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祁濯皺眉推了郁子堯的肩膀,地上的男孩卻只是迷糊着應了一聲,随後從被子裏伸出一只白嫩的胳膊在空中一揮,像是要趕走惱人的蒼蠅。
“郁子堯?”
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祁濯探了探男孩的腦門——溫度燙得吓人。都說大男生抵抗力好,平時看着越結實,生起病來就越吓人。
打定主意要先把郁子堯抱到床上去,手伸到一半,男孩卻睜開了眼睛。
“你怎麽躺在地……”
“別走!”
祁濯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聽見郁子堯突然大喊了一句,仿佛終于從夢魇裏掙脫,他像一條離水的魚,大口喘着氣。本來白淨的一張臉,因為發燒的原因變得通紅,額前的碎發被汗水粘在一起,看上去分外可憐。
兩個人僅憑着敞開的大門照入的昏暗燈光,彼此之間沉默地對視了一會。
祁濯向前跨步,按亮了郁子堯床頭的臺燈。
“這又是什麽把戲?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祁濯心裏一陣搓火,他以為郁子堯是想通過在地上睡覺的方式把自己弄病,以此來反抗他。
郁子堯覺得耳朵上仿佛被人罩了一層紗,看着祁濯嘴在動,卻聽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麽。他睜着一雙眼睛看着男人,沒有焦距的眼神顯得有些迷茫。
“好熱啊……”他幹巴巴說了一句。
祁濯抿着嘴,努力壓制火氣:“你先去床上待着。”
“不行。”郁子堯揪着手底下的長毛地毯,“聽不見了。”
“聽不見了?”
“嗯……要聽火車。”郁子堯迷迷糊糊答完,又像是忽然清醒,面對着祁濯閉緊嘴巴不再說一個字。
祁濯耐心有限,見他不說話,直接伸手将他撈上了床。男孩的體重真的很輕,或許是年紀小的緣故,又或許是這陣子錄節目沒怎麽好好吃飯,祁濯幾乎沒花太大力氣就将郁子堯掂在臂膀裏,随後連人帶被子一起扔上了床。
“幹嘛要管我?”郁子堯半倚在床上,眼神清醒,“放任我燒死不就好了,反正腳也瘸掉,你要讓我參加節目的計劃泡湯了。”他挑釁式的對着祁濯笑了笑,卻沒有得到想象中男人的訓斥。
祁濯從上而下俯視着他,斟酌了一會,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心裏面的暴躁因子,他俯下/身,捏住郁子堯的下巴,一字一頓告訴他:“你要是再讓我看到你睡在地上,以後就滾去我屋裏,我讓你睡個夠。”
“你讓我睡個夠?”
郁子堯覺得自己可能還是發燒燒壞了腦袋,大晚上就想對着祁濯沒事找事。明明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服個軟,緊接着賣個慘,将事情糊弄過去,說不準祁濯還能看在他今天受傷的份兒上準了他退出節目。
但郁子堯就是不想這麽做。
外面的暴雨還在下,他單腿蹦着到祁濯的主卧,就地一躺,四肢大張,那副得逞的表情看着祁濯分外惹人惱火。
祁濯拿了藥上來發現郁子堯房間沒人,扭頭去他主卧一眼就看見在地毯上四仰八叉的男孩。
他能擡起郁子堯一次,就能擡起他第二次。
手底下沒有收力直接将他扔在了主卧的床上:“找死是不是?”他捏着郁子堯的嘴巴用手指将藥丸怼了進去,随後,一個冰涼的杯口就抵在了郁子堯嘴邊。
“喝。”祁濯沉着臉,手臂仿佛是一塊鐵,郁子堯想推都推不動。
“喝你媽x!”郁子堯的情緒來得突然,他一揮手将祁濯手裏的玻璃杯打翻,萬幸杯子沒有掉在地上,但是卻滾落在床單上,溫熱的水灑了一床。
“為什麽要假惺惺的對我好?!”郁子堯叫着。
祁濯一步接一步的退讓成了他的心理負擔,那種感覺就像是不停被羽毛搔刮着心髒,本來他可以肆無忌憚的活着,放縱自己,等待波浪将他垃圾一樣的人生吞噬,但祁濯這個男人偏要一次又一次将他撈上岸。
如果沒有這個男人莫名的關心和偶爾的善意,或許他就不用擔心自己會讓別人失望了吧。
反正一直也沒人在乎他,他的好或者壞,都像是被世界遺忘了一般寂靜待在角落。
可他知道祁濯是個商人,商人最不可能做的事情就是無償的給予。
“你到底想要什麽?”他啞着嗓子,問得有氣無力。
被清水打濕的被單,濕意正在逐步蔓延,郁子堯躺着的地方也被浸濕。
“滾,他媽的養不熟的東西。”祁濯手指着房門的方向,罵了一句。
然後郁子堯就真的滾了。
不知道是不是折騰了一溜夠的緣故,郁子堯回到房間的時候覺得身心俱疲,單腿蹦着回到自己的客房,頭挨在枕頭上的下一秒就進入了夢鄉。
他好像隐約夢見了小的時候,目送母親坐火車離開,那個時候他還天真地抱着一線希望,怯生生問郁建安自己的母親會回來嗎?什麽時候能回來。
郁建安看着他,不耐煩地回答了一句:“火車開回來的時候你媽就回來了。”
郁子堯還要問,卻被男人不耐煩地趕回了房間。
那個冬天好冷啊,老式房子裏面暖氣也不夠熱,郁子堯拖着幼小的身體一個人站在窗戶旁邊,從這裏剛好能隐隐看見火車的軌道,單向的,一趟一趟的列車從北向南奔了過去,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到了晚上,他在黑漆漆的屋子裏睡不着,就又想起了母親原來唱過的一首歌謠,他試着自己逐句逐句的唱,卻發現怎麽也想不起來第二句歌詞究竟是什麽。他急得想哭,一遍又一遍重複着第一句片段。
他想,如果母親能回來就好了,他就再問一句話,就問問那句歌詞到底是什麽。
這麽想着,他緩緩貼着地面躺下,耳朵貼在地面上就能第一時間聽到火車經過的聲音。就這樣沉沉睡去,跌進一場虛幻而瑰麗的美夢。
再次醒來是被屁股上的涼意弄醒的,郁子堯萬分驚恐看着面前帶着口罩的家庭醫生,結巴道:“不是還沒到換藥的時間嗎?”他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腳,包紮得很好,麻藥勁過去了痛意也沒有很強烈,尚在他能夠忍受的範圍。
一扭頭就看到祁濯抱臂站在他床的對面:“不是不吃藥嗎?那就只能打針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大家,外婆心衰住院了,我這兩天的更新可能不太穩定,唉,這個年過的啊......希望一切都快快好起來吧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