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是我殺的
明月高懸灑下遍地鎏金, 晚風在樹林間輕聲吟唱。
燕南歌将衛清在天劫下損毀的長袍修補好收起,走進屋內垂眼看了看榻上依舊昏迷不醒的人。
此時天珩劍宗先輩留下的因果律已經徹底失效了,衛清先前被壓制住的力量也漸漸恢複原狀。以大乘期修士的自愈能力, 他之前受的傷早就好全了……
不, 按理來說衛清現在已經是“仙人”了。
然而燕南歌卻發現, 他的氣息并沒有比渡劫前強太多, 只是比正常大乘期高一點點。
他也一直沒有醒來。
相反——
燕南歌神色莫測地擡起手,盯着自己的掌心。一道電弧在他的皮膚下流竄而過,幾道細小的紅痕随之出現, 但很快又消失了。在電弧流竄過的這個地方,他的肉身強度微不可查地提升了一點。
渡劫的人好像變成了他。
天劫原本就不是什麽處罰, 它只是篩選并幫助那些達到界限的生靈跨過最後一道門檻。如果不是他們的處境這樣糟糕,事情根本不至于落到這一步。
當然以他出竅期的修為遠遠還沒有達到那個門檻,正常來說至少要十年以上的時間來吐納靈力将修為提升到與境界相近的程度他才會開始渡劫。之前替衛清擋劫時也動用了不少手段削弱天劫的威力,真正落到他身上的雷劫其實只有大約百分之一左右。
不過就這麽一點雷劫餘波,居然都讓他的修為無聲無息的提升到了合體期, 真不愧是能替修士鍛仙胎的天劫。
燕南歌放下手, 将掌心附在衛清的額發上, 眼神變得柔和。
不要緊, 天劫并不是只有渡劫時會降臨。高階煉器師完全能做到“引天雷而藏于器”,想來等阿清醒來後再替他引雷劫鍛仙胎亦非難事。
燕南歌紅棕色的眼睛顏色一點點加深,臉上的笑意也一點點擴大。忽然他張開雙臂向後跨出一步。
一道空間裂隙在他身後悄無聲息地張開, 将他的身影吞沒後又瞬息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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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場景忽然變幻,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座布置了大量防禦陣紋的華麗府邸。燕南歌擡手漫不經心地在陣紋上一劃而過, 那些散發着強悍威壓的陣法竟然就這麽分開了一條手掌寬的細縫。
燕南歌擡步向細縫處走去, 在即将觸及裂縫的霎那化為了原形從中一閃而過,而後又繼續以人形向內走去, 整個過程快到幾乎無法看清。
他穿過了長長的回廊,來到盡頭處一間修煉密室外停下了腳步。
一張繪滿精致紋理的符紙從他的廣袖中飄落,在觸及地面的剎那無數無形的“藤蔓”蔓延開來,眨眼間就将方圓百米籠罩在內。
瞬間,風聲、蟲鳴、夜枭的叫聲……所有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過了片刻,門被從內打開了一條縫,裏面露出來慕容珏警惕疑惑的臉。他看見門外雙手攏于袖內對自己微笑的燕南歌時明顯有些詫異:“燕家主,您怎……”
他的話戛然而止,動作僵硬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把匕首被燕南歌握着插進了他的心髒。
燕南歌目光溫柔地看着他,微笑道:“晚安,慕容家主,祝你好夢。”
古怪的力量沿着匕首的刀尖擴散開來,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侵蝕了慕容珏的全身,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抗就癱倒在地,用交雜着恐懼和不可思議的目光死死盯着燕南歌:“你……你……”
“嗯?”燕南歌分外無辜地歪了歪頭,“怎麽了,慕容家主?”
慕容珏大口喘息着,口中不斷溢出血沫:“你……殺……”
燕南歌往旁邊走了半步,躲開慕容珏伸過來試圖抓自己衣擺的手。他笑着道:“疼不疼?疼也沒辦法呀。”
他說着,又從袖中抽出了第二把匕首,在慕容珏驚恐絕望的目光中慢吞吞地,将它刺入了慕容珏的丹田。
即使是在做着這種事情,燕南歌的眼睛也依然清澈又無辜:“看着你一直像個小醜一樣發瘋,我真是太不忍心了啊,只能好心給你個體面了。”
慕容珏聞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掙紮着傳音:「對……不起……我今天……」
燕南歌笑着用腳尖踩住慕容珏喉嚨上的匕首,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臉緩聲道:“是什麽給了你道歉就有用的錯覺?”
