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午後陽光燦爛,落在殿宇宮牆之上,映得那紅牆綠瓦愈發鮮明。
宣室殿側殿裏,難得偷閑的皇帝正拉着三兒子下棋。黑白子落了滿盤,顯然這盤棋已下了許久,而下棋的人到了此刻,落子也需慎之又慎,往往落一子便需思忖半晌。
漢王一子落下已許久了,對面的皇帝也撚着棋子在棋盤上比劃了好幾回。然而皇帝比劃來比劃去,卻每每都在将要落子的前一刻收回了手,而後繼續躊躇。也虧得漢王耐心好,幾次三番也未見着急,反而沉下心在旁泡了壺新茶,親手替皇帝斟上。
又一回,皇帝在落子前收回了手。他一雙眉頭蹙得死緊,那滿臉嚴肅的模樣好似不是在面對一盤棋,而是面對着什麽家國大事的抉擇一般——棋盤上的抉擇當然沒那麽難,只不過是輸與不認輸的差別罷了。這局棋已到了盡頭,可惜皇帝并不肯就這樣認輸了。
皇帝不認輸,漢王便只陪他耗着。
他也是難得,身為人子身為人臣,卻不肯在這區區棋局上相讓,贏了皇帝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或許也正是因為他敢贏,皇帝反而更喜與他下棋,只輕易也不肯認輸罷了。
眼看着這局棋又要輸了,皇帝滿心郁悶,撚着棋子剛想要說些什麽,結果就被匆匆而來的內侍總管打斷了。而皇帝見有人打擾,不怒反樂,随手便将手中的棋子扔在了棋盤上,也不看那棋子落在了何處,便問道︰“何事?”
內侍總管張召低眉垂眸,倒沒立刻回話,反而瞥了一旁的漢王一眼。
皇帝自然看見了,心裏頗有些不以為然——張召也是他身邊的老人了,多年磨砺下來精得跟人精似得,他明知漢王在此還來禀報,顯然便不是什麽不能讓人知的事。只這一眼是個态度,哪怕消息被人聽見也無妨,也需他點頭張召方才敢說。
不得不說,張召這般的舉動皇帝雖不以為然,心裏卻是熨帖的。當下皇帝在漢王面前也表現出對後者的信任,下巴一擡便道︰“說吧,無需顧慮。”
漢王端着盞茶,長睫微垂,表現得守禮又拘謹。
張召便沒再看他,低頭自顧自說了起來︰“陛下,您前兩日使人去查的事有着落了。京中那些流言蜚語的源頭是,是承恩公府的七小姐和許家三郎自己傳出去的!”
承恩公府的七小姐便是趙書萱,許家三郎自然是許常青,而兩人也正是這場流言的主角。倒不是皇帝有多關心市井八卦,閑的沒事便使人去查那八卦源頭,實在是趙書萱的婚事乃他布局,如今眼看着要壞事,他自然不能不管……哪怕禦史彈劾的折子都被壓下了,他也還是知道的。
查啊查,查到了當事人身上,皇帝的臉色當即就陰沉了下來︰“怎麽回事?”
張召低着頭不敢看皇帝臉色,漢王更是從頭到尾都沒擡眼。兩人一個說一個聽,默契的謹慎着︰“回陛下,落水救人的事是真,丹陽長公主親見的,流言最初只是些許誇大。不過,不過最初那流言卻是自武安侯府外傳開的……”
皇帝問話,張召也未明說,不過話說到這地步誰還不明白——不過就是趙書萱不滿婚事,想方設法也要惡心季暢,迫她主動退婚罷了。
然婚事是皇帝定下的,雖未下過明旨,可這般的發展也是明晃晃在打皇帝的臉了。而趙書萱說到底也是皇後的堂妹,天然便算作帝黨,她卻主動站出來生事,豈非對他這個皇帝心懷怨怼?
既如此,便是将人嫁進了武安侯府,能不能為皇帝所用便也成了問題。
皇帝心中惱怒,面上也是陰晴不定的,可惱怒過後卻也不得不思量起其中得失來。他想了想,忽然又問︰“如今呢,這流言傳到何種地步了?”
