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在接下來的幾秒內,郁子堯整個人仿佛定在原地,他既沒有喊出聲,也沒有将腳移開。

事情太過突然,就連周圍的粉絲和工作人員全部都愣在原地。

郁子堯在衆目睽睽之下,緩緩蹲下,似乎想要抱住自己的小腿,但是他很快失去平衡整個人栽倒在地上。

節目錄制過程中,沒有進店的粉絲都被警戒線攔在咖啡廳的院外,她們能夠清晰地看到發生了什麽,一個舉着寫“堯”字手幅的粉絲發出一聲尖叫,将愣怔在原地的衆人喚醒。

攝像舉着相機沒有按暫停,反而将鏡頭對到了郁子堯臉上,男孩清俊的一張臉五官痛苦地團在一起,臉頰漲紅,淚水順着眼角向下流淌,仿佛打開了的水龍頭。

郁子堯在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意識清醒一些,他沉重喘着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當疼痛到達一定阈值的時候,留給他的只剩麻木的神經和瀕臨虛脫的混沌,他睜着眼睛,眼前卻只有那塊黑漆漆的鏡頭,反射着他模糊的影子,冰冷的,不帶有一絲感情。

好在郁子堯的Follow PD是個明白人,她一把推開攝像:“拍什麽拍,快叫救護車啊!”

這是郁子堯意識完全模糊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而就在這種所有人都着急起來的時候,他卻整個人頓覺放松,甚至還有功夫思考明天網上又會有着什麽樣的流言。

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送到了醫院,醫生握着他的腳腕正在消毒。

郁子堯半倚在床頭,看着被血染得鮮紅的腳趾,大腳趾上面的指甲已經裂開,從中間豎直向下,一條裂縫格外顯眼。

“每天送到急診的外傷病人這麽多,你還是我見過第一個因為這點傷就暈過去的。”負責處理傷口的醫生略有些不耐煩,他将雙氧水倒在了郁子堯的腳面上,血水與之混合,在傷口上方冒着粉色的氣泡。

“啊!”郁子堯沒有準備,痛得呼出聲音,剛幹澀的眼睛又有想要流淚的沖動。

醫生詫異擡頭:“大男生,怎麽這麽嬌氣?”

郁子堯抿着嘴沒說話,他眼前又開始泛起那種黑色的斑點,整個腳趾如同被人拆了又裝。他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盡量将這種痛感剝離,不去注意它,可生理上的反應還是沖毀了他好不容易建造起的心理防線。

“呀……這種情況,應該要拔掉了。”醫生小聲自言自語。

郁子堯瞪大眼睛幾乎要被吓得從床上跳起來——如果他還能跳的話。

“我不拔指甲,送我回去!”他吵嚷道,叫着節目裏負責他的PD,“姐,我不治了,帶我回去吧。”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他鬧騰的就像個孩子。

天知道他現在有多想穿越回一個小時前,然後大聲拒絕賈宇舟的請求。這簡直就是無妄之災!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丢人已經讓他覺得很難受了,生理上的疼痛又如同一把鈍刀,反複在他腳趾尖上一刀一刀切割。

急診室外面還有粉絲和記者在圍着,哪怕是照不到郁子堯本人的情況,他們也對着診療室的門一通猛拍。

快門聲就像是一道道催命咒,郁子堯幾近崩潰。

“這……”

說實話,PD對郁子堯的情況也有些摸不着頭腦。雖然那麽沉重的箱子砸下來傷口确實嚴重,但是郁子堯再怎麽說也是個成年男人,怎麽也不至于當場暈過去吧。

況且從剛受傷到現在,這個大男生的眼淚就像是沒停過,這就有些誇張了。

“子堯,這邊沒有攝像頭了,你該清理傷口還是要清理的。”她柔着嗓子耐心解釋,心中卻也有些不耐煩。

在所有人看來,這都是賈宇舟不小心造成的一次“意外”。雖然郁子堯确實是無辜受牽連,但賈宇舟畢竟也是無心,這種情況下郁子堯表現得越痛苦,賈宇舟的境地就變得越尴尬。假如郁子堯真的還顧念他們團隊之間的情分,就應該表現得堅強一些,這樣些許還能博得部分人的同情。

PD幾天跟下來當然知道根本不存在什麽情分,可是郁子堯至少也應該在鏡頭面前裝一裝……他現在的行為看上去情商未免太低了。

只有郁子堯知道他現在根本沒工夫想這些,一想到要生生将指甲拽下來,他就覺得還不如現在殺掉他算了。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忽然有個人穿過人群走進了治療室。

“您是……?”

“李達,祁濯先生的特別助理。”那人自報家門,從口袋裏面掏出一張名片放到PD的手裏,“我來接個人。”他的目光落在郁子堯身上,意圖明顯。

直到這個時候郁子堯的PD才驀地明白,先前她只想着郁子堯是HW哪個高管要捧的小明星,卻沒想到竟然直接是大老板指名點姓要的人。一時間看向郁子堯的目光有些複雜,談不上好壞。

娛樂圈裏這種攀關系的事情不要太多,畢竟真正老天賞飯的人只是少數,大部分人的能力并沒有太大區別。然而僧多粥少,人人都想分一碗羹不太現實,因此關系網在這個圈子裏就變得額外重要。

誰也不想輕易得罪誰,更何況是自己頂頭的老板。

郁子堯坐着輪椅讓李達從緊急通道推了出去,直接通往醫院的地下停車場。期間兩個人都很沉默,郁子堯因為腳上的傷咬着牙沒力氣說話,而李達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麽好。

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祁濯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直接中斷了開到一半的會議,這種情況鮮少發生,就連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的李達也有些摸不到頭腦。

先前在得知祁濯把關于郁子堯的協議從他父親那裏截胡時,李達以為這個男孩對祁濯來說不過是一顆棋子,用過之後就可以丢棄;卻沒想到祁濯竟然真的将他留在了身邊那麽久,甚至忍受了郁子堯各種荒唐的行徑,雖然有在管教,但更多程度上是一種變相的縱容。

非得要說的話,就像是想在郁子堯身上彌補些什麽。

然而李達清楚的知道,這兩個人在簽署協議之前沒有半點交集,那麽祁濯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不是偶像劇看多了的少男少女,一見鐘情這種事發生在像祁濯這種人身上的概率實在太低。

商人從來都唯利是圖,關于這點,李達和郁子堯的想法是統一的。

車子裏開着冷風,驅趕走初夏的燥熱。

郁子堯怔怔看着面前的男人:“你……你來幹什麽?”他沒想到祁濯會親自來,對面的男人西裝革履,領帶打得筆挺,顯然是剛從工作中抽身出來。

郁子堯翹着一只腳坐在後座上,如果想要将腿伸直保持腳趾不接觸車座的話,就必定要将腳撂在祁濯的大腿上,現在他懸着一只腳,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祁濯沒管他的想法,直接握住他的腳腕放在自己的腿上。

腳後跟接觸到祁濯西裝褲上的光滑面料,郁子堯仿佛觸電一般整個人瑟縮了一下,耳根染起一抹粉紅。他仿佛能感覺到祁濯西裝褲下的體溫,就在他腳下不遠處,只要他往前稍微踢蹭一下就能碰到那個不可言說的部位。

“怎麽弄的?”祁濯低沉的聲音傳進了郁子堯的耳朵,不知道是不是腳腕還被人抓在手裏的原因,郁子堯一句話聽得千回萬轉,就連腳上的疼痛都減弱了幾分。他就像是被人叼住後脖頸的野獸,在這樣一個氛圍下也乖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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