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日,淇钰正坐在門廊下,清點着麻老送與他的那個儲物袋,裏面有不少靈石,還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有玉的,有看不出來什麽材質的金屬,也有木頭,樹藤,甚至半張破破爛爛,被蟲子蛀了孔的紙,放在一起,也有小半堆了,不知道都是做什麽用途的,但是每一樣上面都有能量波動,或強或弱,不一而足。

淇钰正準備挨個兒取點樣本來分析一下,卻見楊慎之推門進來,連帶着幾張傳音符從門縫溜進來,楊慎之随手一彈,那傳音符像是撞上了什麽似的,眨眼間便被彈飛了出去,門扉吱呀一聲順勢合上。

他做這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一氣呵成,不知往日裏練習過多少回了。

楊慎之走過庭院時,滿地紅楓上鋪了薄霜,踩過時發出輕微的聲響,牆角的小靈貂雙耳一動,立刻棄了楓球,連滾帶爬地竄到淇钰身邊,抱着尾巴老實地團成一個球,閉緊雙目,鼻子還一抽一抽的。

淇钰伸出兩只手指,将那裝死的小東西捏起,放在肩上,等楊慎之進屋了,那小靈貂登時一躍而起,閃電般地往院門撲過去,靈活地從門縫底下鑽出去了。

淇钰站起身來,打開院門,正見那小靈貂蹲在牆角,爪子上抓着一張傳音符,其上靈光熠熠,它擡頭看到淇钰,一個箭步竄上他的肩,親昵地蹭蹭,随即把那張傳音符遞過來。

“給我的?”淇钰看着它那殷切的小眼神,伸手将符箓接過來,上面畫滿了橫七豎八的線條,看似雜亂無章,細細一摸索,便覺得玄妙無比。

淇钰往傳音符內注入能量,便見符紙上的線條游動起來,跟一群蝌蚪似的,随後張儀的聲音便從內裏傳出來:“淇钰道友,打攪了,上次是在下的疏忽,忘記告知道友,那小靈貂每隔幾日就要吃一枚玄九丸,否則便會吵鬧不休,道友若是得空,可來逍遙峰下的風雪亭,我将玄九丸送與道友,敬頌臺安,張儀。”

話音一落,那符紙上的線條便沉寂下來,再次恢複之前的模樣,淇钰想了想,又見那小靈貂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小眼睛,殷殷地望着他,滿是渴求,遂離開晚楓居,準備下山,路遇雅閣弟子,便有人熱切問道:“淇钰道友這是去哪裏?”

淇钰擡頭,是個陌生面孔,沒見過的,但他還是答道:“去風雪亭。”

“大師兄不一起去麽?”

楊慎之為什麽要一起去?淇钰頗有些疑惑,道:“他不去。”

那弟子顯然有些失望,哦了一聲,随即給他指了個下山的方向,便悻悻離開了。

等淇钰到了風雪亭,張儀早已經等候多時了,他正擡頭盯着那亭子的牌匾看,待見了淇钰,笑着過來拱手施禮,淇钰回禮之後,開門見山道:“這玄九丸很難得麽?”

張儀一愣,頓時明了他的意思,笑了,道:“道友放心,這玄九丸很常見,一般的坊市都能買到的。”

淇钰點點頭,接過他遞來的儲物袋,道了聲謝,頓了頓,又問道:“你可知道丹田破碎之後,有什麽法子可以使其恢複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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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張儀怔了怔,略微詫異道:“是曹振軒師兄?”

淇钰颔首,張儀唔了一聲,似乎是沒料到淇钰會問這個,摸了摸下巴,道:“他的情況與常人不同,有些方法別人或許能用,但是他卻不一定了。”

“願聞其詳。”

張儀嘆了一口氣,道:“曹振軒師兄的性子固執,他與慎之師兄之間的嫌隙由來已久,”說到這裏,他似乎是想起來自己還在吳浩的指使下,挑撥過這兩人,不由尴尬一笑,又見淇钰面無異常色,知他如今并不在意此事了,遂放下心來,繼續道:“他們曾經比試過一次,也是門內大比,據說兩人争鬥太過激烈,最後導致兩敗俱傷,雙方都傷到了丹田,後來還是醫閣閣主出手,才将兩人救了回來。”

張儀說着,頓了頓,又接道:“我這也是道聽途說,約摸只有四五分真,具體情況也沒個準數的,慎之師兄我是不知道,但是振軒師兄傷過丹田,這卻是真的,所以如今二度受損,只怕要更麻煩了。”

淇钰聽罷,半晌不語,張儀從他那毫無情緒的臉上看不出什麽來,想了想,又開口道:“雖然麻煩,卻也不是完全沒有法子,有一種靈草,生于靈氣充足的極寒之地,三百年開一次花,結一次果,名為七星果,這靈果食之可以重塑靈根,穩固丹田,修筋伐脈,種種奇效,重修丹田自然不在話下。”

聞言,淇钰便認真将這靈草的名字記下來,又向張儀道過謝,張儀忙擺手,又道:“道友是一個人去嗎?”