張召依然垂着頭,小心道︰“已是人盡皆知。”
皇帝聞言眼楮微眯,頓生疑窦︰趙書萱雖不滿婚事,可又不是真的蠢笨如豬,将事情鬧得滿城皆知有她什麽好的?平白壞了名聲而已!所以流言傳得這般快,這背後是否還有人在推波助瀾?
正這樣想着,卻聽張召又道︰“還有一事,需禀明陛下。”
皇帝擡眼,目光中威嚴赫赫︰“說!”
張召于是又道︰“禀陛下,如今京中流言已不僅趙小姐和許三郎了。近日又有新的傳聞興起,卻是傳許三郎的未婚妻喬氏與季世子有私。”
皇帝聽到這般流言都呆了呆,一旁低眉垂眸裝背景的漢王手上也是一抖。端着的茶水因而灑出些許,落在了他寬大的衣袖上,又被他不動聲色的斂袖藏起了痕跡。
殿中一時靜默,片刻後皇帝方才問道︰“這又是怎麽回事?”
張召便一五一十的說了︰“此番查來,也是趙小姐出的手。至于事情起源,好似前些天喬小姐确因傳言的事去尋過季世子,不過兩人相見也只那一回。而後某日,喬小姐的馬車路過武安侯府,恰被趙小姐瞧見了……”
這話說得其實很有指向,漢王聽了都忍不住擡眸看了張召一眼。不過他倒是低垂着頭規規矩矩的模樣,而皇帝似乎也被這一連串的消息炸懵了,全然沒留意這些。
“嗤”的一聲,皇帝終是給氣笑了,眸中卻是冷意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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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近來流言不斷,尋常百姓八卦聽得開心,當事人卻被這一波三折的變故弄得頭大。
喬也沒想到事情會鬧至如今地步,被喬尚書叫去說話時也有些懵︰“我只是在武安侯府外路過,恰好被趙書萱瞧見了,怎知她會傳出這般風言風語?!”
喬尚書不怎麽相信,難得用懷疑的目光瞧着她︰“我問過車夫了,那日你先去的許家,出來之後就要去武安侯府,哪裏是什麽路過?!”
喬頓時一噎,又有些氣結︰“許家人不理我,世子與我同病相憐,我想與她商量商量而已。”
喬尚書皺了眉,仍是那般看着她︰“武安侯府這許多天來連個動靜都沒有,季世子的打算,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季暢有何打算?不過是不理不睬,順其自然罷了,連頭上飄的綠都不管了。尋常人聽了只覺她沒骨氣也沒脾氣,被未婚妻背叛也沒個反應,可真正知事的又如何不懂她的難處?皇帝定下的婚事,哪怕打落了牙也得和血吞,她敢悔婚便是将武安侯府再次推到風口浪尖上。
喬尚書前些日子也與喬說了許多,她不是不知道季暢的處境,可想想又為她心疼。前兩日她心血來潮就去了武安侯府,說什麽同仇敵忾都是借口,其實也不過是想看看她而已。
喬垂眸,說到底季暢的婚事她管不了,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将自己那惡心人的婚約退掉罷了。
喬尚書見她不說話了,反而蔫蔫兒的垂着頭,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麽才好了。他捋着胡須想了想,想說些什麽,但到嘴邊的話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過了許久,喬方才開口︰“我與季世子也不過是見過一面,今次的流言純粹便是捕風捉影。便是陛下來日要查,也決計查不到我頭上,我也只是個被背棄想要退婚的可憐人罷了。”
喬沒說的是,皇帝若真要查下去,有了這一遭吸引目光,只怕前次喬家出手的痕跡便能被遮掩得更深了。這于喬家而言是好事,至于壞了名聲與季暢有了牽扯,喬其實并不在意。倒是趙書萱,怕是要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不,或許她根本從未聰明過。
喬尚書指尖摩挲着茶盞,思忖着說道︰“這幾日你便別出府了,退婚的事也暫且放下。左右婚期已經推遲了,也未再定下來,先避過如今這風口浪尖才好。”
遮羞布都被扯得七七八八了,許家這時候還抓着喬不放其實很沒必要。原本許父還想借此表個态的,但随着許常青私下裏昏招連出,現在這表态似乎也沒什麽意義了。
喬點點頭答應了,卻不知親爹心中已生出了另一番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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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喬目前沒有插手世子婚事的意思,她也插不上手,她就是……想退個婚,順便看看美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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