”
慕容燕瓊忽然便想起當日見到的那枚銀蛋來,那日她偷偷跟着楊慎之,前往北陽島之後,便裝成偶遇,與他一同去取坎水靈草,結果靈草才将将開花結果,便有一枚蛋從天而降,把靈草砸了個稀巴爛,随後有人猜測那是神鳥火鳳的蛋。
就在衆修真者一片混戰,打得不可開交之時,楊慎之突然離開了她身邊,直取那枚蛋,令她措手不及,驚呼出聲,而後的事情,她便一概不知了,只聽說是楊慎之送她回了映雪峰,那時心中還喜不自禁,素聞楊慎之待人冷淡,那一日竟能親自将自己送回映雪峰,想來也不盡如傳聞中所說的,那般不可接近……
只要想到這裏,慕容燕瓊便覺得心中甘如醴糖,她擡眸望向內室簾帳旁,那裏挂着五幅畫,精裝細裱,又施了除塵法決,可見主人對其的重視程度。
那五幅畫上所畫的均是同一名男子,或回眸,又或遠遠伫立,一襲白衣翩翩,修眉鳳目,嘴唇薄削,眼底像濃得化不開的墨,神色睥睨,漠然看來,只讓人覺得這世間似乎沒有東西可以入他的眼底。
然而……一想到留聲珠中兩人的對話,慕容燕瓊癡迷的目光逐漸轉化為厭惡,縱然是神鳥火鳳,也不過是一個畜生罷了,憑什麽得到他的青眼?他的庇護?他的……溫言細語?!
原本以為高不可攀的心上人是天生如此秉性,可今日的所聞所見,卻讓慕容燕瓊心中倍感失落,原來楊慎之并不是對誰都冷漠以待的,他竟也有溫情的一面,驚詫之餘,慕容燕瓊心中的落差感卻更大了。
一想到那少年的面容,她心中便覺惱恨至極!靈寵不過是拿來給人使喚的,何曾聽說過要主人來護着它?然而就是這麽一個卑賤的東西,卻能日日跟随在那人身邊,寸步不離。
每每思及此處,慕容燕瓊只覺得五內俱焚,肝火直冒,簡直片刻也無法坐下來,滿腔怒氣無法發散,就在這時,門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做什麽?”慕容燕瓊沒好聲氣地道。
門外那人似乎被她的語氣吓了一跳,頓了頓,猶豫道:“吳浩師兄求見。”
“他?”慕容燕瓊一怔,略有不解,起身過去打開門,正見着吳浩跟在一名醫閣弟子身後,笑吟吟地道:“慕容師妹,見你一面,好生不容易啊。”
慕容燕瓊連忙扯出一抹笑來,道:“哪裏,師兄折煞燕瓊了,快快請坐。”
她引着吳浩在院子裏的石桌旁坐下了,又使人沏了靈茶,吳浩客氣道謝,飲了茶,品了半晌,才喟然贊嘆道:“果然還是慕容師妹這裏的茶最是甘冽,上次喝了之後,回去便念念不忘,今日可算是得償所願了。”
他說着,仍舊是笑意吟吟地看着慕容燕瓊,目光專注,其中又摻雜着幾許柔情,說來吳浩的長相也是頗為英俊,又是道閣的大師兄,是以千機閣內暗中許意于他的女修并不在少數,不過吳浩卻從未與誰行為密切過,慕容燕瓊對他倒也是頗有好感。
如今見着這俊朗男子溫情脈脈地看着自己,口中說着暧昧之語,慕容燕瓊也是正值二八年華的少女,沒什麽定性,便免不了心中浮想聯翩,暗暗想道,這人何以說出這種話來?莫不是……對我有意?
眼見着慕容燕瓊臉上飛紅,微微垂頭,吳浩又笑了,輕聲道:“師妹,我前些日子得着一個小東西,想着你或許會喜歡,便特意給你送過來了。”
他說着,從懷裏摸出一個毛絨絨的小團子來,放在慕容燕瓊面前,語帶輕笑:“你看,喜歡不喜歡?”
他一放開手,那毛絨絨的小東西便跳了起來,在桌子上飛速跑了一圈,速度之快,慕容燕瓊只能看到一道雪白的殘影,眼花缭亂,吳浩輕叩石桌面:“停下。”
那小東西便應聲而停,慕容燕瓊定睛一看,驚喜道:“是貂!”
随即伸手将那拇指大小的靈貂捧起來,言笑晏晏地向吳浩道謝,吳浩噙笑看她:“師妹喜歡就好。”
慕容燕瓊在他的目光中,面色一紅,嗫嚅了片刻,摸着那小靈貂不再言語,吳浩哂然一笑,又另撿了旁的事情與她說起來,兩人俱是聊得興起,不知怎麽,說到了靈丹上面。
見吳浩對一些用處奇異的靈丹十分有興趣,慕容燕瓊便也說了幾樣與他,吳浩斟酌片刻,忽然問道:“我聽說有一種靈丹,能使人丹田盡碎,經脈再無法承受靈氣,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