他腳一用力,匕首開始傾斜,随着他的力道慢慢向上剖開慕容珏的脖頸。當然,以慕容珏的修為這種傷勢他也不會死得太快:“因為因果律造成的虛假和平?還是因為這些年無論你怎麽作都還安然無恙?”
「你……殺我……不怕其他人……發現……」慕容珏艱難地在他腳下掙紮着。
燕南歌臉上的笑淡去,冷聲道:“發現又怎樣。”
“放心,你是第一個,很快墨塵就會下去陪你。”
言畢,第三把匕首毫不遲疑地刺向慕容珏的識海。
噗嗤。
濃稠的鮮血混合着白液流淌出,慕容珏瞪大雙眼,氣息迅速衰敗下去。燕南歌垂眼盯着他的屍體看了片刻,随手打了個響指喚出一縷太陽金炎将慕容珏的屍體燒成灰燼,而後轉身離開了此地。
還有一個。
他的精神力悄無聲息地擴散開去,連通了那遍布整個星球的陣紋。
一道藏匿在海中的異樣波紋在他的探查中無所遁形,霎那就被鎖定了位置。燕南歌以那個地點為坐标,在穿梭抵達那個地點的剎那就将那片海域的空間凍結,而後直直盯向那個熟悉的身影。
墨塵看見他也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冷冷道:“你是來殺我的。”
燕南歌笑道:“你很明白嘛。”
“我知道的,你就是個瘋子。”墨塵凝視着他,聲音低了下去,“和他好像……也是,畢竟你們是兄弟。”
燕南歌隐約覺得他的語氣有些古怪,但也懶得深究,拿出一把錐刺半眯起眼道:“看來你也準備好去陪燕戟了,真有趣,我還以為你會再給我添點麻煩呢。”
也不知道這句話哪兒戳中了墨塵的笑點,他忽然嗬嗬笑了起來,眼神陰鸷古怪地看着燕南歌:“陪燕戟?你倒說對了。我只後悔沒能殺掉你們。”
他本來就打不過燕南歌,唯一的機會就只有渡劫後他們松懈的那一瞬間。
可惜還是失敗了。
他的天賦遠不及燕南歌,明明是同一年出生的,但他卻直到燕南歌成為出竅期後足足一百多年才終于也爬到了這個層次上。此後沒有了外界的約束,他就更加追不上這個人的步伐了。
不會再有機會了。
墨塵看着燕南歌無動于衷地握着錐刺走進,恍惚間似乎又看見了那個驕傲又偏執的家夥。他沒有掙紮,任由燕南歌将尖利的錐刺紮入自己心髒,忽然擡手抓住了燕南歌被金屬護腕包裹的手臂。
“那家夥……真會演戲……我居然一點都沒看出來他那麽嫉妒你……”血從墨塵的唇角流下,他笑了起來,眼淚卻順着臉頰滑落,“燕戈,你可真是個冷血的……混蛋,他是你親哥哥,你怎麽能……下得去手……”
墨塵阖上了眼,身形慢慢縮小,最後化為了一只墨藍色羽毛的鳥被穿在錐刺之上。
燕南歌漠然将它燒成飛灰,收起錐刺再次消失在空間通道裏。
……
“不好了!慕容家主失蹤了!”
因為靈力充斥了整個世界而忙于提升修為的衆修士直到大半個月後才震驚地發現了這個事實,緊急召集了那批最頂尖的存在來詢問,卻發現燕南歌遲遲未到。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不對勁,趕忙一齊前往他居住的別院。
然而出乎他們預料的是,在他們抵達別院的時候燕南歌居然就正坐在別院花園的亭子裏喝茶。
“燕南歌!”衛安率先出聲問道,“你沒有收到我們的傳訊?”
燕南歌抿了口茶,慢悠悠道:“收到了。”
“那為什麽不來?”衛安皺眉。
“因為我知道他已經死了。”燕南歌放下茶杯,平靜看向衆人,“是我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