淇钰點點頭,張儀猶豫了一會,坦言道:“極寒之地在北方,路途極為遙遠,即便是高階修真者,禦劍飛行也要花上幾日,我知道有一處傳送陣,可以将道友送往北方,或許能為道友省去不少功夫。”

淇钰欣然道:“那就多謝道友了。”

張儀擺了擺手,道:“請随我來。”

他帶着淇钰離開逍遙峰,催動法器,往千機閣的外圍山峰飛去,在一座山谷中停了下來。

山谷中有花還未謝盡,不知是什麽原因,秋天似乎忘記了此處,仍舊是樹木蔥茏,滿目蒼翠,一條小溪自山上蜿蜒而下,水聲潺潺,張儀帶着淇钰順着溪流往上行,在一處花木掩映中,出現了一座石臺,以玄黑色的石頭壘起來,半尺來高,造型古樸,其上刻有玄妙的紋路,溝壑縱橫,或許是很久沒人來過了,縫隙中長滿了茸茸可愛的綠草,生機勃勃。

“就是此處了,”張儀說着,使了一個除塵訣,霎時間灰塵散開,落葉翻飛,露出石臺上完整的紋路來,那是兩只很奇異的動物,似鼠非鼠,似貂非貂,隐約能看出兩只動物長得一樣,有鼻子有嘴,一齊并排蹲着,石臺四周還有六個空槽,不知是做什麽用的。

張儀取出六塊靈石來,放在那空槽之中,只聽嗡的一聲輕鳴,令人目眩的白色光暈次第亮起,将那兩只異獸的紋路勾勒出來,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對淇钰打了個手勢,示意道:“煩請道友站上去。”

淇钰點點頭,依言站了上去,那一瞬間,他能感受到強烈的能量波動,卻沒有進入他的體內,而是在石臺四周形成一個屏障,将內外隔絕開來,肩上的小靈貂或許是感覺到了什麽,略帶緊張地吱吱叫了起來,并不停地以爪子撥弄淇钰的肩膀,像是在催促他離開。

“道友準備好了?”張儀微微一笑:“那就開始了。”

他說着,兩手掐着訣,一道靈力打在那石臺上,法陣頓時迅速運轉起來,白光亮起,越來越盛,漸漸将淇钰的身形淹沒,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隐含怒意的暴喝:“住手!”

緊接着一道青色的巨大風刃橫掃了過來,所過之處,樹木皆是攔腰折斷,化為齑粉,花木俱殘,無一例外,石臺受到侵襲,發出轟然巨響,不絕于耳,同時石臺面寸寸碎裂,裂紋如蛛網一般,快速蔓延開來,法陣被破壞了,然而為時已晚,石臺上已經空無一人,淇钰被傳送離開了。

張儀只覺得眼前一花,胸口劇痛無比,幾乎就在下一刻,脆弱的喉間便被一只手牢牢扼住,逐漸收緊,那人向來平靜漠然的聲音此時染上了些許怒意:“你是不是太肆無忌憚了?”

随着那只手的收緊,張儀喉間發出輕微的脆響,他嗬嗬幾聲,竟然笑了,神情是說不出的詭異,努力地從喉間憋出幾個字:“我說過……輸的肯定不是我,從前是……今後也是!”

楊慎之皺着眉,眼神冷了下來,冷漠問道:“他去哪裏了?”

張儀毫不退讓地回視他,仿佛并沒有被脖子上的那只手威脅到,從容笑道:“自然是你去不了的地方。”

“白水宮?”

張儀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笑容擴大,滿是得意:“他會是我的。”

楊慎之仍舊是冷漠地看着他,手中一緊,只聽咔擦一聲脆響,張儀的笑容便凝固住了,頭緩緩垂了下去,楊慎之松開手,語氣沒有什麽情緒起伏,仿佛方才憤怒至極的人不是他一般:“你休想。”

張儀的屍體緩緩倒了下去,還未觸及地面,便化成片片白色紙片,被山谷中的風一吹,輕飄飄地飛了起來,仿若一群白色的蝴蝶一般,四散飛開來,啪嗒一聲,有什麽東西落了在亂石上,發出輕響,伴随着吱吱的輕微叫聲。

楊慎之低頭看了看,原來是那小靈貂,不知道為什麽,它并沒有被一起傳送走,一雙眼睛圓圓的,望着楊慎之,裏面竟帶着悲切的水光。

他伸出手去,還未觸及那小而孱弱的身軀,那小靈貂便也化為紙片,片片飛舞起來,如散開的雪一般,露出最下面的物事來,那東西便飛到楊慎之面前,打了一個轉,停下。

原來是一枚白色的棋子,圓潤光滑,散發着瑩瑩的白色光芒,落在他的掌心,光芒便漸漸堙沒,他指尖微微一動,便有一串蠅頭小字從棋子上飛了起來,在他的指尖盤旋片刻,随即沒入手中。

望着指尖,他再一次重複:“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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